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梨花镇（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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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见晚，天空灰蒙蒙的，雪花纷扬。
馔玉倚靠着红色堂柱，半大少年们簇拥着年轻的先生穿过走廊，下台阶时，身影与他相碰，直接穿透而过。
独自站在关闭的厢房门口前的孩子静静看着，然后攥紧了手中的布带，像来时一般，低头返行。
待人出了学堂大门，馔玉才起身跟上去。
这个叫文子书的孩子穿得比他所见的所有人都要厚重，又远比其他人病弱。
路上的雪时刻有人清扫，小镇比他初来时见到的要有意境许多，一座座小砖房炊烟云云，照得独行的孩子分外孤单。
打开的窗户透出暖色的灯光，伴有一家人温意的话语。
“娘亲，我饿了，何时能吃饭啊？”
“你再等会儿吧，你父亲很快就回来了，咱们一起吃酱肉丸子啊~”
“好的娘亲！”
……
文子书只低着头走，然后开始跑，直到他出了镇门，气喘吁吁，一步一步拖着书囊踩在逾膝深的雪地里，等小雪渐渐停下，夜色越发浓郁，才见到镇外一处孤零零的房屋，亮着细微的灯光，照着大门敞开的那条小路。
孩子停住脚步，仔细捋好自己凌乱的发，拍掉身上细碎的雪花，故作松快地抬起头迈过门槛。
“娘亲，我下学回来了。”
织布机前的女人看上去才二十多岁，薄薄的灯光下映着她柔美的脸庞，一双织布的手布满老茧，整个人都透着苍白憔悴的气息，仍在费力盯着手中的丝线。
听见儿子的声音，这个年轻的女人才抬起头，温柔地看着他：“饭菜都热好了，子书把书囊放下，快去吃饭吧。”
“嗯嗯！”
文子书听话地将灶炉里的饭菜一碗碗端起放置在小木桌上，再捡拾出两双筷碗，规规矩矩地坐在小木凳上：“娘亲，快来吃饭呀！”
“来了来了，子书真乖呀。”
女人的眼睛显然已经不太好使了，但她仍仔细地看着儿子一口一口吃饭的模样，时不时夹些荤食。
她伸出手去想摸摸儿子的头，却被后者忽然用手捂住额头再后退的动作惊得僵硬了一下，然后转而开口问：“今天先生教了什么呢？等会吃完饭，子书继续给娘亲背书好不好呀？”
文子书只埋头吃饭，然后嗯了几声。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
白衣的少年抬眼看向结了冰棱的屋檐，身影晃动间——
“别——！！有话好好说啊少侠！！”
截灵弓一端直指雪地中双手高举的小人儿，重击在霎那收回。
馔玉重新将长弓背回，抬步走向梨花镇镇门方向：“过来。”
三头身幼童做了个鬼脸，见人一看他就把长弓收回，不满极了：“这么看不起人啊？还有，你叫我过来就过来，那我多没面子？！”
嗖地从雪地里窜起，还没有苹果大的巴掌拍向走在前面的少年。
“啊啊啊对不起少侠！！饶了我吧呜呜呜呜……”
馔玉一手提拎着这长得玉雪可爱的幼童，心情不虞，语气就非常冷且毒：“偷袭便很有面子了？说，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生生一个人看了一天的无趣戏码，耐心已然耗尽。
“呃……”幼童直视馔玉，眨眼卖萌，嘟起嘴：“在下名叫过去……”
“哎呀——”
馔玉一甩手，两三岁大的幼童直接整个人撞进了雪堆里。
“你！你这个人怎么如此无礼！”
过去从雪堆里扑腾起来，扭头对上了巨大的石碑，上面正是“梨花镇”三个大字，他刚刚好贴脸擦着“镇”字而过。
原是馔玉缩地成寸，转眼带着他回了梨花镇镇门前。
对上少年冰冷目光的过去，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哇哇哇哇——嗝，我说我说！在下过去，这里并非什么幻阵而是过去啊少侠——！”
“铮——”
灵力化成的箭矢在圆润可爱肉嘟嘟的脸上嚓过一道血线，钉在镇名石上，然后化作流光逸散，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石洞。
过去瞥着那个石头上的洞，捂住自己流血的脸，又委屈又敢怒不敢言。
“这里是场景重现？”
“对啊对啊少侠……啊啊啊啊救命啊杀人啦！！”
过去在雪堆里溅出雪花，拿出毕生精力一滚：“停！你杀了我你也无法从‘过去’里出去的！！”
馔玉看着抱住自己小腿瑟瑟发抖的小孩，淡淡道：“再不说，把你射成筛子。”
“！！！”
这个人怎么这么过分啊啊啊啊！！
“哈哈哈少侠你这么聪明肯定知道这个镇子的人都死了是吧，哎呀，邪祟入体，自相残杀，一个人都莫得剩嘞~”
馔玉闻言，对上说出这话还在嬉皮笑脸的孩童。
过去顿时一僵：“有话好说！！别急！”
“现在只是‘过去’重现而已，你慢慢把‘过去’看完，自然就能出去了。你的同伴们都没事，和你一样陷入‘过去’了而已~”
两三岁的幼童漫不经心地想，只有你陷入的是别人的“过去”，可真是个无情的人啊。
馔玉蹙眉：“那么，还要多少天？”
“哎呀，这个‘过去’没多少天了吧，毕竟是临死之人的怨念，没有很久的，不会让你停留个一年半载的……”
“咳咳……松手啊少侠！！”
少年俯身提着幼童的衣领，把他从小腿上扒拉下来，声音听不出喜怒：“那是多久？”
“一个月，不，半个月……啊啊啊少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啊啊我害怕，我知道了应该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了嘛啊啊啊啊……”
恶魔！
尚且不满足还要再待几天的馔玉一把将幼童随手丢下，缩地成寸回了那座在整个小镇对比下，显得分外孤零零的小屋。
过去把自己埋入雪里的头拔出来，小脸气鼓鼓的，长长的睫毛上全是晶莹的雪花：“等着，迟早要你好看！！”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梨花镇（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