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番外 ...
-
昨夜下了很大的雪，厚厚地在地上积了一层，第二日早上太阳一出来，映照得雪地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今日便是除夕了，藏剑山庄处处挂起了红艳艳的灯笼，配着白茫茫的大雪，倒似格外喜气洋洋。
一个小丫鬟正捧着一叠新衣向明辉殿走去，雪后的天气格外冷，今晨便偷懒起得晚了些，差点误了给庄主送新衣的差事。想到这一节，不由加快了脚步，到了门口却被另一个年长些的侍女拉住了。
“你进去做什么？庄主还没起。”
“送……送新衣……”年三十一大早就挨了骂，小丫鬟有些委屈。
那年长的侍女将一叠衣服接过来，安慰地塞了一包蜜饯在小丫头手里，“行啦，别冒冒失失的，小心今晚不给你压岁钱。”
小丫鬟听到压岁钱，高兴地笑了笑，拿出一颗蜜饯来，先递到那侍女嘴里：“姐姐，我今年可乖啦，会不会多给我点压岁钱呀？”
那侍女还未说话，明辉殿的门忽然打开了，两人慌忙敛了神色，一齐福了福：“宁庄主。”
千宁点点头，看见侍女手里捧了一叠衣服，开口问道：“新衣？”
那侍女福身回了句是，又问要不要现在送进去，千宁却伸手接过来：“庄主还没起，我送进去吧。”
藏剑山庄此时已经名满天下，不再是三年前远避江湖的小小门派，令人称奇的是这样一个门派竟有两位庄主，虽然大部分事情是这位宁庄主在打理，可人前人后，他见了千宸，还是会叫她庄主。这在江湖上也算是奇闻一桩了，只是千宁毫不在意，每次有人问他，大抵也就是一笑了之。
千宁捧了新衣进去，吩咐送早膳过来，才轻轻合上门，千宸背靠着软枕半躺在床上，见他进来抿着嘴笑道：“你不愿让她们进来也就罢了，何必说我没起？倒像是我有多惫懒似的。”
千宁将衣服放在桌上，走过去将被子向上拉了拉，仔仔细细地盖好:“再休息一会吧。”昨夜折腾得很晚，想必还没睡够，“今夜还要守岁。”
千宸摇头道:“等下一同用过早膳再睡吧。”
昨夜的雪下得分外大，却不算很冷，千宸看着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心里喜欢得很，一提气跃上屋檐赏雪。千宁怕她着凉，跟在她身后低声劝了几句，千宸微微一笑道：“你追上我，便听你的如何？”
说罢轻飘飘地跳下屋檐，展开轻功向另一座屋顶飞去，千宁叹一口气，自己这几年内功倒是长进不少，轻功却是丝毫进步都没有，千宸的轻功本就是独步江湖的存在，今夜她是铁了心要出去玩闹一番才肯罢休了。
雪越下越大，两人一前一后地四处纵跃，仗着轻功倒也不怕雪路湿滑。千宁的披风上落满了雪，怀中抱着的银狐大氅却半分水汽都没沾，大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他是暗阁出身，这点阻碍倒是不会影响他的机敏，却隐隐担心千宸在黑暗中会不会不小心受什么伤害。
“庄主小心些，穿了外袍属下再陪您赏雪好不好？”低沉的声音传过来，千宸偷偷忍了笑意，这个人当庄主的时候倒还有些威严，偏生在自己面前脾气好的不像话，说起软话来一点心里障碍都没有。想到这里，心头软了又软，几番纵跃站到那人面前，从他怀里扯过大衣来。
千宁愣了愣，轻轻为她拂去肩头的雪，小心将大衣的带子系好了，又将那双手拢在掌心暖着。两人就这样不发一语地立在屋顶，世间只剩下扑簌簌的落雪声。良久，千宸伸了双臂抱住千宁的腰，额头抵在他胸口闷闷地说：“被抓住了。”
千宁抿了抿唇，将人横抱起来跃下屋顶，稳稳地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向明辉殿走去。
殿中地龙烧着，一推门扑面而来的一阵热气，刚刚吹过冷风的脸便觉得有些刺痛。千宁微微低头看着千宸的脸颊：“去沐浴？”
千宸大抵是因着方才胡闹了一通有些许愧疚，也就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难得地乖巧道：“听你的。”
待两人都整饬干净回到殿中，室内的摆设已换了位置，千宁将怀中的人轻轻放在窗边的小榻上，又仔细盖了条狐裘在千宸身上，弄得千宸哭笑不得：“殿中地龙烧得那么旺，这样盖一会儿怕是要热得再去沐浴一次。”
千宁笑了笑，起身将窗子打开，冷风吹进来，刚好舒缓了房中的燥热，窗外漫天大雪丝毫没有要停的迹象，几片雪花飘进来，被殿中的烛光映得亮闪闪的，未及落下便融化得无踪无迹。屋内屋外，像是有什么无形的格挡，窗外天色阴郁风雪交加，窗内却温暖如春烛光款款。
“庄主可要喝茶？”趁着千宸恍神的功夫，千宁已经倒了一杯新沏好的龙井出来，醇厚的香气氤氲进飞雪带进来的潮湿气息里，倒现出意外的风韵来。千宸望向那杯青绿色的茶汤，清澈干净得如同一潭清冽的湖水。她还记得几年前在忘忧湖边千宁为她泡的茶，生涩到被别人嘲笑，想来就连泡茶这样的事，他都暗中为她练习过。
千宸没去管那茶，也再没心思去赏雪，只坐起来仰头去看千宁的眼睛。千宁被看得有些无措，低了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冷不防被千宸勾着脖子，全身一震，又慌忙顺着她的力道俯下身去。那张矮榻很窄，千宁不想让千宸觉得挤，便错了错身子，最后半跪在榻前。
千宸低了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千宁，我们来许个新年的愿望可好？”
千宁应了声是，两人便一同闭了眼睛，额头抵着额头，沉默着在内心许愿。
“千宁，你许了什么愿？”
千宁抿了抿唇，低下头没有回答，千宸见他似是有些为难，也不强求，只轻轻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道：“我刚许的愿是希望千宁心想事成。”
千宁蓦然抬起头来，眸中显出些惊慌，眉头微敛道：“属下……属下没有许愿。”千宸希望自己的愿望可以实现，偏生他一个愿望也没许，不由得有些懊恼。感受到眉心凉凉的，千宸正用指尖轻轻揉按他眉间的纹路，眼角微微带着些笑意，柔声问：“为什么没有许愿？”
“属下能够在庄主身边已是万幸，”千宁垂着眸子，将眼中翻涌的情绪掩盖好，声音沉沉的似是古井无波，“不敢再奢求其它了。”不敢再想象更多美好和幸运，生怕奢望太多，会失去已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
千宸见他这个样子眼眶有些热热的，咬了一下唇方才忍了没有落泪，沉默着将头靠在千宁肩膀上，叹了口气。千宁本来微微低着头，感受到千宸的气息吹在脖颈上，不由得有些颤抖。盖在千宸身上的狐裘早已经滑落，千宁害怕冷风吹进来让她受凉，一只手扣着千宸的膝窝将人抱起来：“躺好了盖着狐裘赏雪，好不好？”
千宸却反手掌风一扫，将窗子关上了，脸颊在千宁肩膀上蹭了蹭：“不想看雪了，想看你。”窗外飞雪漫天，她现在却只想看着自己心上人的脸。
千宸说得无心，千宁却听得双颊燥热。将人放到床上躺好，想着若是不开窗赏雪，地龙已经够暖了，应当熄了火盆以免太热了让人难受。千宸的双臂却圈在千宁的颈子上没有放开的意思，千宁躬着身子，一只手撑在千宸身侧，无奈道：“庄主，属下去将火盆熄了就过来……”
千宸便松了手，看着那人忙碌的背影，笑道：“你这动不动就叫我庄主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千宁身子顿了顿，仍旧将火盆熄了，方才转过身来，在床前跪了。三年前千宸离开了藏剑山庄，只说再不愿做这藏剑山庄的庄主。他苦心经营三年，自然也明白如今情势早已天翻地覆，可他固执地叫她庄主，只是想寻一丝渺茫的机会，能让一切回到从前的样子罢了。
千宁心中苦涩，明白自己贪心了，就算她不愿再关心山庄里的事也无妨，至少希望能劝她不要离开。双唇动了动，才发现自己哑得厉害，锁着眉沉默了半晌，也不知该讲些什么才好。千宸不喜欢千宁眉头紧锁的样子，便像往常一样用手指去揉他的眉心，见他眸中带着些忧愁，大概明白那人不知道将自己这句话想歪到哪里去了。
“习惯自然是难改的，我没怪你。”扯着千宁的手将他拉到床上来躺好，头枕着他的手臂，“只是将来我们成亲了，你还叫我庄主，像什么样子？”
千宁一动不动，仍旧沉默着，千宸等了半刻也没等到回音，以为他睡着了，撑起身子看他的脸，却看见他抿着唇，眼睛泛着红色，像是拼了命在忍耐眼泪。
“不愿意与我成亲？”千宸揶揄一句，圈着他的颈子将人抱了满怀，“我要重新许愿了，我想同千宁成亲。”
感受到千宁的手臂环在自己的腰上，渐渐收紧，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