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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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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染大年初一要值班,所以她提前打了个电话回去,告诉舅舅她今年就不回老家过年了。
舅妈在电话里唠叨了半天,担心她一个人过年太过孤单,林染告诉她,同住的女孩子今年也不会回去,她们一起正好有个伴。
傅妍刚和蒋昊分手那会儿跟公司请假回了趟老家,算上年休假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个把月。今年春节公司按规定只放七天,傅妍是万万不敢再动请假的念头。
合资公司在员工规章制度上管控得相当严格,上次批假,已经算是部门主管法外开恩。傅妍想,今年过年干脆就和林染凑个对儿,也就不用来来回回地折腾了。
大年三十,两人一觉睡到临近中午,难得的轻松惬意。傅妍提议,一会儿去超市采购食材,晚上二人包饺子吃。
超市里年味十足。
如今过春节不比往年。林染记得小时候那会儿,家里的大人们总是很早就会把年货置办好,鸡鸭鱼肉都要提前用盐腌一腌,然后大年三十那天,就只买些新鲜蔬果。
现在一出家门口就是各种大大小小的超市,加上很多家庭都有了在饭店订年夜饭的安排,所以人们也开始渐渐习惯现时地采买。
林染在面食区好不容易拿了两袋现成的饺子皮,却被傅妍二话不说地给扔回去了。
“这样的饺子吃起来多没劲啊!反正我们今天有的是时间,我决定买面粉回去,自己和面擀饺子皮,咱们晚上就吃一回正宗的东北大肉馅儿水饺。”
“你会和面?”还有擀饺子皮?后半句林染没问,怕打击她的积极性。
“我有百度呀!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傅妍摇了摇手机,推着购物车信心满满地向鲜肉区奔去。
从超市回来,她就开始在网上搜和面的教程,一边浏览一边大言不惭地说,“挺简单的呀!看起来比包子馒头好做多了,做那些还得加酵母,还得发面什么的。”
说完,提起一袋面粉就进了厨房。
“我可以信任你吗?”
显然,林染深表怀疑。
傅妍把面粉倒进不锈钢盆里,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这是我的隐藏技能,你就等着吃吧。”
可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总是充满遗憾。
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教程对于初学者外加手残党来说,依旧逃脱不了“一看就会,一做就废”的命运。
在傅妍加了无数次面粉和水,并且开始在厨房大叫“我刚做的指甲啊”后,林染这个替补队员不得已披甲上阵。
上手术台的医生对手指清洁的要求非常严格,所以林染从不留指甲,十根手指常年都是圆润、裸色,像沙滩上的新鲜贝壳。
她没去翻文字教程,而是点开了一个关于和面技巧的视频,花了几分钟看完,发现原来里头的学问还挺多。
包饺子,得用冷水和面,这样包出来的饺子下了锅,才不容易煮烂,并且吃起来会很有嚼劲。面团揉好后,还不能立即擀,要盖上保鲜膜静静地饧发10到20分钟,称为醒面。
林染依葫芦画瓢,每一步都按照视频里来操作,终于大功告成,只不过……和好的面团有点大。
好了,现在就等擀面皮了,二人刚松了口气,结果发现,擀饺子皮比和面更难。
傅妍见过他爸擀饺子皮,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捏起按压后的小面团,这边搓着擀面杖,那边捏着小面团转圈,一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后,饺子皮就擀好了,一张张都边上薄中间厚,圆溜溜的。
她觉得这个难度太大,还是不要轻易挑战,于是跟玩橡皮泥似的直接把擀面杖放在小面团上反反复复地朝各个角度翻滚、再翻滚,她想,形状不重要,只要能包得进肉馅儿就行。
林染对包饺子,明显更是不在行的。见状,也开始有样学样,二人终于赶在年夜饭前将形态各异的饺子包好。
窗外正是烟花漫天。
林染从厨房拿出一瓶红酒。红酒配饺子,伴着电视春晚里的欢歌笑语,她们俩的大年夜,过得即简单,又热闹。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傅妍咬了一口饺子在嘴里,沾上醋碟,味道竟然出乎意料的好。
林染也吃了一口,“完全可以开店了。”
就是样子丑了点,哈哈。
两人又碰了碰杯。
“这一年一年的,好快啊!”
“对啊。”
“你知道去年这时候,我在干嘛吗?”傅妍问她。
林染说,“我不知道。”但看她此刻的神情,林染猜想,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和蒋昊在一起吧。
去年春节,傅妍回了老家过年,蒋昊留在C市。
傅妍记得那天很冷,还下着雨。
蒋昊把她送到火车站,然后陪她一起等。傅妍其实很舍不得留他一个人过年,但家里一个接一个的电话催过来,她不得不回去。
那一年,是她妈妈反对她和蒋昊在一起最为激烈的一年,几乎已经到了白热化,不论傅妍和她聊什么,只要提到蒋昊这两个字,立马就把脸拉得老长,完全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傅妍没法,只好特意避开这个话题。
大年初六那天,傅妈妈拿着她的身份证对她说,“我今天给你约了个男孩子出来,你去见一见,跟他好好聊聊。不然,你别想再回C市,就给我踏踏实实待家里重新找份工作。”
傅妈妈平时都自诩民主,很少有这么不讲理的时候,但傅妍知道,她妈妈干的出来这事,说不定,她一直在找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让傅妍回不去C市。
傅妍只得暂时性妥协。
对方的条件很不错,比傅妍大两岁,在一家国有银行做会计,工作稳定,收入可观。用傅妈妈的话来说就是,他与蒋昊,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的差距。
她不知道为什么蒋昊就这么入不了她妈妈的眼。她当时想,难道就因为蒋昊的家里条件差,父母没有钱?可这些重要吗?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不应该是感情吗?
那天下午,傅妍在那个咖啡厅从头到尾加起来只坐了五分钟不到。
她对那个男人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妈她一直不同意,所以自作主张帮我安排了这次见面。”
她还说,“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男人见她如此坦诚,也不觉难堪,眼里倒有几分欣赏。临走前,他对傅妍说,“好好和你妈妈讲,祝你幸福。”
她对他说,谢谢。
夜里,傅妍躲在被子哭,她给蒋昊打电话,“我好想你。”
蒋昊在电话另一头温柔地说,“宝贝,我也想你了。”
那个时候,她根本无法去想象,如果将来有一天会和蒋昊分开,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而到最后,他们还是分开了。
她和以前也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仍旧好好吃饭,努力工作,因为这份背叛所带来的伤痛好像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开始渐渐平复。
但她知道,这伤口不会被磨灭,它会结痂,然后变成一道疤,但永不消失。
因为,爱过的痕迹犹在。
这些痕迹也终将成为过往。
这过往,与某人无关,只与自己有关。
傅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新的一年了,说说,有什么新年愿望?”
“就……平安吧。”
林染想,不求万事胜意,但求岁岁平安吧。
大年初二,林染值夜班。
正月里,医院也不能消停,凌晨三点半接了个急诊。
据说是因为在同学聚会上喝了不少酒,然后几个男生被怂恿,去比赛翻学校门口的铁丝栅栏,其中一个小腿被铁丝挂住了,结果导致皮肤完全撕脱,已经能清晰地看见小腿的肌肉。
由于肾上腺素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伤者被送来的时候,竟说不怎么疼。等上了麻药做清创的时候,痛觉才慢慢恢复。于是林染大年初三的早晨,就在一片鬼哭狼嚎声中开始了。
林染顶着一双熊猫眼到家,此时傅妍正在客厅大扫除。
“一大早就这么勤快?”
“我贤惠吧?”傅妍拿着抹布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又通宵了?”
“没有,不过也差不多。”
傅妍去洗手间投了遍抹布,继续清理置物柜上的小格子。“你看微信没?”
“什么?”林染边问,边掏出手机翻看。
“关丽发朋友圈,说她回国了。”
“哦。”
关丽,她们俩的大学室友,念的是播音主持专业。和林染、傅妍不同,关丽是典型的北方姑娘,身材高挑,性格爽朗,虽然长得不如南方的女孩精致,但也别有一番气质。
大学毕业后,关丽就回老家结婚了。只是听说后来因为和对方性格上合不来,一年不到就离了。之后又重新回到C市,进了一家台资公司。
她现在的老公,就是这家台资公司里的高级主管,前两年她跟着老公一起调回了台湾总部,一年也难得回大陆一次。
关丽在朋友圈里算是比较活跃的,时不时地会更新一些动态,虽然也都是图片居多,比如淡水的夜景、花莲的山、垦丁的海……
“她昨天给我打电话了,知道我和你住一块儿,问我们有没有时间,下午陪她回学校转转,然后一起吃个饭。”
“你答应了?”
“没,我说得看你的时间。”
毕业之后,她们和关丽的来往本来也就不多了,那会儿关丽回了老家,更是一度与她们的断了联系。后来还是因为微信里的共同好友,几人才又慢慢有了交集。
“那就去吧。刚好我们也很久没回学校看看了。”
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林染便回房间补觉去了。
于是傅妍发了个信息给关丽,与她约好下午三点在Z大门口见。
关丽很早就到了。林染她们按约定时间赶到的时候,她自己已经在学校里绕了一圈。
她比以前漂亮了很多,大波浪卷发配上明艳的妆容,显得成熟妩媚。
学校里正在放假,除了她们三个,几乎看不见其他人影。此时的Z大显得尤为寂静、空旷。
走在女生宿舍楼前,关丽指了指脚下的这块空地,调侃道,“就这一小块儿地方,不知道见证过多少人的爱情。”
的确。好像男生向女生告白,大多都愿意选在女生宿舍的楼下,唱情歌、点蜡烛、拉条幅……一波又一波地,女孩们或接受,或拒绝。
“想想还是以前好啊!”
傅妍感慨,做学生的日子可比现在轻松自在多了。
“是啊!”
念书的时候并不觉得学校有多好,总想快点出来,一展所长。最后碰到头破血流才发现,学校已经成了心里回不去的乌托邦。
“傅妍你呢?应该快结婚了吧?”
关丽并不知道她与蒋昊分手的事情,事实上除了林染和自己的父母,她也没有向其他人说起过。
傅妍闻言,耸了耸肩,“没有。我们早分了。”
“不是吧?”关丽很惊讶,“好好地怎么突然就分了?”
“可能就……马拉松跑啊跑的都跑累了吧。”
傅妍一笔带过,她与蒋昊谈了这么些年,的确不亚于一场马拉松长跑,只是两人还没跑到终点,其中一个就中途撤退了。
“那林染你呢?”关丽转头问她。
“我?我还是老样子。”
听她这么说,关丽并不觉得意外,“你吧,就是眼光太高。”
眼光高的人,都不愿意将就,所以反而很容易落单。
林染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不知不觉,已经将近五点,傅妍提议就在附近找家餐厅吃晚饭,于是几人边走边聊地出了Z大。
期间关丽接了个电话,说她老公一会儿过来,刚好介绍给她们认识。
关丽的老公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很健谈,也够绅士,举止谈吐间都对关丽表现出了足够的体贴和应有的尊重,可以看出他们夫妻的感情应该不错。
这顿晚饭吃得很愉快。
分别后,林染和傅妍散步回家。
“小染,我好想结婚了。”
“怎么了?是不是被关丽和她老公恩爱的画面刺激到了?”林染调侃。
“不是。”
她只是突然觉得,她们或许都应该像关丽一样,有重头开始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