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27、第九章 终章 第一节 流云散尽

　　冬至之后，慕云的状况就一天比一天糟糕。
　　建灵十五年，十二月十五。
　　萧子落瞒着慕云请来了雨涟，却被慕云请了出去。
　　会客厅。
　　“阁主，这可如何是好？阿娘略通医理，却不愿意为自己续命。”
　　“她已然失去了活下去的执念，毕竟你已十三岁，不再是孩童了，她也许是想放手了吧。”雨涟叹了口气。
　　“阿娘她，还有多久？”
　　“也许七日，也许一个月，未可知。”雨涟离坐，辞别。
　　萧子落的心，绞痛得厉害。
　　他不愿自己的母亲遭受这一切，奈何他不是慕云，无法替她做出选择。
　　萧子落回到慕云的卧房，见慕云在读书，略放下了心。
　　“落儿，过来。”萧子落依言上前，认出了慕云手中的书。
　　《青轩集》。
　　“这是你父亲写给我的，现在我交给你，妥善收着，切勿遗失。”慕云合上《青轩集》，温和一笑。
　　萧子落觉得，慕云望着《青轩集》的时候，眼中盛着的，是他的父亲。
　　“落儿，有些事，你必须知道，当年入神策军营的莫先生，便是你父亲。”
　　萧子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父亲不是十三年前就……”
　　“我与二郎幼年相识，早已心意相通。当年一役，他重伤在身，容貌已毁。一个人也许能够换一副皮囊，但那与生俱来的气度与神采，却是永世不改的。”
　　慕云似乎是有些累了，便让萧子落自行回屋。
　　她望着萧子落的背影，恍若当年。
　　她希冀了一世的幸福，总是被一次次地击碎、拼起。
　　十年了，她的承诺，也到期限了。
　　建灵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
　　天降大雪，雪满长安道。
　　萧子落守着慕云，片刻不敢离身。
　　慕云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
　　她望着房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一抹浅紫缓步而入。
　　“你果然是一点未改，执拗得彻底。”
　　慕云笑了笑：“我只是未曾料到，送来玉龙子的并非上灵阁阁主雨涟，而是自始至终都似乎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你。”
　　“冬至那天，你就应该料到今日。”
　　“无名，你自诩看破天机，为何还在被生死桎梏？我的命，是属于自己的，走到这一步，我并无悔意。”
　　“众生来去皆由天定，这一世的尽头便是下一世的初章，轮回间忘记了前世的苦痛。唯有那历经千年的灵物，替人守着千年的誓言，守着无人忆起的从前。伏俟城的千年银杏，已记住了你们二人的誓言。”无名将玉龙子交到了慕云手里。
　　“乍雪初晴。”慕云望着窗外，眼中透出些许光亮，“也许，来世的我们，会弥补上这一世的缺憾，谁知道呢？”
　　慕云示意萧子落靠近些，将左手搭在萧子落的手背上。
　　右手的玉龙子，滑落在身侧。
　　萧子落的哭喊再也唤不醒她的梦。
　　无名抬头，见窗外的流云，已经散尽。
　　“流云散尽，来世不渝。”无名转身离去，不愿久留。
　　奈何桥。
　　“她会来吗？”一个声音在问萧沐轩。
　　“我已经等到她了。”萧沐轩转身，望见不远处的慕云。
　　“霖儿。”
　　慕云愣了一下，缓缓靠近。
　　生怕这又是易碎的梦。
　　幸好，这次是真的。
　　二人紧紧相拥，灵魂融为一体，路过孟婆的身边，避开了忘川水，倏忽不见。
　　建灵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慕云病逝于云沐居，年三十。
　　建灵十六年正月，葬于邙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