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6、第二章 寒彻 第二节 冬日缟素

　　“为何不拦住？！”
　　“啊？”
　　“若非萧府有重大变故，公治绝不会亲自送信来……”
　　“可公治他走的太过匆忙，根本拦不住。”
　　慕云示意他退下，兀自望着长安的方向。
　　但愿是她想多了。
　　萧府。
　　李氏病重，慕云之母林氏一直在萧府帮忙照料。
　　“也许等不到轩儿回来的那一天了……”
　　林氏听罢，用手帕揩了揩泪，勉强忍住悲痛宽慰了几句，步履沉重地走出屋子。
　　年方一岁的萧子落扑进了林氏怀中，手中抓着慕云的画像。
　　那是萧子落对母亲最深的印象，此画，出自萧沐轩之手，是慕云临别时专门留给萧子落的。
　　林氏轻轻取走画像，小心地卷好，抱起萧子落：眉宇间已略微透出的几分英气，倒真像他父亲。
　　神策军营。
　　莫羽正斜倚于榻，执卷而读，忽然咳嗽不止，用手帕接住，却是一小片血迹，慕云恰在此时掀帐而入，莫羽故作镇定地将手帕放回袖中，起身行礼。
　　坐定后，慕云取出李氏信中附的玉环。
　　“想必是萧家主母李氏所与。”
　　“哦？”
　　“萧家的镇宅之物，多为血玉，唯这天然成环状的凝青玉绝世无双。”
　　“先生所言，分毫不错。”
　　慕云取出此环，为的是观察莫羽的反应。
　　而莫羽的过度镇定，坚定了她的猜测。
　　虽然换了一副皮囊，无论是心性还是身体状况都与萧沐轩完全不同，但谈笑之际的神采，竟与萧沐轩神似。
　　她几乎可以确定，莫羽，就是萧沐轩。
　　可莫羽偏偏表现得如此波澜不惊，如同一个过客。
　　“先生，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
　　“也许吧。”
　　慕云正想再问，却听见慕林在帐外召集众将例行议事，便暂时作罢，出了帐。
　　莫羽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玉龙子。
　　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萧府出大事了。
　　玉环与其说是“望还家”，不如说是他母亲将她的遗愿交托给慕云。
　　莫羽心头一痛，喷出一口血。
　　次日。
　　帐中正议事时，忽有一人闯入。
　　来者是公治。
　　他快步上前，在慕云耳畔只说了一句话，慕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嬴寒将军暂代主持，众将先议……”
　　二人回到慕云帐中。
　　慕云攒足了勇气：“你再说一遍。”
　　“老夫人，已逝。”
　　慕云跌坐于书案之上：“我本以为，一切都是我想多了……”
　　“府中之事，尚缺人手，公治先行告退……还望夫人见谅。”
　　慕云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公治退出帐外，急策离去。
　　慕云没有回议事帐，只是一个人失神地枯坐。
　　待她回过神来，夜色已渐浓，而心头的悲戚，却萦绕在心头，分毫未散。
　　萧家，除了萧沐轩，以及年方一岁的萧子落，再无后人。
　　莫羽因亲见公治的匆匆来去，暗忖不好，又见慕云一直未回，议事方毕，便冲出帐外。
　　却见慕云笔直跪于账外，案上的香插上是三炷香。
　　入冬后的风极为刺骨，可慕云神情肃穆，着白袍，向着长安的方向，长拜不起。
　　再起身，已是泪光盈盈。
　　莫羽知道，他的母亲去世了。
　　慕云面向长安，喃喃道：“您不会等太久的，我……已经找到二郎了……”
　　不远处，莫羽踉踉跄跄地回到帐内，泪止不住地流下。
　　这是莫羽第一次落泪，也是最后一次。
　　咫尺若天涯，生死终两隔。
　　莫羽跪于帐中，行了丧葬上为人子的全礼。
　　轩儿回来了，恕轩儿今生，终会负了霖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