《恶魔》撒气

10、不值得

　　失眠对于李泰然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每到夜晚就会感到兴奋，白天反而无精打采，也许这就是恶魔的天性吧。他站在阳台上，感受着初秋夜晚那略微带着些寒意的空气。俯视着远方城市里的一片喧嚣，躁动的人心，无法被满足的欲望，在一片黑暗之中雀跃着，就像一束稍纵即逝的火焰，脆弱却也刺眼。

　　重归于世并不是他想要的结局，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彻底消失，对于这个世界早已没有什么留念了。他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杨雪，虽然每次想起都会伴随着心痛，却怎么也忘不掉。爱上一个凡人，他早已沦为了三界笑柄，但是却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有时候他反倒觉得那些嘲笑他的人非常可悲，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很庆幸自己遇见了杨雪，就算最后的结局不尽人意，也依旧庆幸。

　　“你又一个人在这里矫情啥呢？”吴恩正叼着一根烟从客厅里走出来，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李泰然轻轻叹了口气，把吴恩振嘴上的烟抢过来掐灭了，说：“别抽了，我不喜欢这个味道。”吴恩正凑到李泰然旁边，将嘴里的烟全吐到了他的脸上，然后笑眯眯的问道：“你不喜欢什么味道啊？”李泰然彻底怒了，他一把掐住了吴恩正的领子，想把他从楼上丢下去。

　　“哎哎哎，别呀李公子，对不起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吴恩正半截身子都被按出了窗外，除了求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李泰然阴着脸说：“以后只要我在场，你就不能碰那玩意儿。”吴恩正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好好，我答应你。”李泰然这才把他从窗子外拉进来。

　　吴恩正看起来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恰恰相反，他非常开心，边笑边说：“也就你这种人会看上杨长安那种类型吧。”李泰然看着远处没有说话，直到吴恩正的笑声停止了才缓缓开口道：“我不是因为喜欢才接近的，只是为了寻找线索，你也察觉到了吧，封印的解除不是偶然。”

　　“找到了线索又怎样？你已经不是八百年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李泰然沉默了一阵，轻声说：“这个，你不用管。”

　　比起那两个恶魔，杨长安的生活就要痛苦多了，为了准备期中考试，她熬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夜，学校的进度太快，跟不上的内容全都要靠自学完成，每天连下课的时间都拿来学习。她很害怕，害怕父母期待的眼神，害怕老师责备的目光，害怕同学们嬉笑的话语，越是害怕就越是紧张，越是紧张就越是发挥失常，越是发挥失常就越是害怕。她陷入这样一个无限循环的怪圈中，每日痛苦不堪，几近崩溃。

　　期中考试才刚刚结束老师就迫不及待的念起成绩，杨长安手脚发凉，紧张到想要颤抖的地步，她并不是那种放弃学习人，事实上她比谁都想得到一个好成绩，但是结果却总是不尽如人意。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反倒不再难受了，只觉得可笑，觉得无话可说，为什么还是倒数。

　　开始发试卷了，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捏住一块橡皮，回想着自己复习时的辛苦和考试时的紧张，看着试卷上鲜红的叉，听着考得好的同学谦虚中透着得意的话语，回过神时橡皮上已经多出了几个指甲印。她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泪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

　　李泰然一直默默观察着杨长安，就算不用读心术也能察觉到她心情非常低落。这孩子平时话就少得很，现在脸黑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样。在古代李泰然也算得上是一个读书人，也曾经参加过科举，但是现代的知识对于他而言还是太过麻烦，一直搞不懂那些难上天的数学物理题到底和现实生活有什么关系。好在他还有一点法力，所以伪造了成绩，就排在杨长安后面一名。

　　老师在上面喋喋不休，分析着每个班级情况，抱怨着班里面最后几个拖后腿的同学，却从来不反省自己的教学方法，他还点名批评了杨长安。

　　“全班就只有杨长安一个人做错了第十五题，这明明就是道送分题。你难道连1+1等于几都不知道吗？”

　　全班发出一阵哄笑，杨长安低着头把手捏成了一个拳头，不就是拉了你一点平均分吗？至于吗？当初进这个班的时候又不是没跟你打过招呼，我难道就不要面子吗？委屈，愤怒，悲伤，恐惧，全部混在了一起，成绩好就了不起吗？成绩差一点又怎么了，凭什么我就要在这里受这个闷气，越想越恼火，老师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说越难听，杨长安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在她准备吼出来的时候，一支温暖的手覆在了她紧握的拳头上，她吃了一惊，转头看向李泰然，老师还在讲台上看着呢，他这是想干什么！？

　　李泰然看着杨长安的眼睛，目光坚定却不失温柔，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说不值得。然后又转头看向了老师，死死地瞪着他，一改往日的平静，眼睛里满是令人肃杀的寒意，仿佛是想杀死对方一般。兴许是老师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没有再说些什么，草草结束了这一场批斗会。

　　杨长安看着李泰然的手，白皙纤细的手指，若隐若现的静脉血管，她原本非常讨厌肢体接触，但是此时却迟迟没有抽出手来，脑袋里的怨念全都一扫而光，只剩下这温暖干燥的触感。她紧握的拳头慢慢松开了，李泰然收回手，转头看向她说：“不要紧的。”声音很小，但是却非常清楚，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一直以为人性是自私的，能够完全理解自己的人根本就不存在，但是此刻这个念头却动摇了。

　　她低下头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了，她会红着脸去跟别人争吵，冷着脸面对他人的诋毁，但是也会因为一句简单的安慰而泪流满面，在遇见李泰然之前她明明不是一个这么爱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