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杀的我》llandu

6、倒数第二日

　　天一大亮，高绰就坐到了门边，等着霍姨娘来。

　　雨水在台阶下积了一汪，高绰无意间看过去时，看到了水面映出的自己的脸。高绰心里登时升起一阵恐惧和烦闷，她拽下荷包丢了过去，将那张可恶的脸打碎了。

　　没事的，没事的，太太一定会保自己出去的。高绰安慰着自己，笼罩斗篷，望着绵绵细雨发呆。她之前已大着胆子去把开着的房门关上了，那房门正对着院门。

　　她的院子如今已成了高家众人避之不及的禁地，高绰坐了一上午，也没听到外面小路有人走过的声音。

　　静，真安静啊。总结得这种死一样的寂静，她曾经经历过。

　　高绰有一种错觉，高家，乃至整个青城，只剩下自己一个活人。这已是一座死城了。

　　突然，有脚步匆匆由远而至，仿佛沸油落入死水中，激得高绰差点跳了起来。

　　“姨娘！”高绰整个人扑在门板上，嘶喊道。

　　“姑娘！”霍姨娘没比高绰冷静多少，她激动地拍着门板回应着高绰，“你放心，太太会保你的！”

　　她带来了一个令高绰悲喜交加的消息，准确的说，喜多于悲。

　　老太太昨晚去了，死前逼老爷答应，不处死他视为妖孽的三女。

　　“祖母。”高绰泪眼滂沱，只是这泪多数是因死里逃生流下的，“祖母啊！”

　　“有了这句承诺，老爷就不好再拦着我来送饭了。”霍姨娘不敢表现得太过欢喜，虽然现在除了她，没人敢往这里凑。

　　今日，霍姨娘可以留得久一点，将吃食与孝服吊给高绰后，她便依着门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

　　那天，她在厨房守着，正好与高绮、高绰一行人错过。她一听说两位姑娘来过，便猜到是来找自己的，就去高绰的院子里，还未走到，便听到里面一阵尖叫，绿竹等人前仆后继地跑了出来，最后出来的是花容失色的高绮。

　　霍姨娘匆匆扫了一眼，不见女儿，便抓住绿竹道：“四姑娘呢？”

　　绿竹哭着说，姑娘的魂儿被墙里的鬼勾走了。

　　霍姨娘还以为自己听岔了，险些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过去，斥责绿竹乱说，咒骂主子。

　　一众女孩吓得魂不守舍，霍姨娘问不出什么，高绮带着人哭着跑去了太太院子，她拦也拦不住，自己一人进去寻高绰。

　　见到墙上的那张脸，霍姨娘自然也吓得半死，几次想拖着女儿出去，都没能成功。等到她好不容易腿上有了些劲，老爷便带着人赶来了。

　　若不是霍姨娘护着，老爷当时就差点让人把晕在地上的高绰给打死了。再后来，太太带着老太太的口信来了，老爷命人封了院子，霍姨娘被拖出去前，求了个恩典，把女儿抱到床上躺着了。

　　不然，就这么在地上躺一晚，高绰可能还要冻出啥病来。

　　“老爷怎么来得这样快？”高绰问道，这个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喊这人“爹”了。

　　“老太太身子不好了，老爷过来探望，路上就与三姑娘碰上了。”霍姨娘叹了口气，“三姑娘只说有鬼，没提你的名字，是她身边的丫鬟胡言乱语，先给你定了罪。”

　　“现在，三姐姐住在哪呢？”高绰随口问道。

　　“回自己院子住了，五姑娘本想与她一起住，太太没同意。想来是怕三姑娘与五姑娘说些什么，把五姑娘吓到吧。”

　　“姨娘，这几日，让你受苦了。”高绰愧疚道。

　　“姨娘这算什么苦啊！我的姑娘，你才苦呢。不过马上就要结束了，老爷已经意动，太太再劝几日，应该就会放你出来了。你，你别怕啊！”

　　“几日？几日呢！”高绰激动起来，“姨娘，我，我恐怕没几日了！”

　　霍姨娘都快忘了高绰的那个梦了，急切地问道：“还几日？你那梦，有确切的日子吗？”

　　“还有一日，就在明天晚上。”高绰哽咽道。

　　霍姨娘咬牙，如今高绰这样子，别说院子里了，周边都没人敢来，若真有歹人潜进来，别说掐死了高绰，把高绰剐了都不会有人过来救她。

　　“我，我再去求求太太！”霍姨娘再三保证了，又安抚女儿几句，方依依不舍地走了。

　　高绰食不知味地吃着饭，今天是包子，吃了两个，高绰才发现这是她最不喜欢的黄瓜鸡蛋馅的。高绰不喜欢吃鸡蛋，蒸的煮的炒的都不爱吃，总觉得一嘴腥味。

　　不过，刚才好像听霍姨娘说，这是她亲自包的。只是当时高绰满心都沉浸在对两日后的恐惧中，霍姨娘说没说这话，她都有些忘了。

　　高绰又勉强吃了一个，将剩下的收好，留着晚上热热再吃。

　　都什么时候了，有的吃就好了。姨娘的日子也不好过，厨房给什么她就做什么，哪还敢多一句嘴呢？

　　在几日前，姨娘还算是这府里数得上的人呢，她在太太跟前，一直是很得脸的。

　　都是被自己连累了。高绰满心苦涩，要么，求姨娘与自己一起出家，母女也能互相照应。自己也可以正大光明喊她娘了，不用担心谁会不高兴，也不用管什么规矩不规矩。

　　只是，为什么这鬼要缠上自己呢？

　　太太，太太为什么这么帮自己？她，莫不成是在心虚？

　　高绰总觉得这一切与太太有关，甚至高绮都不清白。

　　是她，告诉自己，太太在偷偷往外送东西，她为何要告诉自己此事？

　　也是她，动了那副字画，露出了那导致如今局面的阴影。

　　她不去和高纱住，她们俩是同母姐妹啊，高纱那么小，是最需要人陪的。为什么太太不让高纱搬去和高绮住，而是默许高绮来和自己住呢？

　　因为高绮必须住进来，做些什么吗？

　　高绰真的想不明白，若是太太和高绮要害自己，为何现在宁可与老爷翻脸，也要保住自己呢？

　　自己与霍姨娘，有什么可令人算计的？

　　虽然亲爹的做法很让高绰寒心，但理智告诉她，高老爷的做法是正常的，太太的做法，嗯，太令人起疑了。

　　倒是祖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老人家舍不得她这个孙女年纪轻轻地就冤死了。

　　高绰抬起，只觉得有一张大网，就仿佛这漫天细雨一般，牢牢地将自己网住，自己却找不到破网的方向。

　　她不禁苦笑，几日前，令她夜不能寐的，是不知如何潜入自己屋里的男人，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活在依然逃不开被他杀死的恐惧中。

　　那时她哪里想得到，之后发生的事，会更加离奇、可怕，她甚至都不想再看到镜中自己的那张熟悉的脸了！

　　歹人，她还可以努力一下，想出些破局的办法；可厉鬼，高绰是真无能为力了，只能被动地等着其他人来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