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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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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一白回屋的时候,小黑刚吃完早饭跳上窗台,余光瞥了沈一白一眼,然后抬起他的炭鸡腿开始目不转睛的洗脸,沈一白把他舔的干干净净的饭碗放回原位,然后上楼回了自己的卧室。房子里很暗,连楼梯间都看不看,但沈一白如在白日行走,毫无阻碍,到了自己卧室,他伸手打开了灯,房间里的配置很简单,一张床,一个实木衣柜,一张只放了几本杂书和一个笔筒的木桌,一把木椅。唯一亮眼一点的颜色也只有那书本各色的封面和那笔筒上一副手绘的绿植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看着那张照片,一脸认真的模样,但是涣散的瞳孔明显是在发呆。小黑从门口踏着高贵的步子一步步慢悠悠进来,然后轻轻一跃跳上那书桌,走到他面前端坐下来,见这人不理自己,一爪子把那手里的照片拍在了桌子上。
沈一白这才反应过来,像是被吓了一跳,他把小黑的爪子拿开,那猫又伸出爪子来抢,沈一白无奈的笑笑,按住躁动的猫头。也是被这小黑一闹,他才发现照片背后好像写了字,他翻过来一看,没会儿,肉眼可见的,耳垂熟了个透彻。
“先生笑起来很好看,要多笑笑~附赠一个可爱的先生”旁边有个小人脑袋,下巴上挂着一个口罩,眼前头发快遮上大大的眼睛,头顶有缕发丝,俏皮地打了个圈 。
陈初澜走到照相馆的时候,魏叔也在,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打扫一下卫生什么的。
“魏叔,早啊”
“姑娘来了,伤都好了吗?”
“嗯”陈初澜跟他闲谈着,伸手扯下了门口关门的告示,对折用来扇风,魏叔看见,笑道:“今天天气挺凉快的啊,姑娘还觉得热?”
陈初澜笑笑,“走路有些出汗,魏叔吃过饭了吗?你打扫的也差不多了,回去歇着吧。”
“哎,行”
陈初澜走到自己办公桌边上,刚放下相机,看见桌边放着一个信封。她拿起来,“又寄来了啊。”
一旁的魏叔归置完扫把拖把什么的,过来跟她打个招呼离开,见她拿着那封信,便说道,“也没个寄信地址,不然也能跟寄信人说一声让他别往这寄了。”
陈初澜抚摸着粗糙的信封“可能是老人思念朋友吧,有时候不知道也许还能有点盼头。”魏叔点点头,“是啊,那姑娘我走了。”
“哎,叔慢走。”
魏叔走后,陈初澜拉开抽屉,在那抽屉里,放着一封一模一样的信。
她上个月刚来的时候,也接到了这样一封信,信封老旧,贴着的邮票都是黑白的,上面的收件地址还不是照相馆,是之前私塾的地址,邮局上班的也是镇上本地人,便把信都给送了过来。收信人叫彦清明,听魏叔说是之前私塾的讲师,已经去世了很多年了,而且这信一寄就是几十年,每月一封,从不间断,魏叔在这里打扫卫生的这几年,都已经收了无数封了,通常都是扔掉或是直接烧了。
陈初澜当时还问道为什么不把信烧给这人,魏叔叹口气道“这彦清明当年参加抗日战争,一去就再没回来,没有父母子女,连个坟头都没有,怎么烧给他。”
“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吗?”
“我也是听上一辈的人说的,听说他是从外面来的,哪里有什么亲人,当年好像收养了一个小孩,后来那小孩被人领走,要是活到现在,怕是都有一百来岁了。”
她看着那一笔一划毛笔写出来的端正楷体,将信放了进去,几十年如一日,只叹世事无常。
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最后陈初澜那位朋友选了陈初澜的套图里的几张照片放到了展子上,敲定时间地点之后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陈初澜看了眼,到时候自己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地点是一个古城,文化底蕴深厚,路程也不远,便决定去看一下。
这天她到了照相馆才发现自己忘记带工作室的钥匙,幸好魏叔平日里都会放一份备用钥匙在外面,她隐约记得要是好像是放在门口进来旁边的一个小隔间。
小隔间平日里魏叔用来放一些杂物什么的,陈初澜平日里也不会怎么看,一进去差点被魏叔放在门口的伞绊倒。钥匙用钉子挂在墙上,她取钥匙的时候注意到一旁放着好几个纸箱子,她好奇便过去看了看。纸箱子上面全是灰,呛得她打了好几个喷嚏。
里面放着很多书本,已经很旧了,有些甚至已经碎成了渣。应该是之前私塾留下的,她随手翻了几下,里面很多地方都做着密密麻麻的批注,有钢笔也有毛笔字,字迹俊秀,时间太长有些都已经模糊了,她看着觉得这个字迹有些眼熟。
在这些书本之中还夹着一份报纸,她拿出来看了看,是1937年5月的,上面讲述了当时的卢沟桥事变和日本军队挑起战火的事情。在最下方,用钢笔端正的写了一排字,很清晰:闲居非吾志,甘心赴国忧。彦清明,1937.12.12
在那里面,陈初澜还看到了一张黑白照片,用相框包着,照片上两个青年,一个大概二十多岁着长袍的样子,还有一个应该没满二十,穿着衬衣长裤,两人拥着肩站在一艘轮船前,青年脸上满是笑意,倒是那小男孩,皱着眉毛压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旁边放着一堆行李。
“有人在吗?”
外面有人来了,陈初澜连忙把东西放了回去,相框放回去的时候,从夹缝间轻飘飘落下张纸条,陈初澜连忙捡起来,只匆匆看了一眼,便随手放进了兜里,一边应着“哎,来啦”,一边出了隔间。
陈初澜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了出门的沈一白,她几步跑过去,笑着招呼道“沈先生,你出门啊?”
沈一白只戴了个黑帽子,腰边依然挂着那个熟悉的黑腰包,看到陈初澜他点了点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有几套照片没处理就走晚了,先生是去哪?”
“A市有一家人,被游鬼惊扰,让我过去处理一下。”
陈初澜看他锁好门,“A市?还是挺远的,先生怎么过去?”
“他们给我订了机票,应该半夜就到了。”
陈初澜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沈先生可以坐飞机?”
沈一白笑了笑,点了点头。
“那先生周日有空吗?”陈初澜笑着望着他。
“应该没事,怎么了?”
“我朋友办了一个摄影展在B市,放了几张我的照片,让我过去看看,先生想去吗?”
沈一白愣了愣,“我……”
陈初澜接着道,“我查了查,飞机航班有晚上半夜的,到那应该也天亮了。”
沈一白好像还没回过神来,他看着陈初澜没有言语。
安静半晌才犹豫着道:“我……我没有跟人出去过。”
“我之前还跟这先生你一起去李家呀。”
沈一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如果不想去他直接拒绝掉就好,可是现在,他犹犹豫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初澜笑着拍拍他的胳膊,“那就这样说定啦,先生再见。”
说完,挥挥手往屋子里走,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了,先生?”
沈一白回过神来转头看她,“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最晚是下午。”
陈初澜转身看着他,“那先生注意安全。”
沈一白看着她,感应灯光照射在他脸上映射出温柔的神色,他笑了笑,“嗯。”
虽然沈一白说了给小黑准备了足够的吃食,但是等第二天早上陈初澜在自己枕头旁边看到睡得跟个发动机似的猫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多惊讶,熟练的给自己和猫准备了早餐,吃饭的时候在考虑要不要在家里准备一些猫粮。
说也奇怪,她一直没觉得自己与动物有什么特别的缘分,从小到大也没见自己有多惹动物喜爱,但是小黑除了前两次的见面凶了一点以外,后面好像很喜欢她。
下午休息的时候,陈初澜才想起来早上忘记给沈先生留个纸条告诉他小黑在自己家了,正好现在也没人来,便跟魏叔说了一声,准备回家顺便看看先生有没有回来。
回到家给小黑喂了食,她便去给沈先生留个纸条,但是等她走进一看,才发现门上的锁已经被取下。
“沈先生回来了?”她心想着,上去敲了敲门。
即使是坐飞机来回也得五六个小时,加上处理事情耽误时间还有从市里回来,现在应该是已经回来了。正在心里计算着,门从里面拉开,探出来一张下巴蓄满胡须的大爷脸。
大爷手上拿着一杆烟枪,从里面源源不断的飘出白雾来,陈初澜退后两步,看着他,那大爷头发很长,扎成麻花辫从腰侧露出来。一身棉麻衣衫,脚上趿拉着拖鞋,一副主人家的做派。
两人都默不作声快速打量了对方几眼,陈初澜先开口问道:“请问你是?”
大爷没回答她,倒是把烟枪背到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就是陈姑娘吧,大摄影师。”
对方知道她,还这个样子待在沈先生的家里,那跟沈先生是什么关系?父子?还是……祖孙?也没听沈先生提过,让陈初澜有些尴尬,只能微笑着道:“您认识我?”
“对啊,小白写信都跟我说了。”
“小白……那您是?”
正说着,后面拖拉机发动机的声音越发清晰,最后在她身后停下来,没一会又开走了,然后她听见身后传来沈一白的声音,“师父”
她一转头,沈一白走过来,陈初澜看见他松了口气,笑道“沈先生回来了。”
他带着帽子墨镜和口罩,看不清神色,但是跟陈初澜点了点头,然后在她身边站定看着那大爷,尊敬道“您回来了。”
大爷笑着,“接生意去了?”
沈一白点点头,大爷侧开身子,“进来吧,外面晒。”说完,用烟枪指了指陈初澜,“小姑娘也进来吧,我看看你的事。”
说着转过身抽着烟进屋了。
陈初澜转头看向沈一白“这位是沈先生的师父?”
“嗯。”
“我的什么事?是我能看见鬼的事吗?”
“嗯”沈一白点点头转头看她,“我不知道他会直接回来,我直接跟我师父说了也没告诉你,你……不要介意。”
陈初澜笑起来,“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