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然》雪落匿声

13、第四章 陨落 第三节 玉石俱焚

　　三月二十一日清晨，六千死士尽数被斩杀于宫城之内。
　　墨城一夜没有合眼，只是静坐在翠羽殿内，听殿外的喊杀声。
　　当羽林军与潜卫前来报捷时，墨城的眼中没有透出一点光亮，他缓缓站起，召太子进翠羽殿。
　　宫城内的血已冲刷干净，但太子眼中的杀意，却刺得墨城心头一寒。
　　“元训，你给我跪下！”
　　“请陛下称太子！”
　　墨城取出随身佩剑，拔剑出鞘，怒视着太子，半晌未言。
　　“朕说过，只要你不犯大错，这至尊之位，迟早是你的。”
　　“可陛下在赏凝华殿的时候，就已经不这么想了。毕竟我与卫王是一母同胞，谁入东宫，都并无分别吧？！”
　　墨城剑指太子，沉声道：“你万万不该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是你逼我的！”墨元训徒手抓住剑刃，鲜血滴落而下，“我被封为太子，不过是因为早生了几年！”
　　墨城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碎了。
　　墨元训年少时，他一直不在身边，直到他即位，才算是与墨元训待在了一座宫城内。他心怀愧疚，先封太子，后遣名儒，一心想弥补那因日久生疏而产生的嫌隙。
　　可昔日的父子，已是君臣，再多抚慰，也无法以亲情之名。
　　“你可知，谋反是死罪？”
　　“在所不惜。”墨元训冷笑着放开剑刃，“陛下难道以为，先动手的是我吗？也罢，谁先谁后，并无分别，只要卫王也谋反，就算他占着理，也已注定与东宫之位无缘。我奉劝陛下，还是将东宫之位传与幼弟墨元礼，方为上策。”
　　说完，墨元训站起身，离开了翠羽殿。
　　次日，墨城召开御前会议。
　　墨城问道：“卿等以为，卫王和太子，应当如何处置？”
　　无人敢答。
　　“卫王图谋东宫之位已久，太子谋反在先，二人谋反，本应按律处置。但是……陛下乃慈父，臣以为，不当诛。”
　　回答的人正是在东宫之争中一直未曾表态的靖国公窦昆。
　　墨城点了点头。
　　“卿所言甚是，朕即日下敕，卫王流于黔州，太子流于义州，其余同谋，以死刑论处。”
　　建灵九年四月初一，卫王流于黔州，同日，太子流于义州，敕命二人永世不得回京。
　　墨元礼目送两队人远去。
　　置身事外，竟得了东宫之位，墨元礼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来，蛰伏数十年，终于是不曾辜负。
　　他没有正面出手，却得到了本是奢望的位置。
　　只是这玉石俱焚，实在是令人心惊。
　　他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建灵九年五月初三，昭王墨元礼被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墨城下敕，命墨元礼于太极殿与墨城一同批阅奏折。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墨城这是在尽最大可能培养墨元礼，而墨元礼，也在以令人咋舌的速度，熟悉政务。
　　简直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
　　建灵七年，冬至。
　　墨城登上望灵台，望着显陵的方向。
　　“皇后，训儿与琅儿反了……”墨城心中郁结，近于哽咽。
　　建灵十年五月初一，墨元训病死于义州的消息传入长安。
　　墨城悲痛欲绝，命礼部遣人赴义州，将墨元训以国公之礼下葬。
　　墨城大病一场。
　　生死的擦身而过，最轻，却又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