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一纸青书

88、相忘5

　　洛泽刚从御书房出来，西北战事告捷，他心中多了些慰藉，便出来散散心。
　　寒风还是有些凛冽，洛泽拉了拉自己身上披着的大氅，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
　　不知道北方的冬天是不是更冷一些，那个人会不会被冻坏。转念一想，那人身份尊贵，此时怕是熏着暖风，享受天伦之乐吧。
　　母妃自自己登基后便整日与长灯古佛相伴，从不来看自己。洛霜自冯太妃薨逝，便把自己锁在永乐宫。他身边再也没有旁人了，只是一个孤家寡人……
　　前面有宫娥奴才大呼：“走水了!走水了!”
　　总管太监道：“陛下，前面走水了，危险，去不得!”
　　洛泽看着这些来去匆匆的宫人，问：“可知是何处走水？”
　　大监喊住一小太监，“回大监，是……”那太监看到洛泽后，“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是文昌公主的永乐宫……”
　　洛泽听闻后大惊失色，“那公主人呢？”
　　那小太监看皇上惊得变了脸色，生怕自己说错话被罚，“奴才……奴才也不知。只是听他们说永乐宫那边走水了，奴才等人是被调去帮忙的……”
　　洛泽不再听那小太监说话，拔腿便朝永乐宫那边跑去，大监吓得帽子都快掉了，跟着追了上去。
　　“陛下!危险呐!”
　　到了永乐宫，那已经是一片火海了，洛泽站在宫门口，吼道：“公主呢!人呢？!”
　　宫娥吓得瑟瑟发抖，“陛下，公主她，今晚在殿内……一会哭，一会笑。后来她打翻了烛台，也不知那主殿怎么回事，尽是油，火一下就把主殿给吞了。公主眼下怕是……”
　　洛泽不想听“葬身火海”这四个字，便闭上了眼睛，摆摆手，让宫娥下去了。
　　连你也不愿留在这冷冰冰的宫里，连你也要走吗？罢了，或许你生来就不是宫中人……
　　北国大雪，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天地一色，行人不知是在地上观天，还是在天上俯地。
　　远处传来“叮铃叮铃”的铃铛声，抬头一望，原来是一匹马身上挂着的铜铃，随着马儿踏雪而行发出的声音。
　　那牵着马的是个娇小的女子，身上裹着鹅黄色的厚披风，那披风的兜帽沿围了一圈白色的狐狸毛，看上去很是名贵。
　　那女子的巴掌小脸便镶嵌在白毛中，冻得鼻尖绯红，那一双眸子却不是清澈见底的青葱，而是历经沧桑的风霜。
　　牵着那匹枣红色的马，洛霜摸了摸马儿的头，尽显温柔，“乖，就快到客栈了。”
　　小红马“哼哧”几声，鼻子喷出的气化为了雾水，仿佛是在回应主人。
　　洛霜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镯子，那翡翠做的镯子，在天寒地冻中绿得更加纯净。
　　锦山啊，看!我带你来看北国的雪了!好不好看？
　　北国皇宫，连烨坐在一小亭内，炉上温着梅花酿，他手里也端着一杯刚温好的梅花酿，入口香醇，又带着梅花的清冽。
　　连烨听到了脚步声，便回头一看，来人是木亦怀。
　　木亦怀穿了件玄色的常服，外头披了一件同色的大氅，夹着寒风走进了小亭之中。
　　手上提着一个食盒，走近了往面前一提，“光喝酒怎么行？”
　　木亦怀一掀衣摆，坐了下去，把那食盒放在了地上。
　　连烨一打开，里面是些小菜，都还冒着热气，看来木亦怀是在菜做好了就马上赶过来。
　　“不用那么赶，这不有炉子嘛？”连烨打开了最后一层隔板，“糖醋圆子？!”
　　看到连烨脸上惊喜的表情，“知道你爱吃，我自己做的。”木亦怀有些嘚瑟。
　　连烨举着一杯酒，对木亦怀道：“有心了!”
　　这两人言语之中不像一对父子，倒像是一对知己，忘年之交。
　　“怎么从西北那边回来就闷闷不乐，战事大捷，不应该高兴么？”木亦怀举着一杯酒问。
　　连烨抬着酒杯碰了一下木亦怀的酒杯，一饮而尽，“老木，我想把一个人带回北国来，可他宁愿要皇位也不跟我走!”
　　木亦怀对连烨给自己的称呼已经习惯，他“嘁”了一声，“你说的是闲王吧？要我是他，我也不跟你走。在南国他就是帝王，跟你走算什么？”
　　连烨看了木亦怀一眼，觉得这话有些扎心，“可他……可他明明是喜欢我的啊……他为什么这么……”
　　木亦怀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傻儿子，“他是喜欢你，但他还姓洛，这个姓，给他的不仅是权利，更是责任。他若是那么轻易就跟别人走了，那他就不是洛泽了……有时候爱而不得也并非坏事，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嘛……”
　　连烨看着木亦华，眨眨眼笑了，“老木，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看他还能说笑，也不是伪装，那他心中应该解脱了一些。
　　“嘭”，一个雪球砸到了地上，连烨与木亦怀闻声看去，原来是怀植扔过来的。
　　“父皇!皇兄!快来和我打雪仗啊!在那坐着多没意思啊？快点嘛!”木怀植站在雪地里雀跃着。
　　连烨将那碎在地上的雪球又揉成一个小的雪球，砸向怀植。“臭小子!吃我一球!”
　　木怀植闪身躲开了，将左右手上的雪球抛了出去，也没砸到连烨和木亦怀。
　　连烨与木亦怀都走出了亭子，与木怀植一同“厮杀”。园子里传来阵阵笑声，皇后姚蕊站在廊檐下，看着他们，眼中尽是柔情……
　　————————————————————
　　“哇哇哇哇哇……”殿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谢天谢地，总算生了!”
　　接生的嬷嬷从产房里走路出来，“陛下，娘娘诞下了一个小公主!”
　　门外的太医皆喜出望外，“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洛泽进了屋子，想去看看自己的孩子以及刚刚为自己产子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皇后。
　　因为是顺产，皇后也没有精疲力尽到晕厥过去，她正一脸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
　　洛泽走到床边，“辛苦了!皇后!”他看着那襁褓里有些皱的小脸，那小脸上的一双眼睛也正盯着他看，洛泽笑了。
　　皇后微笑：“陛下，给她娶个名字吧!”
　　洛泽想了想，脱口而出：“就叫思烨吧？”
　　回头一想，思？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思？
　　已做珠玉散，思之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