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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往事 其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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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仙门中人恨极了昼永岚的魔修,可也不该杀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这和魔修有什么区别?!”
“遥岑,既然这里已经成为这样了,我们……不若帮他们立一个衣冠冢,毕竟江姑娘当年是……”
秦临晔缓缓闭上了眸子,道:“是遥岑道人和风冠道人。”
秦煜闻言,也不管秦临晔是不是要扯着他,径直跑了出去,跑到了一身白衣的遥岑道人面前。
遥岑道人本以为昼永岚全部覆灭,却不知从何处跑来一个小娃娃,秦临晔见秦煜如此,叹了口气。
这孩子,日后……
秦煜指着自己的喉咙,遥岑道人便帮他解了哑穴,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便是遥岑道人?”
遥岑道人微微颔首,道:“不错,你可是这昼永岚之人?”
秦煜抿了抿唇,指了指地上的江竹诗,道:“她是我母亲。”
“你可知,是何人杀了她?”
“秦廉。”
遥岑道人心下一惊,和风冠道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秦廉……遥岑道人平息了一下心境,道:“你愿意跟着我们走吗?”
“二位,你们逾越了。”
不等秦煜说什么,秦临晔就从屋内走了出来,遥岑道人和风冠道人微微抱拳:“秦家主。”
“遥岑道人,风冠道人。此子乃是秦家唯一的后辈,二位再怎么喜欢,也该给在下一个面子,给秦家一个面子。”
遥岑道人看了秦煜一眼,见他面上毫无波澜,又听闻秦家主带着众仙门前来覆灭昼永岚,偏偏这江姑娘也是……也就怪不得这秦小公子如此一番模样了。
“秦家后辈?我娘亲名为江竹诗,我父亲早在五年前就死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分明就不认识你!二位道人,我虽为昼永岚后人,却从未做过坏事,反倒是他们带着人不分青红皂白,竟是将无辜之人也牵扯了进来,还说我昼永岚邪,我昼永岚哪有他们这些仙家弟子邪?!”
风冠道人心中一惊,面前这孩子瞧起来不过是五六岁的模样,却已经知道一切。
要这孩子跟自己的杀母仇人生活在一起只怕后面会惹出不小的乱子,还不如得罪一番秦家主,将这孩子带回瑞雪观抚养。
“阿煜!够了。二位道人,我想我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这孩子是我秦家的人,还请二位道人不要插手。”
遥岑道人拉住蠢蠢欲动的风冠道人,道:“既然是秦家主自己的家事,那我二人也不方便多管,这是这孩子还要劳烦秦家主好好照看,如此才能对得起江姑娘。”
他们二人是亲眼看见江姑娘用自己的身体祭剑的,为了这天下众生,江姑娘乃至昼永岚做的已经够多了。
昼永岚收留流浪老儿,小儿,寡妇乞丐,只要是无助的人都可以来到这里生活,而分散在各地的魔修也因为有昼永岚的警告从不敢戕害世人。
如何昼永岚已经灭了,只怕那些昔日受制于昼永岚的魔修就要开始躁动了,有些不妙。
秦临晔被遥岑道人这番话说的有些羞愧。
“昼永岚灭了,我也无家可归,既是孤儿,便没有亲人,你又凭什么要我和你去秦……”
秦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临晔下了禁锢咒。
“回家再给你解开。”
风冠道人见此,也知道事情无法逆转,只能轻叹一口气:“江姑娘唯一的希望便是这位小公子,秦家主已然为了仙门负过一次江姑娘,若是再有多的一次,贫道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会将小公子救出水深火热的秦家。”
秦临晔冷哼一声,什么都没说,抱着秦煜离开了,在他转身的一刹那,遥岑道人看见他的腰间除了挂着本来的剑,还有江姑娘的剑——青昼剑。
待得秦临晔离去,遥岑道人和风冠道人才忙着收拾了昼永岚,还为死在这里的人们立了衣冠冢,尸骨全部火化。
“风冠,你我昔日都受了江姑娘的恩情,此刻江姑娘兄妹已然过世,你看你我二人是否要在此处布下聚灵阵,使昼永岚的修士魂魄得以保全?”
江竹诗对风冠道人和遥岑道人的恩情比天还高,可以说如果没有江竹诗,如今就没有风冠和遥岑两位道人。
“自然,知恩图报,我辈当遵。”
“是啊,江姑娘为了仙门世家祭了剑,仙门世家便是如此偿还恩情的……罢了,你我二人管不了他人,做好自己便是。”
秦家——
秦煜的禁锢咒解开了,他也不想着逃跑,这是呆愣着在原地,看着秦府的一切。
“这里是你的家。”
秦临晔如此道。
秦煜看了一眼他,冷冷地笑了,他道:“我娘以前带我来过这里,就在几个月前,不过我们被一个女人赶了出来,我还记得那个女人对我娘恶语相向,甚至还出手打了我娘,我娘却没有反驳一句,没有一声怨言,秦家主,我想那就是你的妻子吧。”
秦临晔哽住了,他从不知道江竹诗带着孩子来找过他,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何况秦煜只有五岁。
之前在昼永岚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孩子不怎么会掩盖自己想说的,他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也难怪江竹辞会把他的哑穴封了。
“你不知道?也对,我娘从前就说过,我有一个从来不信她的父亲,人前的光风霁月秦家家主,背后却跟我娘在一起还有了我,这事情要是传出去那得多丢你的面子啊?”
秦临晔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把面前这个孩子拥入怀里,缓缓闭上了眸子。
“阿煜,想哭就哭吧。”
秦煜眼眶早已湿润了,他再如何坚强,也不过就是个五岁的孩子,还是一个刚刚才失去了亲人的孩子。
可他依旧倔强地回答:“我从不在仇人面前哭,特别是你的面前。”
他还带着母亲的希望,带着舅舅的期盼,他要去找到舅舅的儿子,然后,重振昼永岚。
母亲曾经说过,一个人只有内心强大了才是真的强大,就算很伤心,也绝对不能在别人面前表现出来。
“你把我当父亲也好,当仇人也罢,我无所谓,但你在我心里就是我的好儿子,就是秦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不怕你恨我,你喜欢怎么来就怎么来。”
秦临晔深知此刻再说一些动人的话是毫无用处的,这个孩子对他的恨意在他亲手将江竹诗刺死的时候就渗入了骨子中,他这么说出来,还能让秦煜心里好受一点。
秦煜果真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秦煜才缓缓开口:“去年我生辰的时候,我问我母亲,我说为什么别人的孩子都有父亲陪伴,可我却没有,母亲和我说,因为你坚强,你比其他人都厉害,你不需要父亲。秦家主,我真的不需要父亲,我也不可能认贼作父,你打算养我,我很感激你,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听到我叫你一声‘爹’。”
秦临晔心里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小孩子的心思简单,他不担心秦煜认不认他,他担心的是秦煜有没有活下去的动力。
这样一个以前跟在母亲身边生活了五年的孩子,突然失去了自己的母亲,想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做到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件事情。
可秦煜似乎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别的孩子在这个时候一定会放声大哭,可是他没有,就算是眼眶湿润了,也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这哪里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分明就是一个受尽苦楚的少年,五岁的孩子本来应该生活的无忧无虑。
秦煜本该在江竹诗和江竹辞的陪伴下长大,本该无忧无虑地过了这一辈子,可如今,母亲死了,舅舅死了,就连那座城都灭了。
“阿煜,缺什么你就和我说,不用客气,你若是不想认我当爹的话,你就当我不存在,或者把我当成你的下人也可以。”
秦煜看了秦临晔一眼,蓦然笑了。
“下人?我还真的没见过有秦家主这样的下人,我始终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们这些仙门百家有没有人性?!说昼永岚魔修纵横需要铲除也就算了,昼永岚这些百姓有错吗?他们不过是在这里寻找了一个安身之处,就要被你们这些披着正义皮下的虚伪人渣给毁掉了。”
“阿诗……怎会让你如此……”
“你没资格提我娘!我自小就和我娘一起长大,我分不清楚是非黑白,我娘一点一点地教我,不厌其烦,这个世上,谁都有资格说她,除了你。”
秦煜冷冷地看着秦临晔。
“把剑给我。”
秦临晔扫了一眼自己腰间的剑,道:“此剑损身,你若想要,待的弱冠之时,我自会给你。”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念想,你没资格碰它,把它给我——”
秦临晔欲言又止,他看着面前这个倔强的厉害的小家伙,眸中泛起一丝心疼。
如果今天他没有遇到阿诗,如果他没有欺骗阿诗说出禁制所在,如果他没有带着众人去攻打昼永岚,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秦临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他如今始终不愿意把青昼剑交给秦煜。
这不仅是秦煜的唯一念想,也是他的。
秦煜看着他的背影,落下两行清泪。
“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