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一纸青书

85、相忘2

　　连城和那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最终坠落于地，可是雪花变成了雪水，他变成了血水。
　　在坠落的时候，他看见了洛泱中箭了，应该是必死无疑，他也看见了连烨撕心裂肺的喊叫。这世上，他恨的死了，他在意的活着，这就够了……
　　在别人眼中，他从城墙上坠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他自己却觉得过了大半生。
　　地上那一层薄薄的雪，好像是老天爷为他铺的褥，可惜并不软。血染红了雪，可连城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洛泱身中数箭，低着头，跪在了地上。冠冕上的琉璃珠还在飒飒作响，幅度愈来愈小，最终静止。那杏黄色龙袍上的蟠龙被箭射中了眼睛、爪牙，之前那翻云覆雨的气势荡然无存。中箭之处血晕越来越大，随后融成一片血迹模糊。
　　可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片天青色布料……
　　南国的残兵败将见自己帝王已崩逝，便不再做挣扎。
　　皇城，攻下。
　　魏元敏与连烨并肩走进玄武门，两人都沉默不语。
　　半晌，魏元敏做声：“节哀。”
　　自己刚刚才对他说了这句话，眼下他又把这句话还给了自己，真是风水轮流转。
　　连城的尸身已经被送去火化了，他打算把连城带回北国。
　　连烨：“当初在南国想要刺杀我的……是不是你？”
　　魏元敏笑了，但笑得不像魏元敏，有些寒气逼人，“你想听实话？”
　　连烨抿着双唇，看着他，“你觉得呢？”
　　“是，是我派人去的!堂堂北国太子死在南国汴京，北皇怎么也要讨回公道，到时候不就跟眼前一样了吗？”魏元敏反问。
　　连烨：“那你为何戴了面具还要戴洛泽的假面？淬州的事你有没有涉足？我，是不是你的一颗旗子？”
　　魏元敏似乎有些冷，拉紧了自己的衣襟，“太子殿下，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话毕，魏元敏便朝着皇宫中的宗庙走去，那里供奉着洛氏历代帝王的牌位。魏元敏，他怕是要将庆元帝的灵位砸了、烧了……
　　夏侯熠大步流星，朝连烨走了过来，“太子殿下!不好了!西境入侵我西方，漠北也虎视眈眈，眼下急需我们前往西北支援，否则国土将失!”
　　秦副使也急匆匆赶来，“太子殿下，我们的军队有半数人中了南疆人的蛊，现下乱成一锅粥了!”
　　真是雪上加霜，火上浇油。他连烨也太背了……
　　如果说他现在还看不清形式，那他就白活了……
　　连烨：“知道了，稍安勿躁。先解决中蛊之事，再搬师西北。”
　　连烨朝着这皇城中最大的殿——太极殿走去，踽踽独行，雪花吹进了他眼中，有水自眼眶流出，但不知是雪花化作水流了出来，还是连烨的泪水。
　　行至太极殿门前，外面毫无人际，静谧十分。
　　连烨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只见洛泽站在朱雀台龙椅边，背对着他。
　　连烨走近，周围隐隐有暗卫蓄势待发，洛泽喝道：“都退下!”
　　连烨走至朱雀台，就站在台下，仰着头，看他。脸上不知是谁的血随着雪水在大殿的温暖之中滴落，身上的机甲泛着寒光。
　　洛泽转过身来，看着连烨，温声：“你来啦？”
　　连烨却丝毫不想在这编制的美梦中沉沦下去，但看到洛泽身上的伤依旧痛心，他寒声道：“你想做南皇？”
　　你回答啊!你若是说不想我就原谅你，连烨自欺欺人。
　　可事与愿违，洛泽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刚刚被玉儿捅的一个窟窿，沉声道：“我姓洛。”
　　多简洁明了的回答，连烨却如同被千刀万剐了一样。
　　“我军中的蛊，是你下的？”连烨看着洛泽身上的窟窿问道。
　　洛泽言简意赅：“是!”
　　连烨：“如何解？”
　　洛泽：“你带兵回北国。”
　　连烨怒极反笑：“所以，西境入侵也与你有关？”
　　洛泽眨了眨眼，“可以这么说。”
　　连烨再也憋不住了，“所以你一直都在骗我？”
　　洛泽垂眸，“是。”
　　连烨将手中的头盔往地上一丢，这真是丢盔弃甲了。“洛泽，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洛泽心下一横，“能做帝王者，均无心。”
　　连烨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好好好，你狠!我答应你撤兵，你立即把蛊给解了!”
　　洛泽：“好。”说罢，洛泽便解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颗珠子，一边解，一边从朱雀台上走下来。
　　连烨已经猜不透这个人的一举一动了，他也不想猜了，他现在已是精疲力尽，千疮百孔。
　　洛泽将那珠子递到连烨眼前，“这个，还你……”
　　连烨气得头顶冒烟，一把把那珠子夺了过来，拿到眼前看了看。
　　随后转身离去，走了没几步，哑着嗓子：“我送出去的东西，不会再收回，要丟要留，随你。”将珠子随手丢在了地上，“希望你能记得刚刚说的话，解蛊。也恭贺你新皇登基，重夺皇权，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那珠子，就是连烨碎了一地的心，掉落在铺着波斯红毯地砖上。
　　都说事不过三，他连烨这半辈子被人骗了三次，下辈子也该是顺风顺水了吧？
　　连烨走后，洛泽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那被捅的窟窿，被扇的巴掌在隐隐作痛。身上的伤可以包扎，可以治愈，但心里的呢？
　　在淬州与连烨逃命的时候，洛泽就在想，如果那天自己和连烨一同死在了淬州，那该有多好……如果那样，他如今就不用再算计连烨，就不用与他恩断义绝，就不用忍着痛剜心般去伤害他。可惜，老天爷从不会把“如果”给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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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盒饭真香!”
　　洛泱：“吃盒饭都是爱你的亚子，我陪你!”
　　连城：“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