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一纸青书

4、归鸿4

　　洛泽虚扶了连烨一把，连烨向他颔首，仿佛又回到当年的点头之交。两人并肩走入宫门，洛泽今日穿了外交使的官服，藏青色的从三品官袍，绣着孔雀的补子。一蓝一黑，尽是冷色，却因为洛泽的笑多了几分暖意。
　　以前的他儒雅中总有几分做作，现在倒是多了几分稳重。连烨听说五皇子洛泱登基后，便册封洛泽为闲王。他真是名副其实的“闲”，洛泽一天就是逗鸟画扇，流连声色之中，完全不沾朝政。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不这样他的坟头草怕是和他那两个皇兄一样长了。
　　当初那场双王乱骇人听闻，双王尽斩后，洛泱身为唯一嫡子理所应当登上了皇位。而洛泽则默默当起他的闲散王爷。说是闲散王爷，谁知道他那弯弯肠子里装了什么？
　　想了这么多，连烨回过神来的时候，洛泽已转过身来，向他脸庞伸出了手!
　　什么情况!？他不会要打我吧？难道他听得到我在腹谤？可是打狗也要看主人，怎么着我也是一国太子，再说这地方也忒显眼了!就一个呼吸，连烨平生第一次想那么多。他头皮一下就紧了……
　　可是洛泽只是捻走了挂在他鬓角发丝上的点心屑，然后笑着向他展示了一下。
　　连烨尴尬万分，连忙轻咳一声，再扯出一个棒槌样的笑，试图掩盖这尴尬气氛。
　　“多谢！”连烨向他点头，抚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虚汗。洛泽又还了他一个无可挑剔的笑，顺便塞了，方手帕给他。
　　呵——假面木头!刚腹谤完，这次他老实了，因为他感觉那手帕里有纸条……
　　宴席以南皇和薛太后为主桌，洛泱尚未封后，左右桌是曹太妃和冯太妃，然后是他后宫的莺莺燕燕，绿肥红瘦。接下里则是重要的大臣，随着官阶依次向下。
　　御史台，枢密院，大理寺的在左，六部的在右，接着是门下省的和排不上号的小官。
　　连烨坐在御史台对面，洛泽就坐在他边上，也对，虽只是个外交使，好歹人家挂着闲王的身份。
　　连烨瞅了一眼御史台边上的空位，这怕是留给魏太师的，可惜魏太师年老体弱不便赴宴。可到底是年迈还是不想见这可就难说了。空位边上坐着郭槐，可见洛泱对督厂的重视。
　　洛泱正襟危坐，又穿着里缎外纱的刺绣常服。剑眉星目，但年轻的脸庞又显得桀骜不驯。他正低语和薛太后说些什么，太后微微点头，露出慈祥的笑容。看起来，母子两关系不错。
　　可在连烨看来，洛泱对薛太后恭敬中有一些疏远。突然他看到洛泱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脑子冲上一股热血，是连城!他敢肯定是他!他不会认错!
　　他还活着!还活着!连烨有些激动，身子微微向前倾了一些，一双葱白手搭到他衣袖上。他抬头一看，是洛泽，洛泽朝他点头，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仿佛说“不要轻举妄动。”
　　“太子你的衣袖上粘上了灰，我帮你拍拍。”洛泽一本正经道。
　　这时周围的大臣和宫娥太监都竖起了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谁不知道闲王看到好看的人就会凑上去，这北国太子又是个长得好的，八成是要戏弄这北国太子一番……”几个小宫娥和太监在旮沓处细细碎碎。
　　连烨此时一心只在连城身上，哪听得到这些。
　　连城的眼睛没变还是那双丹凤眼，眉毛依旧上挑，只是肤色看起来比以前白得多。以前的连城俊美而不失刚阳之气，现在因为脸白愈发显得唇红倒是有一丝女气。穿着那藏青色官袍，跟个人偶一样在那站着。
　　连烨想冲过去问一问，问一问他在连府抄家之后去哪了？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累？
　　“皇兄，母后，霜儿来晚了。只因我这药罐子要赶上时辰喝药，迟了些许，还请皇兄母后见谅。”说话这窈窕女子是文昌公主洛霜。
　　连烨许多年未见，当年的黄毛丫头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这文昌公主以前机灵活泼，如今倒是一派皇家公主的作风，极其“懂事”，故得南皇宠爱，连着她生母冯太妃也过得体面些。只是她本人是个病西施，一年四季都在喝补药。
　　“身子可好些了？改日我给你送些进贡的血燕，好好补补才是。我还望着你给我找个驸马添个外孙才是。”薛太后打趣道。
　　洛泱也在一旁连连附和，一副阖家欢乐的景象。可是洛霜的生母在边上坐着呢，在连烨看来好不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