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第三章安合桥 蒙古包

      粟阳把曲子拿给SD公司的总监时,对方脸上的表情让他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粟阳心里五味杂陈的走出了电梯,大厅外聚集了很多人。北京初冬的第一场雪下得没商量。漫天的雪花落到地上化成水,合着尘土,在车尾甩起泥汤。杂噪的喇叭声、人声混杂在一起,一连六七辆的(一声)车都被人掐了个儿,五点钟还有一个约见,粟阳有些心急。
      突然一辆车停在面前,还没等上面的乘客付完钱,粟阳一个箭步蹿上了车后座。
      不好意思,实在打不着车。师傅,汇通大厦,着急。
      急也没用,您瞅瞅头喽,堵一锅粥了,最怕这种天儿拉活。
      正在司机师傅抱怨的当儿,突然一人拉开副驾的门,嗖地钻了进来。
      哎,我说,没瞅见我这落牌子了吗?
      师傅,国贸,急。
      都急。下去,我这有人了。
      求您了,我有一特重要的会。
      您甭跟我校饬,您跟他说。说着司机向后摆了下头。
      先生,您看我这。
      女子说着扭过头来,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粟阳?
      晓鸥?
      你怎么在这?
      我在这不很正常吗?晓鸥一想也对,粟阳是北京土著,倒是自己成了外来户儿。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年前。
      我说,你俩怎么着?去哪?司机有些不耐烦。
      先送她。
      先送他。
      两人异口同声。
      师傅,先送她。
      别别。
      得了,这样吧,你俩顺路,先把这先生撂下,再送这位女士,不耽误。
      那成,就这么着。晓鸥还是一贯的干脆利索。
      车里开着暖风,有些燥热。
      粟阳的手指按在车窗键上,窗子一会关,一会打。
      晓鸥时而整理围巾,时而把短发别到耳后。
      两个人想要打破尴尬,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说半年前回来的?
      对。
      怎么没跟大伙儿联系。
      刚回来,事儿杂,而且工作才稳定。你呢?你在刚才那边工作?
      没,我就是去谈事儿。
      晓鸥方才注意到了他手里文件袋上的logo,见粟阳不愿多说,心里有了七八分。
      你电话给我一下。晓鸥掏出手机。
      我没换号。
      晓鸥顿了一下,低下头,短发从耳边滑落,她没去管它。
      汇通到了。
      粟阳塞给师傅100块。师傅,慢点开啊。
      晓鸥刚要推辞,粟阳推开了车门,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有空招呼大家给你接风。话音被嘈杂声淹没。
      晓鸥急忙落下车窗。
      你说什么?
      粟阳已经跑向了人行道。
      后视镜被雾气笼罩,晃动着林林总总的光影。
      粟阳咖色的衣服渐渐融化在斑斓的车灯中,愈行愈远。

      与晓鸥相遇的当晚,粟阳彻底失眠,5年前的记忆被翻腾出来。
      初夏的傍晚,校园里弥漫着一抹玫瑰色的光彩,足球场上男生们挥着汗,女生们三三两两坐在树荫下聊天,为心仪男生的漂亮进球高喊着,欢快的笑声传到音乐系二楼狭小闷热的琴房里。粟阳看向窗外的操场,一切快乐隔绝在玻璃窗外。
      咣当一声门被推开,晓鸥风一般地卷进琴房。
      发什么愣呢?
      粟阳赶紧把琴盖上。
      看美女呢。
      敢。晓鸥白了他一眼。
      猜,这什么?晓鸥晃动着手里的信封。
      不知道。
      晓鸥一手背后,一手把信封抬到粟阳面前,挑了下眉毛。
      粟阳看着晓鸥得意的小模样,就知道一定有好事儿,伯格利音乐学院的通知书?!
      粟阳认真地读完了通知书上的每一个字。
      Congratulations,Miss Wang.粟阳抬起头来迎着晓鸥热切的眼神,两人相视而笑。粟阳捧起晓鸥的脸深切地吻着。晓鸥热烈地回应着。
      渐渐地,晓鸥感觉此刻最亲密的这个男孩儿有点不对劲。
      她奋力地推开粟阳,喘着粗气,你怎么了?
      粟阳想要再去抱晓鸥,被她一把推开。
      你看着我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我替你高兴。
      高兴?
      对。粟阳盯着晓鸥的眼睛。
      你应该替我们高兴。我之前问你的事忘了?
      没忘。
      那就是想好了?
      想好了。
      晓鸥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粟阳。
      我去不了。
      为什么?晓鸥疑惑地看着粟阳。
      我一学民乐的,去英国干嘛?
      学民乐就非要一头扎进大山里?就不能,不能国际化、多元化一点?小欧气的嘴唇发白,语无伦次,泪水擒在眼眶里打转。
      粟阳心疼地伸手去擦,被晓鸥使劲地甩开。
      到底为什么?晓鸥愤怒地喊着。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去。粟阳一屁股坐在窗台上,歪着脑袋,晃着腿,摆出了一副爱咋咋地的赖样儿。
      耍混蛋是吧。晓鸥红着双眼,心口一阵钻心的疼。
      你就是怕。
      怕什么?
      怕你跟着我伴读丢面儿。
      粟阳不屑地笑着。
      可我是想你在那个氛围里更好地备考啊。你完全有能力考上的,今年没有考真的太可惜了。小欧急的脸通红。
      可不可惜,是我的事儿,不劳您费心。
      你混蛋。晓鸥咆哮着。
      我是混蛋,可我不会对别人的路指手画脚。
      我是别人吗?泪水划过晓鸥的脸颊,她声音颤抖着。
      粟阳跳下窗台,背过身去。
      那我们怎么办?晓鸥死死地抱住粟阳。我怎么办?
      粟阳抬着头,已经看不清窗外的景象。
      晓鸥,哪天走?我送你。
      晓鸥缓缓松开了手。
      用不着。
      晓鸥摔门而出,钢琴发出共振,琴盖下压着粟阳妈妈的诊断书。
      天蒙蒙亮,粟阳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出现的不是晓鸥,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晓鸥带给粟阳的震荡直到SD公司发来意向书才渐渐平复。接下来的顺风顺水让粟阳有些眩晕,草原上写的那些曲子,从无人问津到争相追捧,SD公司给出的条件最优越,配备了最好的制作团队,新曲录制一切顺利。一个月没日没夜的排练,让粟阳既兴奋又疲惫。从录音室出来已是午夜,同事递给粟阳一支烟。粟阳摆摆手,嗓子疼。
      放松会儿去?
      粟阳摇摇头:回家,明天不是有个那什么庆典?
      对,公司年会,没劲,就是一帮大佬聚一块吹牛逼。同事弹出烟蒂,滑出一道微弱的光。
      早点回去吧。
      成,明儿见。

      SD包下了希思顿酒店的顶层。
      荧光屏上闪过一个个响亮的名字,粟阳坐在嘉宾席靠后的位置,看着前面一颗颗意气风发的后脑勺,主持人风趣幽默,调侃着下面的嘉宾,尽管知道是拍马屁,可拍的确实高级。
      大伙儿一本正经地等到开场结束。悠扬的钢琴曲响起,渐渐起身寻着气味相投的人走去,光影交错间整个大厅顿时活色生香,绅士对着旁边的lady低声耳语,引得美人或莞尔一笑或花枝乱颤。
      香槟在血液里发酵,优雅的不再悠着,端庄的不再端着,吹牛的吹牛,装逼的装逼,总监和经纪人带着粟阳一一见过公司的高层,觥筹交错间粟阳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也一切那么扯淡。
      酒精在胃里翻腾,粟阳没了方才的兴致,放下酒杯想去沙发上猫着。
      粟阳。
      人群中一位光鲜明丽的女子望着粟阳微笑着,爽利而不失妩媚的短发在温润如玉的勃颈上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晓鸥?
      晓鸥走向粟阳,一团光环缓缓接近。
      每一次都很意外,对吗?晓鸥侧了一下头,耳环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粟阳抿着嘴,似笑非笑地点点头。
      我在SD工作。
      粟阳恍然大悟,上次相遇原来不完全是巧合。
      晓鸥踮起脚尖,凑到粟阳耳边,这里好热。
      这理由好烂。粟阳调侃地撇了下嘴角。
      两人相视一笑。

      夜空下的希思顿酒店就像一艘海上巨轮,整个城市波光粼粼,在脚下浮动。
      晓鸥甩掉高跟鞋,跳上台阶,不顾华丽的礼服径直坐下,俏皮地转过头来,拍拍身边的“座位”。
      粟阳侧着头盯着晓鸥。
      怎么?是不是发现我很可爱,后悔了?
      你一直很可爱。
      晓鸥难得羞涩地低下头。
      是不是你在帮我?
      晓鸥以为会有些暧昧的交流,可没想到粟阳这么快开门见山。
      不是帮。我完全是站在公司的角度,你的曲子很投市场的口味,流行中有民谣,细腻又大气磅礴,尤其是里面的马头琴声,我特喜欢,够劲儿,把生活在繁忙都市里的人一下带到了辽阔的草原,现在不是有个说法吗?叫什么城市牧马人,现在人要的就是这种舒畅痛快的感觉,公司本来就有意,我只是推了一把。
      晓鸥自顾自地噼里啪啦地说。
      谢谢你晓鸥。
      跟我来这个。我刚入职不久,想找个case打响第一炮,公司呢,是为了钱,你是为了推曲子,三方得利,有什么可谢的。
      两人的心意彼此明了,不再多言,默默地望着下面浮动的城市。
      这么看北京,很像草原。
      你心里还是放不下草原。
      粟阳点点头。
      也放不下草原上的姑娘。
      晓鸥的话让粟阳猝不及防。
      我听出来的。晓鸥的眼睛里泛着闪闪光芒。
      是什么样的姑娘?
      晓鸥望着粟阳。
      如果冒犯的话,你可以不回答。
      没有。
      粟阳专注地望着夜空。
      她,就像星空,平静、强大。
      晓鸥微笑着,眼睛里闪着光。

      车子在深冬的寒夜里游荡。
      路灯每隔两秒投下橙黄的光,粟阳麻木的脸在明暗中交替。
      凌晨一点半,酒会结束,粟阳疲惫但无睡意。
      调开电台,广播里放着歌。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朵花
      就像忘了哭过的青春

      帕尔哈提撕心裂肺的声音让粟阳如鲠在喉。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幅画
      就像忘了依偎的清晨
      醉过的晚霞
      时光慢慢如流沙

      粟阳瞥了一眼窗外,安合桥张开了双臂。

      一转眼
      她在天涯我在天涯
      不是说放下 就可以放下
      再回首
      她已白发我已白发
      说好不牵挂怎能不牵挂
      忘了她,忘了她

      粟阳猛踩油门,安合桥被抛在了身后。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句话
      就像忘了爱上的理由
      誓言的真假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个疤
      就像忘了谎言的心疼
      背叛的挣扎
      时光匆匆如流沙

      车子急转发出尖利的声响,划破寂静。

      一转眼
      她在天涯我在天涯
      不是说放下 就可以放下
      再回首
      她已白发我已白发
      说好不牵挂怎能不牵挂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桥下的车灯映在粟阳空洞的瞳孔上。

      忘了她
      就像忘了一朵花
      就像忘了哭过的青春
      笑过的年华
      忘了她忘了她忘了她

      草原给了我养分,让我又写出了曲子,火的一塌糊涂。
      我得到我想要的了。
      声望,财富,大好前程。
      我被声色包裹。
      可是托娅。
      我不快乐。
      我没有了期待。
      粟阳苦笑着,你会不会又骂我不知足。
      我失去了你。
      我的心,空了。

      粟阳坐在酒吧柔软的沙发里。
      现在好多歌太阴柔,就缺阳刚的,粗犷的,你那首草原的歌投了市场的胃口,给SD公司带来了数百万的收益,他们想续约。经纪人点了一支烟,烟雾中窥探着粟阳的神情。
      可以考虑。粟阳喝了一口酒。
      SD不论实力,还是诚意,都是目前最佳选择。抓住这个机会,你会比现在还要火。
      粟阳撇了下嘴角。
      你有什么要求,咱俩先沟通好。经纪人放松地向后仰着。明儿上午,我先跟他们谈,下午你再露面。
      谢谢哥哥,费心了。笑容从粟阳疲惫的脸上一划而过。
      嗨,跟我来这个。经纪人拍着粟阳的肩膀,烟灰落在沙发上。
      酒吧里很安静,人们细碎地耳语着。
      两人谈了很久,粟阳有点困倦。
      他走到吧台,Tequila.
      酒保麻利地为粟阳倒好了酒。
      粟阳无趣地扫了眼电视里闪动的画面。
      先生。
      先生?酒保看着发呆的粟阳。
      大点声。
      酒保一愣。
      电视,大点声。
      气象主播在一个动态气象图上比划着。
      后天,内蒙古中东部将迎来50年一遇的暴风雪袭击,气温降到近30年来最低。
      锡林郭勒盟正蓝旗是本次风暴的中心。
      嗡的一声,粟阳感到血液涌上脑门。
      电话另一端,多兰老师带来了让粟阳担心的消息,托娅还在草原上。尽管爷爷是老牧民了,知道怎么防御,多兰老师也安慰他不用担心,可他还是被不祥的预感搅得心烦意乱。
      长生天。
      腾格里。
      惩罚。
      赎罪。
      。。。。。。
      怎么啦?经纪人错愕地看看粟阳。
      我得去趟内蒙。粟阳抓起外套。
      现在?
      对。
      你疯啦?明儿签约。
      你们谈,不管什么结果,我认。

      黑色越野车在绵延数十里的车队长龙中穿梭,路况很糟。
      前方警察挥动着交通指挥棒。
      粟阳摇下车窗,警察同志,前面怎么了?
      马上封路,暴雪要来了。
      马上?那就是还能走。
      粟阳开心的表情让警察诧异。
      合着你还盼着它来啊。
      车子发出轰鸣声。
      同志,不能走了,太危险。
      排气筒吐出滚滚白烟。

      排山倒海的浓云向草原挤压下来,黑色的大地,黑色的天空,天边残存的最后一丝光亮奄奄一息。
      大雪拍打着车窗。
      粟阳费力地辨识着方位。
      天地重合前,必须赶到。
      不安让粟阳喉咙干痒。
      隐隐的,一座蒙古包在狂风中摇晃。
      是它。
      粟阳兴奋的刚要踩油门,一个人忽的窜出来,扑倒在车前。
      粟阳急点刹车。
      爷爷?!
      粟阳跳下车,狂风让他连退了好几步。
      粟阳扶起爷爷。
      爷爷,怎么啦?
      粟阳。老人死命的抓着粟阳的袖子。
      快。
      快去找托娅。
      托娅去哪了?
      围栏倒了,托娅去追羊群了。
      果然。粟阳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我去找。
      粟阳望着北边的天空,黑云翻滚而来。
      您快回家。
      羊会顺着风跑。
      好。
      找到马上回来。
      好。
      不要管羊了。
      知道啦。

      巨响从身后传来,地动山摇。暴雪海啸般狂扑过来。粟阳脸色苍白,方向盘上的手不停的抖着。人只有在灾难面前才会知道自己是怂包,还是英雄。
      粟阳一脚油门,飞出了山包。
      铺天盖地的白毛风席卷而来,50米,20米,10米,5米。
      与死神赛跑。
      只能更快更快更快。

      托娅。
      托娅。
      粟阳声嘶力竭地喊着。
      忽然一匹受惊的马迎面冲来,粟阳急打方向。
      车身还不稳,又不知撞上了什么,车子动弹不得。
      不好,雪里有东西。
      粟阳屏住呼吸,拿出了唯一的兵器,一把小蒙古刀,死死攥在手里,猫着身子下了车。
      粟阳探到车头。
      一只羊倒在了血泊里。
      是羊?
      真的是羊。
      不,是羊群。
      周围有羊群的叫声。
      粟阳兴奋地大喊着。
      托娅。
      托娅。
      托娅。

      呼喊声被风雪吞没。
      前方雪地里一团黑乎乎的。
      粟阳攥紧了刀,凑上前。
      谢天谢地,是她!
      托娅。
      醒醒。
      托娅?
      顾不得那么多了,粟阳抱起昏迷的托娅连滚带爬跑向了车子。
      粟阳匆忙检查了托娅的伤势,想必是从刚才那匹马上摔下来的,左腿松垮地耷拉着。粟阳拽下围巾,迅速包扎着。
      托娅的额头烫的厉害,必须赶紧回去。

      车子在风雪中晃动。
      托娅微微张开眼睛。
      眼前天旋地转。
      我在哪?
      宝贝儿,你醒啦。
      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托娅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嘶!一阵钻心的疼痛。
      都说了别动。
      粟阳?
      粟阳坏笑着转过头。
      见着哥哥,高兴不?
      你怎么?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
      我说,托娅?
      托娅?
      怎么了?哭啦?!
      粟阳偷乐着。
      。。。。。。
      蠢货。沉默了片刻,托娅突然大喊,吓了粟阳一跳,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劈头盖脸砸过来。
      喂,别打别打。
      开车呢,方向偏了。
      。。。。。。
      又是一阵沉默。托娅忽的从后面紧紧抱住粟阳的脖子。
      你为什么要回来?
      松手。
      喂。
      粟阳脸憋得涨紫。
      松手,你这个疯婆娘。
      想勒死我?!
      粟阳偷偷从后视镜看了眼托娅。
      为什么要回来?托娅抽泣着。
      废话。
      你说我来干嘛?
      接你跟爷爷呗。
      托娅的哭声从涓涓细流变成了排山倒海。
      你这是在送死,知道吗?
      不许哭。
      憋回去。
      原本彪悍生猛的女汉子,这会儿成了柔顺的小绵羊,还为他留下了热泪,粟阳心里别提多美了。
      什么死啦活啦的。
      灾难片看多啦?
      乖乖的,快躺下。
      让哥哥专心开车。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前挡风玻璃裂成了蛛网。
      两人惊魂未定。
      车头忽然腾空,一个翻滚,被甩出了四五米。
      粟阳满脸是血,拼命爬向后排,抱起托娅。
      怎么样?
      伤着没?
      托娅忍着痛摇摇头。
      两吨重的越野此刻成了一片在风雪中打转儿的树叶。
      粟阳死命地抱着托娅。
      狂风在车厢外发出地狱的吼叫,车身猛烈的晃动着。
      托娅扎进粟阳怀里。
      别怕。
      粟阳声音发抖。

      夜幕将至,狂风呼嚎着,暴雪裹挟着车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像置身地狱。
      粟阳,这一天终于来了,我该走了。托娅声音微弱。
      托娅额头滚烫,粟阳心急如焚。
      傻丫头,你烧得说胡话了。
      不,粟阳。我有罪,我背叛了巴图,背叛了腾格里,他们在惩罚我。
      就算是惩罚,也得算我一个,你别想甩了我。
      托娅苍白的嘴唇颤抖着。
      抱紧我。就算活不成,也让人知道咱俩是一对儿。
      托娅脸颊上满是眼泪,粟阳低头亲吻着。
      不,托娅,咱们还活着。腾格里是在考验咱们,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能,听见了吗?
      托娅蜷缩在粟阳怀里虚弱地点了点头。

      狂风暴雪肆虐了整整一夜。
      草原被掩埋。
      额尔古纳河不见了踪迹。
      太阳发出耀眼的光芒。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冰雪吞没的生灵会在来年化成肥沃的泥土,回馈给草原。
      尘归尘,土归土。万物轮回。
      苍鹰在高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爷爷撑着拐杖在山坡上张望。
      天边的人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
      老人眼睛酸胀,不时用袖子揉着。
      近了。
      更近了。
      爷爷上前去迎,脚下一滑,滚下了山坡。
      托娅。
      粟阳。
      爷爷挣扎着爬起身。
      呼喊得到了回应。
      爷爷。
      我们回来啦。
      粟阳背着托娅在深及膝盖的大雪里呼喊着。
      孩子。
      我的孩子。
      爷爷跪在雪地里拼命的磕头。
      浑浊的眼珠闪着晶莹的泪光。
      老人双手合十,仰望天空。
      长生天。
      你救了我的孩子们啊!

      冰雪融化,汇入额尔古纳河,滋养着草原。
      一望无际的绿色伸展到天边。
      远处传来了清脆的马鞭声。
      暖人的阳光环抱着河边白色的蒙古包。

      坏了。
      粟阳腾地坐起身来。
      几点了?还没有放羊。
      一只纤细的小麦色的手臂环住粟阳宽厚的胸膛。
      今天不放了。
      粟阳被猛力一拉。
      倒向了温柔乡。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