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眼盈盈处》巧克力加奶

2、2

　　“所以，到底你为什么要辞职？”薛荔摇着红酒杯问道。刘黛华在好友面前，终于放下端了一天的架子，毫不犹豫地吐露出心声：“我已经快三十了。我不可能做一辈子助理的。”薛荔理解地点点头，“可是你也说了，都三十了才转行，不是更难吗？”
　　“我做助理做了七年，什么部门没接触过。说是转行，其实只是某样工作做得更精细一点而已。”刘黛华将酒杯里的红酒一口闷完，复又为自己和好友的杯子倒上小半杯红酒。“你这人，红酒是这么喝的吗？真浪费。”薛荔抱怨道，但是依然满足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我倒是想到一份工作很适合你。”
　　“什么？”刘黛华心知好友是资历颇深的HR，如果她说合适自己，那么也八九不离十了。
　　“曾太太。”薛荔坏笑着说，肩膀撞一撞刘黛华的手臂，“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你们真的很有戏。”
　　“首先，我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刘黛华清清嗓子。
　　“等等，什么叫首先？你意思是如果你们公司没有这个规定你就会跟他在一起？”薛荔急忙打断她的话，难得正经地说道。
　　“我……他……”刘黛华语塞，思考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首先是我们在事业上的差距，其次是他太幼稚了。”
　　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能辞职转行……
　　“少来。他好歹是家族生意的继承人，你看这家公司在他手上壮大了多少倍。再说了，他跟你一样，都是家里的老大。再幼稚，也是有担当的人。”薛荔斜眼瞥见好友脸上的神情，“你这么要强的人，是觉得自己跟他地位相差太大了吧。”
　　“如果我能像你一样，在事业上小有成就，那就好了。”刘黛华答非所问。薛荔摇摇头，“在你眼中，助理不是什么值得让人骄傲的成绩；可能在别人眼中就是最吸引人的闪光点。当然了，我也相信你就算转行，也能有好的成绩。”
　　“可是，你先成功辞职再说吧。你那个幼稚鬼老板能离得开你吗？”
　　刘黛华不做声，默默将杯中红酒喝得一滴不剩。这个世界上，哪里有谁是离不开谁呢？当年自己大学毕业，撒网般投了许多简历，现在待的公司只是当时的其中一家，甚至不是自己心仪的企业。更何况，面试后，对方提出想要把她放到总经理助理的位置上，这跟自己原本属意的市场岗位大相径庭。
　　是当时的总经理，现在的大曾总的一番话让她深有感触，最后决定留下。他说：“你是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新人，但是我打算把你放在我身边好好培养。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助理，我想帮你，也是想帮我儿子。”那时候，她第一次听说仍在国外求学的曾靳。不过她来不及做过多的遐想，因为对于完全新手的她来说，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的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已经足够让她手忙脚乱。她在总经理助理这个位置上待的第三个年头，已经可以站稳脚跟。像是一切都安排好了，传说中的小曾总学成归国，一进公司便是副总经理，刘黛华也被安排到他的身边。于是，曾靳在刘黛华和父亲的协助下开始学着打理公司业务。一年之后，刘黛华重回总经理助理职位，而大曾总办公桌上的铭牌变成了Chief Executive Officer，而曾靳的铭牌则变成General Manager。
　　想一想，曾靳竟然已经做了自己三年的老板了。当年在父亲羽翼下的小曾总，是什么时候慢慢接手过大曾总手上的业务，渐渐成为了公司里的实际掌权人呢？刘黛华觉得自己有些醉了，竟然在回忆往事时不知不觉陷入睡梦中。

　　刘黛华在公司过着“老板不在家”的逍遥日子时，曾靳在地球的另一边埋头工作。公司是家族企业，主营食品生产，经历了父亲一辈的经营，到了曾靳手上已经在当地颇有规模，品牌也可以称之为家喻户晓。只是曾靳并不满足于此，决定开拓公司业务——当然也还是食品，但是准备试水海外品牌代理，而国内刘黛华正在盯着的项目则是自己忙活了几乎一年的新产品线。曾靳白天在当地跑博览会，参观各大品牌生产线，晚上看国内刘黛华发过来的项目进度，忙得天昏地暗，直到行程的最后一天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买手信。
　　还是毕助理站在曾靳面前支支吾吾半天，曾靳才恍然大悟：“我听说你这次来也是想顺便看望你在这里留学的女朋友？”毕助理感激地猛点头，“谢谢曾总！”
　　“等等。”曾靳摸摸下巴，“如果你要在澳大利亚给女性朋友买手信，你会买什么？”
　　毕助理拿不准自己老板是想要给曾太太还是曾小姐还是某个躲在暗处全世界都不知道的秘密女友买礼物，思虑再三才谨慎地说道：“名牌包？”
　　“肤浅。”曾靳摆摆手，嫌弃地把毕助理打发走。他放下手边的工作，走上了悉尼的街头。衣服鞋包奢侈品，都太过夸张，曾靳想了一下自己把一个大纸袋递给刘黛华的情境，尴尬得打了个冷战，难道说自己觉得这件衣服很好看所以随手买了下来吗？首饰……会不会太暧昧了，说不定自己会被控告办公室性骚扰。化妆品？曾靳突然后悔平时怎么不多听自家妹妹的化妆经，看着一片口红，头都晕了。
　　曾靳很烦躁，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女人。转了一圈仍然两手空空之时，他想起上次去伦敦的经历，心中突然有了打算。

　　“这是给你的，手信。”曾靳递给刘黛华一个纸袋，特意重音“手信”两个字。
　　今天一大早，刘黛华就回了公司，把手头的工作都分配好，又对着新入职不久的苏敏指点一番，才放心驱车驶往机场。她在机场没看到同行的毕助理，反而在到达大厅看到神情慵懒的曾靳，凌乱翘起的刘海一看就是刚刚睡醒，估计是摘眼罩的时候把刘海拨乱了却没整理。曾靳却浑然不觉，把臂弯挂着的外套塞到刘黛华的怀里，嘟囔着“热死了”，拉着行李箱就往外走。
　　刘黛华急忙上前几步拦住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你这里。”曾靳不明所以，伸出手戳了戳她额头，神秘兮兮地说：“你整容啦？”戳一下还不够，用食指的指节敲了敲，一脸惊叹：“现在的整容技术都这么好了？做了填充的手感竟然这么真。”刘黛华气急，把他的手打开，伸手把他的刘海整理好，“你刘海乱了！”末了有点不服气，“我没整容，我长这样需要整容吗？！”
　　曾靳笑嘻嘻地道歉，不自然地用手拨了一下刘海，伸出手臂虚揽着刘黛华向前走。“走吧走吧，我困死了。”

　　到了曾靳家，他进门就把行李扔在门关，直奔卧室。刘黛华见怪不怪地把行李箱拉向衣帽间，正准备转身离开，又看见曾靳风一般走进来，快速打开行李箱，掏出三个纸袋，把其中一个递给自己。
　　“还有两个，帮我带过去我家。一个是我妈的，一个是我妹的。”说完又风一般走出衣帽间，关上卧室门彻底没了动静。
　　刘黛华把另外两个纸袋放在脚边，小心翼翼地打开属于自己的纸袋，在缝隙窥见精美的花纹和针织品的纹路。她低着头，笑意忍不住在嘴角溢出。

　　中午，咖啡厅。
　　靳丹宁举高左手，向推门而进的刘黛华招手示意。“真是麻烦你了，黛华。”靳丹宁招呼侍应上一杯美式咖啡，“我听说你喜欢喝美式。”
　　“是啊，谢谢曾太太。”刘黛华笑着点头，把手上的两个纸袋放到桌上，“这是小曾总吩咐我带给您和曾小姐的礼物。是他从澳洲带回来的礼物。”
　　“这个臭小子，这点小事都要你做。我让他回家吃饭都推三推四，你说，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呢？
　　“曾总最近是比较忙。公司过两天会有一个新品发布会，也是今年公司数一数二的项目了，曾总比较重视是很正常的。”刘黛华解释道。靳丹宁笑笑，“是了，有你看住他，我放心很多。你一直都是一个稳重的孩子，我很放心你。”说着又叹了口气，“要是这孩子没有你在他身边怎么办？他就是太依赖你了。”
　　刘黛华听着这话突然有些不安，“没有的事，曾总他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的人。更何况，我只是辅助他而已，曾夫人言重了。”
　　“你呀，就是太严肃了。对着我，说话还一套一套的。”靳丹宁轻轻拍了拍刘黛华放在桌面上紧握着的双手。“我看着你进公司，你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当时是你们大曾总非要把你留在助理这个位置。这些年看到你这么能干，我们也是觉得有些对不起你，你……本来应该有更大的天空。”
　　“我……”刘黛华一时语塞，想了想还是说了真心话，“曾夫人，您和大曾总都对我很好，我有今天也是你们提拔出来的。说实话，我最近的确是有辞职的想法。”
　　“这么多年，你在我们夫妻俩心里早就不是一个普通助理这么简单了。去吧，阿姨支持你。”靳丹宁笑得开怀，“女孩子也应该要有开阔的天地。不过你要好好想想，要怎么跟曾靳那边说，他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你这个得力助手。”
　　刘黛华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听说曾总和他妹妹的名字是同音的？”靳丹宁听了可谓是笑得花枝乱颤，“这事啊，我跟你说……”
　　此时，正在办公室办公的曾靳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手上一抖，文件上的签名马上多了一条潇洒的弧线。他吸吸鼻子，“啪”得一下把文件夹合上，抬头问办公桌前的毕助理，“怎么？烂桃花收拾完了？这么早就回来上班。”
　　毕助理心里苦，上个班还被老板往心里插刀，撇撇嘴正准备出去，又被叫住：“外面新来的那个女生是谁？”
　　“她叫苏敏，是新来的助理。”毕助理老实回答。
　　“我们又不是什么大集团，怎么还需要三个助理坐在外面吗？”
　　“可是刘助理说，这件事你也同意了。”
　　曾靳转了转手上的钢笔，这事他的确知道，但是当时的说辞并不是这样。他看着这位新来的助理一副努力适应工作情况的样子，突然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