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你不要这样子 ...
-
时间回到两个月前的杀青宴上。
湛修谨借出了间能装下百来号工作人员的私人别墅，这是他几年前的置产，却一直没来住过。叫人收拾好，订了香槟蛋糕，再运上几台茅锐翰点名要求的卡拉OK机。杀青都过了凌晨，一伙人憋不住兴奋劲儿，从片场马不停蹄，风风火火地冲过去哈皮。
茅锐翰喝多了，歌也不去唱了。说不上是借酒装疯，还是酒后显真情。茅导发起狠来，连自个儿的脸都打。五个月前，他还提心吊胆，生怕顾怿是个惹祸精，吓得他发际线都往后退。现在呢，捉着人家的手不放，心啊肝啊的乱喊一气，直言孩子受了委屈。
最叫茅锐翰稀罕的还真不是顾怿的天分，他当导演多少年，陨落的天才见识了不知凡几。也甭怪圈子害人，端看人守不守得住本心。顾怿这般来头，他身上瞧不出半点娇气，还肯吃苦卖力。茅锐翰见他头两个礼拜，生涩得连走位都犯错，临了，拍一条过一条，惹得人都不好意思不夸上一句。
又拽着顾怿的手晃晃，茅锐翰大着舌头：“小顾啊——你这样好，这样很好。”
起先，茅锐翰又是臊，又担心顾怿是个闷葫芦，遭误会了都不张罗着解释一句。可转过头想想，名利场里混着的，谁不是人心隔肚皮，你大张旗鼓，人家蔑你个欲盖弥彰。不若坦坦荡荡，有良心的羞得无地自容，没良心的再无从下手，恨得咬牙也只能自个儿憋气。
这么个好孩子，得亏有人护着。可他也不差，茅锐翰凑过去：“你信我，小顾，过俩月来我这儿看粗剪，我真能给你剪个奖出来。”
茅锐翰之前删减顾怿戏份，更大一个考量是因为湛修谨。湛影帝天生一股夺目气场，谁人同他站在一起，轻易就被比下去，他永远是镜头里最当之无愧的主角。若是派给顾怿的戏份太重，小年轻压不住，就得闹笑话。谁料小伙子争气，湛修谨更肯用心，两人戏中的化学反应简直叹为观止。茅锐翰摩拳擦掌，就等年末的颁奖礼，他倒要看看今年谁还有这个胆量同他抢。
这一激动，茅导又开始泪眼朦胧。顾怿也喝了不少，他压根就没听清茅锐翰在说啥，就跟着乐呵呵的傻笑。奈雪琳看不下去了，把顾怿救出来。
除了几个不爱闹的老前辈，这次一同出国拍戏的演员都在杀青宴上了，奈雪琳演孟鸿哲的初恋情人，同顾怿也有不少戏份。
这是个极有风韵的大美人。奈雪琳深知圈子对女演员的苛刻，便格外注重人脉的经营。她跟顾怿相处得好。多清爽漂亮的男孩儿，绅士又会体贴人。被她一眼看穿并非藏有目的的做作，只是骨子里透出的教养。
奈雪琳这般阅历，都忍不住对顾怿动过凡心。瞧见人拍打戏伤了，当晚她亲自去送药。刚下了楼，遇着湛修谨的经纪人也提了一袋子伤药，奈雪琳心里明镜儿似的，罢了心思，更不去讨这个没趣，从此只把顾怿当个喜爱的后辈，了不起逗他个脸红。
她想搀一把顾怿，后者摆了摆手，道了谢，自己晃去露台吹风。
郭彬也在，他原本只是想随便看一眼身旁的醉鬼，谁料这一眼就挪不开了。夏日里，日落得迟，八九点了，天际悬一抹余晖的橙色，伴着海浪涌来，顾怿因为酒精迟缓而懵懂地眨着眼，嗅着海风，满脸都是惬意。这一幕像极了文艺片里的长镜头，是每个摄影师都爱惨了的画面。
郭彬正打算邀请顾怿回国后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湛修谨端一杯酒，他好难得穿一身休闲的便装，白色的T恤，灰色的长裤。可即便如此，他的身材，宽肩、长腿，仍旧隐隐给人不可言喻的压迫感。
影帝好似随意的问一句：“在聊什么？”
顾怿撑着露台的栏杆，光摇头，还是傻笑。湛修谨皱着眉，怕他掉下去，上前几步护在他身旁。
郭彬见他们这般，半分尴尬不露，痛快的离场：“我酒醒得差不多，先进去了。夜里凉，你们歇一会儿也进来。”
湛修谨偏过头看他：“有空回国再聚。”
得了这一句话，郭彬险些按捺不住欣喜。
余下两人的露台仿佛被隔绝的另一个世界，湛修谨终究没忍住，伸手去碰一碰顾怿泛红的耳垂。自从那次茅锐翰房里的对戏后，几个月来，两人再没有像此刻，私下里单独相处的情景。湛修谨知道顾怿在躲他，见他如此小心翼翼，他又哪里舍得再去逼迫。
虽然两人静静呆着也很好，可湛修谨还是想听顾怿说话，他想从那只言片语中窥出旧情人的心境。
“我从不知道，原来你戏演得这么好。”
湛修谨本想道歉。为他那见不得人的心思，同个剧组，同旧情人朝夕相处，这般叫人神往的亲密。何况茅锐翰的剧本写得是真好，他难得有了兴致。又见顾怿确实有想演戏的心思，他本想做个配，捧得他的小情人开心快活。
只是湛修谨高处站得久了，不自觉也养出了唯我独尊的性子。他随兴去做，谁料添了这么多乱，还惹出一段伤人的流言蜚语。虽然他一来，就将那起子人不着痕迹的处理了，可还是害得人受委屈。况且顾怿这般演技，即便他不来帮忙，也足够令人满意惊叹。
湛修谨还不知他说错了话。顾怿喝多了酒，不光身上容易泛红，就连眼尾鼻尖都是红的，他慢吞吞地开口，有一分怨，也极快地散了，湛修谨又被狠狠地扎心。
“我觉着我过去就演得好，可过去你哪会注意。”
过去谁人不道顾怿爱惨了他，这份爱浓烈真挚得更是叫人下意识的作威作福。湛修谨更是渐渐暴露了他温情下的獠牙，他深知自己的霸道，还有那份想将人禁锢的心思。他将顾怿圈在身边，让他的情人满心满眼的围着他转。顾怿爱着他，没了自我，没了自尊。按着他的心意，将自己揉捏成他心仪的模样。更是终日惶惶然，生怕哪一处叫他不满意，会遭到抛弃。
湛修谨呼出痛，他好恨自己，恨他过去对这份爱做的一切。
顾怿没注意到湛修谨的沉默，他想起旧情人曾经告诉他，他热爱演戏的缘由。湛修谨确实是被父亲逼迫，可当他第一次完整演绎不同的人生，他好似又重生了一次。
顾怿喃喃地，他好似突然有了倾诉欲：“我有时候会害怕，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活着——可是演戏不一样，当导演喊停，我就知道我从戏里回到了现实，我所处的世界是真实的。”
湛修谨即便不太明白顾怿的话，可他的心底不受控制的生出一股恐慌，他好似再也抓不住这个人了，顾怿总有一天，会再度像几年前那般，眼睁睁地从他面前消失。
他一把攥住了顾怿的手腕。
顾怿看他，眨了眨眼，快活又孩子气的提高了音量：“怎么啦？我说我要做大明星，像你一样的大明星，不可以吗？”
湛修谨发觉自己的声音变哑了，他压抑着丝丝的疼，露出一个难堪的笑：“像我有什么好。”
天际的光不见了，两人的神情都变得模糊，海风呼啸，卷走皮肤上的温度，顾怿的话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听见了：“因为我想要很多人很多人爱我，这样我才可以活下去。”
他温柔又坚定地拿开湛修谨的手，笑着，那是个极可爱的挑衅模样。
“但我知道，现在我肯定比不过你——不过你要小心，总有一天我会赢你。”
“好。”湛修谨这一句答得简直迫不及待。
他定定地看着顾怿，像是要趁机牵住这段羁绊，跟人纠缠不清。他那般叫人心碎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段怀念的过去，又像在追着不可触及的未来。
“我等着你。”
顾怿回国本可以先回家一趟，可一想到要见秦朗越，他就有点儿怵得慌。扯个慌，没让德叔过来接。只是安德鲁叫的司机还没来，一抵达出口，秦穆绵打开车门，对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顾怿后来拜托高蕊去查，招揽秦穆绵的公司老板确实不是个骗子。那还是她的前辈，早些年从他手里带出过好几个大明星，只是这几年莫名就变得神神叨叨，疯疯癫癫。
秦穆绵打着方向盘，他这半年参演了一个网络短剧，更是靠上综艺获得了不少人气。此刻有粉丝发现了他，秦穆绵摇开车窗，挥挥手叫她们注意安全。
顾怿学着粉丝的语气，闹人：“迈克哥哥给我签个名。”
秦穆绵红着耳朵：“你不要这样子。给我舅听了，他一醋起来又要揍我。”
顾怿突然警觉：“别是先生叫你过来……”
“别怕，啊——”秦穆绵又装个大人语气，怪欠扁的，“我问过蕊姐了，你下午要去见节目导演，我先给你送公司去。”
茅锐翰电影的上映时间估计得到年底了，在出国拍摄之前，高蕊就给顾怿接了新的工作，是个口碑不错的综艺。
秦穆绵邀功似的：“其实我上午还有个试镜，但我觉得剧本怪没意思的，就打声招呼，说不去了。那边好烦人啊还三番五次过来催我——”
迈克尔秦憋不住话，顾怿还没问，就把什么都说了。包括剧情，编剧，导演以及制片人。顾怿越听越耳熟，曾经他攻略湛修谨的一世中，湛修谨投资了部质量不错的电影，却亏损了大半。因为同档期奔出一匹黑马，是部小成本的爱情喜剧片，狂揽票房不算，更是捧红了参与电影的每一个人，从演员到编剧。
顾怿只能祈祷这是个巧合，或许在这个新世界里，这部电影也会失去红的契机。可他越想，越觉得秦穆绵的形象跟电影男主十分契合，他们都是高大阳光、爽朗帅气。
秦穆绵对他失去了什么还一无所知，他还在聊最近为了拍摄某个杂志遇到的苦恼：“他们好可怕啊，居然要带我去美容院，做全身脱毛——”
作者有话说第20章 你不要这样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