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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零一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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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棠如愿以偿雇到了厨子,小院的伙食也好转起来。
只是自那日回来后,燕霁之又恢复了成日埋在书房里的状态,只有三餐会出来露个面,和她一起吃,却没有多余的交流。
越棠心中始终惴惴。
尤其这半月以来,沈见深始终没有朝燕霁之发作,如同悬在头上一把刀,却不知何时会落下。
轻轻放过,这决计不是沈见深的作风。
她对此颇为忧虑,总感觉对方在憋着坏。
京城里倒也有好消息,六王爷的长孙出生,洗三那日将大宴宾客。
皇室又添新丁,这不是小事。
更何况,六王爷的这位长孙也是当今圣上第一个曾孙。
当今少年即位,如今已在位四十余载,膝下皇子齿序都已经排到了十七,但依然在世的皇子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其中最大的就要属三王爷,而后便是六王爷。
喜得曾孙,对于年迈的帝王来说,也是一种慰藉。为此,特地一道圣旨把六王爷的同母弟弟,一直被罚守皇陵的十皇子召回了京。
而对于朝堂上那些政治家们来说,六王爷无疑又多了一道筹码。
“一定要去吗?”比起外面普天同庆的喜悦,越棠看到请帖时多少有些犹疑。
玉叶在厨房刚蒸好的蛋羹上浇了些温热的牛乳:“世子妃总该和别家夫人多联络些的,之前那些花宴诗会没人肯请,如今倒是个好机会。”
从前越棠还是郡主的时候,一群夫人姑娘紧巴巴地围着她转,如今却是冷冷清清,可还在京城贵族的阶层,总该想办法融回那个圈子的。
越棠当然想重新回到那个圈子,别的不说,广交人脉对于以后的发展也会颇有助益。
但那可是六王爷的宴会。
六王爷和八王爷自来不对付,十皇子守皇陵数年就是八王爷的手笔,八王爷会眼睁睁看着六王爷含饴弄孙、别样风光?
越棠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前世这个时候扎在后院里哪儿都没去,可是听说圣上亲临宴席,而回宫之后却大发雷霆。
更何况,燕霁之和自己怎么会收到请帖?想起之前刚得罪了沈见深那一茬,她口中的牛乳蒸蛋都不是滋味了。
“人呐,果然想死容易,想要活着却很麻烦。”她叹了一声。
窗前却传来一阵响声。
她抬头望去,就看到燕霁之拧眉站在那里。
“小侯爷。”越棠笑了,“你不要总皱着眉头嘛,都不好看了。”
她那日惹了麻烦,到底是理亏,所以也时常想哄着燕霁之一些,谁知燕霁之的脸就像八月的天,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变就变。
她想着对方到底是一个人惯了,性格难免有些偏差,索性就顺其自然。
后来却发现,只要自己同他开玩笑,他的脸色便会好很多,不由又忍不住想要言语撩拨这清冷的青年。
燕霁之沉沉看了一眼笑得明媚的越棠,将自己手中的笺纸递了进去。
越棠接过一看,锐利的笔锋几乎要穿透纸背:“大宴那日跟着我,一步不离。”
“可……女眷不是分开的吗?”
燕霁之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越棠立即了然,他情况特殊,身为世子妃自然要为世子分忧,不由眯着眼笑了:“夫君请放心,妾身一定伴君左右。”
不防听到越棠的一声‘夫君’,燕霁之怔住,少女巧笑盼兮的模样在他心口绽放出了一朵朵粉红色的花,全身都腾起了莫名温度,几乎立刻就想把那娇软的身躯拥入怀中。想到这里,他骤然清醒,随即转身,有些狼狈地离窗口远了两步。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在想什么?
现在的他,根本配不上她。
低低呼出一口浊气,燕霁之又回头瞅了一眼立在窗子里的越棠,少女依然是那副动人模样。
将她从女眷那边支开,一方面是不想让她自己离开自己视线太远,另一方面就是……女眷那边才是麻烦的源头。
他怕她应付不过来。
“小侯爷。”越棠又叫了一声。
燕霁之不知道从那张樱桃般的唇里还会吐出什么动他心扉的话,一时不知道是应还是不应。
“十六殿下的生意开张没,之前说好要去给他捧场的。”
提到这个,燕霁之骤然黑了脸。
他抿着唇沉沉看了越棠一眼,扭头干脆利落的走了。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我好像还看到他唇角往上弯了弯。”越棠迷茫道,“怎么忽然又阴天了。”
玉叶跟鹌鹑一样缩在越棠后面,明明世子沉着脸的模样让人好生还怕,偏偏自家姑娘还喜欢去逗,真是每次都忍不住提心吊胆,生怕对方忽然翻脸。
“玉叶,你去打听打听,十六殿下的生意什么时候开张。”越棠颇为好奇,沈阅其到底把那食肆改成什么了。
燕霁之回到书房,先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水珠从长长的睫毛上滚落回盆里,激起一层层涟漪,他双手撑着铜盆的两侧,看着水中的倒影由扭曲又恢复原状。
她喜欢好看的,可是她选夫婿的时候选最好看的那个却是燕行岳。
她喜欢富有朝气的,可自己却是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燕霁之尝试着张了张嘴,依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书房都寂静无声。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会说话了不是吗。
她甚至还为他去找了程庆堂,却依然没有办法让他发出声音。这样的自己,一定让她失望了吧。一个不符合她任何期待的……夫君。
“世子。”沉墨在门外轻声道。
燕霁之深吸一口气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用面巾将脸上的水渍擦拭干净,然后才轻轻叩了叩桌面。
沉墨推门进来。
燕霁之捏起小狼毫,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打小跟在自己身边的书童,示意他可以说了。
“十六殿下不想改主意,并且已经布置起来了。”沉墨口中发苦。
果然,燕霁之的面色更加沉郁,捏着毛笔的指节都有些泛白。
“胡闹。”这两个字干脆又迅速,如果可以,他的力度恨不得刻在桌子上。
“十六殿下说,也没什么不好的。”沉墨的声音越来越低,“反而倒很方便打听消息。”
燕霁之舌尖抵着牙根微微用了些力度。
他当然知道沈阅其的想法是现实并且有用的,如果是他自己,当然也会采用这个最优选。然而,越棠却对这件事十分热心,三番五次提出想去给沈阅其捧场。
他怎么可能让那些媚俗的东西脏了她的眼。
燕霁之深吸一口气,提笔:“这段时间,世子妃那里给我瞒严实了。”
等有了新的事物,她转移了注意力,自然不会再想沈阅其到底开了家什么店。
只是,想想这些,他心底就泛起些酸涩。
她现在……看他也是就图个新鲜吧。等什么时候看倦了,哄乏了,自己依然不能回应她的笑语,她也就扭头忘记他了。
抿了一口茶,用苦涩压下酸意,他又提笔这次却写了满满一张笺纸,然后装在信封中,封上火漆,才又提笔写道:“交给沈十六,告知他是之前所请之事的报酬。”
待沉墨看清后,燕霁之又将笺纸烧掉。
六王爷有野心,八王爷有抱负,沈见深在筹谋,难道沈阅其就什么都不想吗?不可能的,他也想。
淑妃娘娘因为他在敬提庵过着清苦的日子,他最大的念想就是把母妃从那地方光明正大的接出来。
燕霁之看他顺眼,愿意帮他一起铺这样一条路。
前提是,他的第一次请托,对方真的能够交出一份不错的答案。
想到这里,燕霁之垂下眸子,又捏过一张宣纸,在上面描绘起来,神情专注柔软,笔下也格外小心,生怕一失手就留下难以逆转的污点。
沉墨悄悄退出书房,借口采买再次出了府。
信是他亲自交到沈阅其手中的。
这位十六殿下轻轻摩挲这火漆,将信撕开,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而后倒吸一口凉气:“燕霁之可还说什么了?”
沉墨原封不动地重复了一遍。
沈阅其不由苦笑:“这哪里是交换,分明是催着我动作快一些,可哪里有那么容易……”
燕霁之交代的事情他是真上心了。
可护国寺当年的主持已经圆寂,而其他能接触到扶华长公主的僧人,要么出去云游,要么改到别的寺庙挂单,唯有一个长老还在寺中,却闭关多年,他也没理由非得见人家。
于是护国寺那边的线索就算断掉了。
可要从别的地方入手,更是艰难。
想到护国寺起火是在林淑妃入敬提庵之后,沈阅其都想着要不要改天亲自上山去和母妃聊聊了,看看能不能听到点别的消息。
沉墨见沈阅其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想为自家世子说两句好话:“世子知道您难,可他那里也不容易……”
沈阅其挥挥手打断了沉墨接下来的话:“我知道,想要打开局面,光现在这些还不行……转告你家世子,让他放心,沈阅其必不负所托。”
他把信纸叠好,一缕一缕撕开,变成了窄窄的一条,然后才投入火盆。
除了燕霁之托他办的事,信里这一桩他也要处理好,才能显示出自己有合作的能力。
想到这里,沈阅其骤然一笑。
就凭燕霁之这瞌睡来了送枕头的及时,谁能相信这位襄阳侯世子真在后宅荒废了近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