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3、第一章 轻谈 第三节 醉翁之意

　　第一章轻谈第三节醉翁之意
　　天阙阁。
　　“禀阁主，隘谷关首战告捷。”
　　紫衣男子正执卷而读，闻言弃卷，揉了揉眉心。
　　“退下吧。”
　　他移步窗边，望见日光微弱，显得清冷萧瑟。
　　“快入冬了，一切，也该被永远埋葬了。”
　　……
　　残阳似血，酣战之际，“沐”字旗大张，喊杀声震彻天穹。
　　神策军主帅萧沐轩，挽弓搭箭，敌军无不应弦而倒。
　　可为什么若羌越杀越多了？
　　萧沐轩察觉到异样，却来不及变阵，只好挥动长戟，近身迎敌，反被重重包围。
　　突然，一只冷箭飞来，洞穿心脏，敌军的长戟，也一并刺到……
　　说不清是第几次在半夜惊醒：残甲、断旗、血泊……生生刺进她的心。
　　她一直劝慰自己“不过是梦”，却终究拗不过“如果”二字。
　　也许真是如此？也许，萧沐轩真的回不来了……
　　神策军，一个用鲜血染就的名字，一次次覆亡，又一次次重建，似乎只要神策军在，大昀的长城就永不会倒。
　　正胡思乱想之际，只听慕林在账外一声疾呼：“慕帅，先生出事了！”
　　慕云赶到时，众将已列队在帐外，帐内帐外都没有半点动静。
　　唯她掀帐而入。
　　书卷散乱，笔砚翻倒，莫羽披头散发，狼狈至极。
　　众将见慕云进帐，面面相觑。
　　为了释清心中的疑惑，她为莫羽诊了脉。
　　即便不是和慕云一样略通医理的人，也能觉出异常。
　　脉象竟如此沉稳有力。
　　这绝不可能。
　　慕云正想再诊，莫羽突然拂袖，慕云顺势向后一退。
　　“先生？”慕云觉得莫羽有些异样，试探着问道，可莫羽始终不发一言。
　　时间仿佛静止在原地。
　　许久，莫羽抬起头，目光冷峻至极，认出来者是慕云的刹那，却又归于平日里的温和。
　　慕云轻叹一声，转身离帐。
　　莫羽此时已恢复清醒，他伸出手，想留住慕云，却终是狠心垂下。
　　还在奢望什么呢，毕竟比痛苦更久的，是得而复失的无尽悲凉啊。
　　一旦做出选择，就注定要有所失去。
　　他再也不会是萧沐轩，而慕云只能是慕云。
　　掏出药瓶，他在心中暗骂一声：“雨涟，你给我记住。”
　　正呆在上灵阁的雨涟打了个喷嚏。
　　雨涟，上灵阁阁主，不承袭灵阙阁“以武定乾坤”的传统，愣是将上灵阁开成了医馆。自将他救下，张口闭口就是“不可理喻”，却还是竭力留住了他的命。
　　予他此药，明面上说是拗不过他；可实际上，即便不服此药，他也难践白首之约。
　　他执意回来，究竟是为了大昀，还是为了她？
　　似乎战场上磨砺出的果决与傲气，都在他倒在血泊的那一刻，消散殆尽了。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少年，仿佛逃离了他的灵魂，他变得瞻前顾后、思虑过度。
　　他突然觉出自己的无能。
　　如果他早察觉出若羌的异样，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但，如果只能是如果。
　　萧子落大概还会问起他吧，这个不见踪影，却又无法在亲人心头剥离的萧沐轩。
　　只是萧沐轩，再也回不来了。
　　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从此只在梦里。
　　迈出寝帐，莫羽向北望去：若羌当年的强大，除了有人暗中相助，也有时运之功，但武能安国却不能兴邦，若羌本就部落众多，内耗严重，最强的两个部落之间已势成水火——这一切，终于可以在他的眼前结束了。
　　莫羽正欲转身回帐，却见慕云也立于帐外，正在凝神静思。
　　他忽然又想起了当年，雪满长安，二人在凌云亭中，对雪共饮，依依惜别。
　　“过了冬，就得上战场了。”
　　“霖儿，若有一天，我真的回不来了……”
　　“这一世等不到，我就等来世，如果来世等不到，我就永生永世等下去。”
　　当年的轻言许诺，却锁住了慕云的心，桎梏她一生。
　　因为二人曾经彼此坚信，纵是天地也不能将二人分离。
　　但生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