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遇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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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东流水，皎皎天上月。
生小入宫禁，总角始识君。
藏酿桃树下，嬉戏两无猜。
舞勺习文武，束发并肩行。
南北闻寇乱，兵行纵千里。
奈何东风恶，舞象长别离。
……”
湘北郡南一茶楼，台上乐伎款动丝弦，吟唱着时下火遍大江南北的唱词，婉转悠扬。台下，锦衣青年懒洋洋地坐在第一排，身后站着两个青衣小厮。
“这词儿写的还行，玉青，记下来……就记到《新咏》别卷里。”
玉青一躬身，回了声是，便退下去了。
青年左手撑着方桌，食指揉着太阳穴，闭眼细细听着乐伎缠绵悱恻地吟唱，不知所想。
“了明，了明……任知钰！”身旁的一个青年拉住任知钰撑在方桌上的胳膊，叫了两遍任知钰的表字，见人没有回应，低吼了一句任大爷的大名。任知钰这才睁开眼睛，偏过头来看向那个青年。凤目微红，并不凌厉，只微缀着几分懒散迷离。
看着任知钰的眼睛，青年之前的几分微怒早已分散得不知所踪了，他轻声叹了口气，道：“了明，你连这种诗都要收录到《新咏》里去吗？”
“这诗怎么了，缱绻绵长，情深意切……方清，你可莫要学京都里那帮子古板老学究，这不许那不让的。民间小曲儿别有一番滋味呢。”说罢，换了个姿势，不再撑在方桌上了，拿出一只钱袋子，对另一个小厮说，“对了，墨石，赏。”
那名叫墨石的小厮拿了袋子，一躬身去了台前。
“了明你……十年了，你这又是何苦……”
闻言，任知钰再次看向方清，只是这一次，眉目凌厉，眼角的微红衬得凤眸如刃。
“……”方清自知多言，低下了头。
只是这凌厉并没有过多停留，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往常的慵懒，“方兄说的，我可是听不懂了……”
方清又想说什么，见任知钰摆了摆手，只得无奈作罢。
而此刻，后排也有一行人听着小曲发着牢骚。
“这首歌，在民间传唱已久，说是词曲缠绵悱恻，极尽婉转风流，至情至深，感人肺腑。讲的是当今定北公府三公子和……”云志翻读着不知从哪里淘换来的《天晓风物志》，看到后面的字眼时猛地停了下来，瞪大了眼睛，说不出来。一抬头正遇上方旗疑惑的眼神。
“死生别经年，梦魂难再寻。
忽得佳人来，藏于金屋间。
……”
“和前太子的风流韵事……”在方旗的一再催促下，云志只得硬着头皮念了下去。
“噗……咳咳……”闻言，叶子昀一口茶喷了出来，呛得咳了好几下。
“先生，没事吧？”云志一面拍着叶子昀的背，一面继续喋喋不休，“淫词艳曲，有伤风化，有伤风化……”
只是此刻，谁也没有发现叶子昀古怪的神色，他一时失神，回想起了有些遥远恍如隔世的过去，但这只是一瞬，他成功的借着咳嗽的时间调整好了心事，依旧波澜不惊。
叶旗则是厌恶的瞥向台上的歌伎，气鼓鼓的捂上了耳朵。
叶子昀瞧见了叶旗的这一举动，无奈地笑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都歇够了吧，走吧。”
云志闻言，叫来了跑堂的结了账。三个人拿起行囊，向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却发现走不了了。
一行身穿重山国官服的卫士堵在了门口。
叶子昀暗道不好，一把抓过云志，转身又走回大堂，混入吃茶听曲的人群中。
不过还是晚了。
门口一人发现了正在往人群溜的叶子昀一行，走到为首的那人身边悄声说了什么。那人倚在一处偏僻的墙角，闻言轻声吩咐道：“动作小点，不要打草惊蛇，去吧。”又伸手勾了勾，招过另一个人，“带着剩下的人，把这个茶楼的所有出口都堵上。”
那人躬着身带着人下去了。
“赵掌柜，您瞧瞧这笔生意……哎呦，臭小子你们挤什么？”一个胖财主瞪眼道，云志不说话，双手合十一边作告饶状，一边猫着腰往前走去。
下一刻，胖财主和赵掌柜便同时被下了昏睡印，昏了过去，被来人踢下椅子。后面的重山国的追着云志一行人而去，暗镖一动，未近身便掉了下来。是方旗结了灵力屏障。
为首的叶子昀继续往前走，却撞上一条结实的腿，抬头一看，正是重山国卫士。那卫士一拳打下来，直向叶子昀面门！
情急之下，叶子昀结出屏障一挡，那卫士拳上也是结了灵力的，两相撞击之下，灵力震荡！
“了明，你那什么《新咏》……啊——”后排震荡的灵力好死不死震到了前排听曲儿的任知钰一行人，方清更是被震得跌下了椅子。
任知钰凤目一眯，回头看去，却意外看到了一双极为熟悉的眸子，心神一荡，十年前的记忆翻涌而来。
那人改换了容颜，是一张他全然未知的脸——当然，这也是在他意料之内。但，没变的，是那双漆黑得仿若暗夜的眸子，多少次午夜梦回，闪现在噩梦尽头的眸子，不会错的！
叶子昀此时也愣住了。在他不得已北上天晓那天起，他就知道终有一日要与故人相遇。他不敢设想，再遇故人是一番怎样的情形。但如今，就在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下发生了。
命运，来之忽急，不留余地。
随即，他定了定心神，心中不断宽慰自己，如今换了一副容貌，故人不识，故人不识。
重山国卫士不依不饶，见行踪暴露，索性不加掩饰，一把抓向叶子昀。
谁知晚了一步，一只手先他一步抓住叶子昀，站起来一个转身便把人带到前排护在身后。
他……怎么这般清瘦……
记忆中的那人高大健壮，便是穿起百十斤的铠甲也行动自如，而眼前之人……
没来得及细想，一人自角落里缓缓走向任知钰。
“任三公子，别来无恙。”那人笑着，只是这笑容看着十分别扭，像是不得已挤出来的，眼神中却冰冷一片，“任公子，你身后那人拿了重山国的秘宝，是重犯。你把人给我，咱们先安无事……”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相安无事？你重山国都跑到我天晓来撒野了，怎么相安无事？”任知钰抬头，看清了来者，嘴角缀着冷笑，头微微歪着，以下巴看人，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故人啊，云潜。”
云潜，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云志脑海中飞快闪过《天晓风物志》中有关内容。云潜，重山国禁军统领。也是……
“云潜，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没死啊。怎么，如今做了重山国那位太后的狗腿子吗？”
也是天晓国前暗卫首领。
云潜不怒，反而回怼过去：“某潜就算做狗，也是云氏一族的狗，不像某些人，卑微时仰人鼻息，得势时忘恩负义。这年头，有的是人不干人事。”
任知钰还没如何，他身旁的小厮玉青倒是发作了：“大胆，你有什么资格说公子？你不知……”玉青正欲说下去，却被任知钰暗中结印封住了声音，又被他瞪了一眼。
云潜瞥了一眼随意插话的玉青，本不欲计较，却被其身前案几上的一页纸吸引，随即发力，将那纸吸了过去。任知钰这才面上一变。
云潜看着纸上的长诗，面色越来越黑，“潺潺东流水……没想到任大公子喜欢这种调调。”说罢，召出神兵赤练长鞭，一鞭子甩过去。
任知钰没有躲开，生生受了这一鞭，绸缎破裂，鲜血涌出。
“知钰……”方清见状，手上白光一闪，覆上任知钰的伤口，却被任知钰躲开，“故人相遇，让他三鞭，也算尽了地主之谊。”
“啪！”又是一鞭，任知钰没躲。云潜怒目眦裂，瞪着任知钰，难得失态：“尽你狗屁地主之谊！仅仅十年，你们这帮狼子野心的就想取代云氏，做这片江山的主人吗？呸，沐猴而冠！”
“啪！”再是一鞭，任知钰依旧没躲。胸前的锦袍撕裂得不成样子，被血浸染得一片鲜红。
“你也配，你也配听有关他的小曲儿！”云潜红了眼眶，指尖蹿上烈火，将那长诗烧了个干净，怒目瞪向台上的乐伎，“你们就在他身后这般埋汰他？！来人，把这些贱人给我处理干净了！”
“是！”
台上的乐伎吓得抖若筛糠，闻言直接跌坐在地上，闭上了眼。却意外没有感到生命流逝的痛感。
原来，是任知钰的一道屏障护住了她们。
“云潜，这里是天晓国地界；人，是天晓子民，轮不到你这个重山国禁军统领来喊打喊杀！”
“啪！”这一鞭任知钰没有受着，他右手握住赤练长鞭，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手上灵力一动。云潜这边神色凝重，眉间紧皱，也运着一口气。
突然，任知钰手上一松，云潜猛地一退。
“故人相遇，我让你三鞭一式，已是仁至义尽，你若现在走，我不追究。”
“你做梦！”说罢，欺身向前，一拳直向任知钰面门而来！
任知钰心下叹气，召出神兵骨扇挡在面前，饶是这样，也被迫向后滑了几尺。
方清带着玉青墨石也投入了混战三人合力分散了重山国其他卫士。留任知钰一人对抗云潜。
此刻，云志见局势大乱，溜到叶子昀身旁，扽了扽他的衣角，“叶先生，走吧，走吧。”而叶子昀却没动。
云志又去拉叶旗“叶旗姑娘，你劝劝先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谁知，叶旗也没有动。
“我的天爷啊，你们这是中了什么邪！”云志急的直跺脚。
“小心！”叶子昀动了，却是动向任知钰。
见任知钰处于下风，招架无力，他结了一道屏障挡住了云潜致命一击！只是这一次泄出的灵力太急太多，再加上接连的一串刺激，叶子昀神识一荡，眼前的景象模糊起来，像个破棉絮一般倒了下去，却意外倒在一人怀里。
“阿叶！”这一声喊得宛如相识多年的好友，叶子昀心神又是一荡，眼前依稀是任知钰的脸。
完了，要在故人面前丢脸了。
幸好，披着这张皮，应该没人识得他……
思及至此，叶子昀得意得嘴角上扬，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遇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