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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今天女魔头杀人了吗(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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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条在风中垂摆飘荡,少女坐在杨柳岸上。千种风情有人说,便不算好景虚设,纵是冷落清秋,多情无需伤离别,便端的是风月无边。
少女手中捧着一枝开到极致的荷花,绽开无邪笑靥。身后立了个面色不耐的年轻貌美道姑,手中拂尘万缕柔丝也随柳枝一同飘荡。
她本是注视着身前的少女的,可余光被碧粉占尽后,不知记起了什么,神色恍惚起来。
“李姑娘?李莫愁?莫……”何沅君笑语最后一字还未唤出口,就被李莫愁逼视咽回了嗓眼。这些时日其实都算常态,今日倒不晓得为何,瞪她的目光比从前凶残许多。
长也不长,短也不短,距那日过去已有一月余。而一月多的日子里,二人七日换次落脚之地。一路下来,就换到了这里。
八月的江南,八月的嘉兴。正是荷花开放的季节,景正当季。
何沅君笑笑,仍是不怕,微微摆首无奈,回身将手中荷花递了过去。还未到手,荷花清香先袭来,随风扑了满面。李莫愁不解接过,轻嗅片刻,而后问道:“作何?”何沅君却不看她了,搅动浸在水中的洁嫩赤足,搅起一圈圈互相交叠又荡碎的涟漪,感受那份浸凉,意足慵懒道:“衬你。”
李莫愁哼道:“哪里衬我?”
何沅君煞有其事地点头,后道:“再添些刺更好。”反正背身看不见李莫愁脸色,她越发大胆:“那就像了,惜乎此地仅有荷花。”
说完才回首看,李莫愁神情冰冷,手里的花不知何时碎成了片片残瓣。
倒比遇见时脾气好多了,何沅君满意地想。浑不觉是被她气习惯的。
“也幸好是荷花,开得正好的荷花。最美的时候,最衬正好的你。”微微低头矜笑一霎,再抬首眸中倾满天光,却只装进了一人,李莫愁入神看那粉唇微动。
“应节最美,所以衬你。”
而后李莫愁眼睁睁看那人脸色胜过了荷粉。听的人没事,说的人莫名先羞。这深过荷粉的颜色,若能调成水粉,绘成彩绘,绘在有情人心头,怕是千金追捧,一笔难求。
是画在心头上的颜色,和着心头血,融血入骨。画的是谁?是住在心尖上的人,忘不得,放不掉,直到百年之后,心都腐朽失了颜色,这色才落得掉。
李莫愁此时是不觉有甚的,但也是这些日子头次见她不坦荡的模样,于是笑了。笑看何沅君佯做什么也没发生,无所事事地又摘下一枝早熟的莲蓬,轻剥出莲子,也不去莲心,直接喂进口中,而后半晌没说话。
“不苦?”李莫愁难得主动问道。
何沅君回头,此时脸上颜色已消下去了,面色却是苦哈哈的,李莫愁蹙眉正想问怎么回事,她就自己开口了:“苦的不想说话。”
李莫愁舒展眉头,微笑道:“活该。你不知莲子心苦?”
“知道,但就是想试试是怎么个苦法。”
“……那你是真的活该,自找苦吃。”
何沅君不反驳,口中还有残余的涩苦,垂首喃道:“可我不后悔呀。”随后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恨的人都死去的话,你会开心么?”
李莫愁道:“得先死了再说。”
何沅君笑问:“你恨我吗?”
李莫愁沉默片刻,有些怅然道:“怎不恨。”
……
陆家庄这些日子本已是门可罗雀,因着陆展元不能理事,陆立鼎武智能力,样样平平不及他兄长,又要操碌兄长伤情,便不大打理得过来,少有人不知趣打搅,成了稀客局面,今日则难得有客临门,还不止一位。
“敢问大师,我家兄长可还有治?”陆立鼎尽管克制问道,仍难掩急切虑色。但不能怪他,因为慈恩神色着实怪异,也探查了太久,还不时回头看陆立鼎,像是在确认什么。
一灯也正站在一旁,知晓怕是不好,对慈恩道:“你发觉的,但说无妨。”
慈恩闻言撒手便道:“就是我用真气给他续上,他也活不得。”
“为何?!”陆立鼎立时激问道。
慈恩自然不会被他吓到,却也心生烦躁,直言道:“他身本有隐恶疾,此番伤的还是心脉,诱了出来。续脉之事,他的身子受不起,就是我马上给他续,那他今天就得死。你也看些名医罢,不定你也有。”
慈恩每说一句,陆立鼎的脸色便白上一分,这段不长不短的话说完后,陆立鼎已是面无人色。几番唇颤不已,欲言又止,陆立鼎强行镇定下来,颤声道:“真的没法子了吗?要我的命我都情愿。”
慈恩丝毫不为所动,硬声道:“早些备后事罢,你拿东西吊着,也是折磨他。我会祈他早登极乐。”一灯摇头劝阻道:“慈恩。”随后对陆立鼎憾声道:“慈恩言有失辞,望施主莫要介怀,只他……不打诳语。”
陆立鼎心头猛痛,半晌定神艰难道:“不试是一死,试可未知,还求大师一试!”
其实他早知道,因为所有大夫都是一个说辞,所有希望都压在了今日,不想仍是如此。也正因如此,反倒不如一搏。
慈恩不应,望向一灯,一灯叹息颔首。
“是你自己决定,成败与否,他生他死,你记好,都与我同师父无关。”
陆立鼎含泪誓应了,慈恩这才肯再近,将人靠放摆好架势,双掌贴合上,掌心隐绕黑白之气,又一刹散去,毕竟是救人而非杀人。其余人护法等待,心焦期期,如此半日煎熬过去,慈恩才满头虚汗地脱力停手。
一灯上前扶住慈恩,问道:“如何?”
慈恩虚弱道:“不知,续是续了,其余请大夫看罢。”
一灯关切道:“你如何?”
慈恩摆手道:“无大恙,真气耗尽,休养几日便好。”
陆立鼎早已扑过看他兄长,起始如游丝之气恢复如常,陆立鼎大喜,然又不过一刻,大夫未到,便又弱了下去,甚至弱过了当初倒下时。
等大夫到时,已彻底了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