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花缓归》陈山雨

5、噩梦

　　夜色越来越浓，他却没有一点睡意，人间的酒醉不倒他，没想到人间的人儿，好像有点让他醉了。
　　他却不知道，屋内的苏子莲此刻做着怎样难过的梦。

　　苏子莲又梦见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是苏家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很宠着她，尤其是她的母亲，特别的喜欢她。只是比她小一岁的妹妹苏子樱有的时候会很不开心，因为经常被别人比来比去，说苏家二小姐跟苏家大小姐根本不能比啊。
　　再长大一点，她自己出落得越发水灵动人。其实苏子樱也并不差，她的才艺和容貌在整个地区都是没人能比上的，可是一碰见苏子莲，她便什么也不是了。尤其是她喜欢的宁哥哥却和苏子莲情投意合。
　　后来梦见她十四岁的时候，她们的母亲去世了。接下来的生活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母亲去世后，来了一位道士，问她父亲说这苏子莲并不是苏家人吧，就是她克死了苏家的夫人。但现在又不能将她丢掉，不然更会惹怒了老天，给苏家降下惩罚。更可悲的是，她父亲亲口承认了她的确不是苏家人。
　　真正的噩梦从那天开始。苏子樱坐在桌边，苏子莲跪在她的脚边。苏子樱说：“你听好了，母亲已经不在了。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姐姐，你是不明来路的野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婢女，你要喊我‘小姐’，而不是‘妹妹’了！”
　　苏子莲一脸的惊恐无措，她是苏家娇生惯养那么多年的大小姐，可是现在人人都知道她不是苏家的孩子，还有那道士说就是她克死了苏家夫人，却在现在不能把她赶出家门，苏家老爷听了，就再也没过问过苏子樱是怎样对待她的。
　　“你聋了吗？没听见我说什么吗？母亲就是因为你！”
　　“知，知，知道了小姐。”苏子莲低下头，眼泪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苏子樱拿过桌上的茶杯，拎起茶壶晃到苏子莲的面前说：“学着点，以前是人家伺候你，现在是你伺候我了，怕你娇了那么多年不会倒水，今天我就教你一遍，看好了。”
　　“啊！怎么那么烫！”苏子樱大叫着，水烫到了她的手，她把手中的水杯一挥，烫水不偏不倚的泼到了苏子莲的脸上。
　　现在梦着这些的苏子莲忍不住地打颤，其实这并不是梦，是真真实实的回忆，这几天，她一直在梦着这些，很痛苦很痛苦。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她都能忍住、习惯。可是现在，总会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总有股劲在跟她计较着。
　　那次被苏子樱烫伤后，很神奇的是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发现自己的脸上什么事也没有，她有点不敢相信，反复摸着，感谢夫人在天上庇佑着她。可她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苏子樱就是故意的。她仿照着该有的烫伤痕迹，做成不同程度的疤痕，一天天的度过。
　　她本没有要把这烫疤一直贴在脸上，可是那天苏子樱又来找她闹事，这次，在她们的争执中，苏子樱用裁布刀在她的右脸滑了一道长长的口。
　　她就是怕苏子莲跟她抢她的宁哥哥啊，因为她见过宁哥哥在她家的花园里，抚摸着苏子莲脸上的烫疤，眼里满是心疼，苏子莲安慰他说没事的，很快就会好的。
　　那是她的宁哥哥！她从小就那么喜欢他，可是他的眼里从来只有苏子莲。不就是因为她苏子莲长得好看吗？她苏子樱并不比她差到哪啊，那么以后，要是没了那张脸，你是不是就会喜欢我了？
　　苏子莲也没想到苏子樱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她以为她还至少还念点姐妹情吧。
　　苏子莲也想过要逃走，可是自己一个弱女子，往哪逃？父母不知道在哪，问苏家老爷，只说是死了。她也想过死，可是她不敢啊。而且以前宁哥哥跟她说过，一定会给她幸福的，她现在全部的希望，就是她的宁哥哥。
　　她谁也没有告诉过自己这脸上的疤是假的，她本想告诉海宁，可是怕这样更引起她和海宁的麻烦。她就那么一直戴着这两块疤，直到海宁再也不来找她，连一句欺骗安慰的话都没有，直到海宁要和苏子樱成亲了。
　　几年来的痛苦生活，已经让她变得和真正是奴婢一样，习惯了那些懦弱，也不敢站起来反抗。纵然丑皮下的她再美，可是苏子樱勾勾手指就能让她痛不欲生。
　　本来是为了海宁而活，却把自己弄丢了。她于这个世界不再有留念。
　　今天去温泉里泡了泡，清洗了身子，想着明天她偷偷就看最后一眼本来属于她的新郎，然后永远的离开这个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