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宿》我叫方糖

4、第 4 章

　　道是故人来（2）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山明水秀，清风徐徐，顾离扛着个竹竿儿，走几步就要念几句诗。太清山上仙雾缭绕，他这朗朗诵诗声冲破云雾，随风缥缈而去，还真有种诗情画意、逍遥自在的感觉。

　　“既然...山...不在高，为何这位神仙要...住在这么高的山上，累死了，累死了，我爬不动了！”青竹嚷嚷着，呼哧呼哧得喘着粗气。

　　“话还说得出来，说明你还有力气的嘛！”

　　“我没力气啦！从来没这么累过，公子你行行好，我变回真身你扛着我上去好不好，我还小，没多重的！”青竹眨着大眼睛看着他家公子肩上扛着的竹竿儿说道。

　　他的真身是根青翠的竹子，公子扛一根是扛，两根也是扛。

　　“有道理！前一半的山路还好走，后一半就难了。”顾离蹭了蹭鞋上粘的泥说道。

　　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青竹有些小开心，公子还是有些善心的！

　　“不过我有个更好的主意。”

　　青竹见他家公子嘴一咧，眼睛一眯，一脸狐狸样，突然他有些后悔了。

　　白色的钓鱼线从竹竿儿细的那头伸出来，嗖的一下缠住了青竹的双脚，鱼线一收，他就整个人倒吊起来。

　　“啊——”尖叫声刺破云霄。

　　“公子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偷懒了！你放我下来吧！我恐高！”他被倒吊在半空中，往下瞅是白茫茫一片，看了直头晕。

　　“恐高？你一个竹子恐什么高！竹子的特点不就是长得高吗？”

　　嗯？对哦，我是竹子，我为什么要恐高。可是真的好可怕，有木有！

　　“要是真害怕就把眼睛捂上吧！再走一会儿就到了。”

　　过了半山腰，山路几乎是与地面垂直的，顾离潇洒自如得扛着竹竿，如闲庭散步，边念诗边往上走，青竹跟条新钓上来的大肥鱼似的，双手捂着眼，在竹竿的另一头晃荡着，耳边是风声、水声、读书声。

　　太清山顶上御池宫无花苑里，北冥神君的弟子们正坐而论道，领头的是一粉衣女子。这是御池宫的传统，在平时艰苦的修炼之余，弟子们也要相互交流自己所得的经验感悟，有什么不懂的或疑惑之处，也可向师兄弟姐妹们讨教。

　　今日指导众弟子的是三师姐，他们也最喜欢听三师姐带他们上讨论课。这不仅是因为三师姐漂亮端庄，说话温言细语的，可爱可亲，更是因为相较之下其他师兄代课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四师兄是剑仙，三句话不离他的剑，总是把人整蒙圈。二师兄是个酒鬼，上课时边说边喝酒，大部分时候都是晕晕乎乎的，只有师傅北冥神君十日一次的大课上是清醒的。大师兄？大师兄他们压根儿不了解，看起来比师傅还神秘还忙。师傅还十天出现一次，他倒好偶尔才来听师傅讲课，大部分时候都是神龙见尾不见首的。

　　十几个蓝衣弟子正相互讨论着最近的修炼心得，突然不知从何处传来阵阵读诗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众弟子一惊，左右看看，又望向三师姐。这是谁在念诗，还是念串了的。整个御池宫也没谁爱念诗啊！更奇异的是，这声音清清朗朗，干干净净，和风细雨的似乎就是附在耳边。

　　“心无旁骛，不是才说过吗？”粉衣女子虽是呵斥道，但却并未给人感觉很严厉。

　　弟子们立刻打起精神，不敢分心。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弟子们不为所动，只当那声音不存在，继续高声讨论着。

　　三师姐元汐看众师弟师妹们并未受那时断时续的读诗声的打扰，心中甚是欣慰。听那声音似是从后山中传来的，后山上可是有师父亲自设的禁置，阵法奇幻多变，连她也不敢保证能安稳地走上来。没有特制的玉牌指路，只能是找死！看来来者是位高人，敢在太清山，北冥神君的地盘撒野，对方的胆气是真的很高啊！不过再高也不怕，她可是记得大师兄今日是在山上的。对方如此挑衅，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鸳鸯被里翻红浪，春日梨花压海棠。一只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之前念的还是清风明月，这会儿就淫词艳曲了。

　　“这欺人太甚！”一个女弟子气得把笔摔在地上，满脸通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这淫词给羞的。

　　“师姐，这太欺负人了，我们不能放过他！”

　　“对，不能饶了他！”

　　元汐看着众弟子愤怒的目光，心中也是薄怒。这堂堂太清山上神君住所，居然敢念这等淫词，真真是嚣张极了，欺我御池宫无人吗！

　　“既然对方欺上了门，不给他点教训也枉称是御池宫的弟子！众师弟师妹们随我来！”元汐衣袖一挥就带着弟子们向后山去了。

　　这头顾离是扛着竹竿儿上山，这太清山的后山上连个垫脚的石阶都没有，走那么久脚上沾了不少的泥，更讨厌的是半路上还老有人要来拦他。

　　第一个拦路的是个剑修，抱着剑只朝他说了一个字“滚”，便御剑出鞘要来赶他走。

　　这滚什么滚，他虽在山上呆的时间短，也干了些荒唐事儿，可毕竟父亲大人没说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嘛！这里怎么说也算是他的家呀！难道北冥神君不住这儿了？可他昨日看的八卦周刊上还写着北冥神君诞辰在即，请众仙家太清山宴饮呢！

　　想着他之前还特意写了信跟父亲说回来给他贺寿，如今这般情形，父亲只怕压根儿没看他的信啊。人家是人走茶凉，而他这杯凉茶估计早被他亲爹给倒了。说不定还整日暗自欣喜自己是这天界第一黄金单身汉，哪还记得有他这么个倒霉儿子！

　　顾离腹诽着，心里是无奈又心酸。

　　知哓对方是不知道他的，顾离也不想与对方为难，躲过飞剑便踏空朝山顶飞去。他身影缥缈闪烁，后头飞剑是紧追不舍，没一会儿，他突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还没辨出来这是什么酒，便被劈头盖脸得泼了一身。顾离气得都想指天骂娘了，我这招谁惹谁了？

　　对面一蓝袍青年醉醺醺抱着一个青花酒坛，坛口冲着他，口中大喊：“呔！妖精，拿命来！”

　　顾离是无语了，突然觉得自己还是奇葩见少了。拿着个破酒坛子学什么斗战胜佛！

　　闻着这一身酒气，顾离念了句“阿弥陀佛”，身上瞬时佛光大盛，恁是把泼在身上的酒给逼了出去，酒液被佛光裹着在空中团成球状，砸了回去，直把蓝袍青年砸倒在地。

　　青年刚倒下，后头的剑修就追上来了，剑锋更盛，这还没完，山上呼啦啦又跑下来一群蓝衣弟子，有男有女，看见他跟看见什么罪大恶疾的人似的，领头的粉衣女子二话不说就施仙法直指他的喉咙。

　　顾离只能感叹，果然自己是生来就与这仙界不对付啊，连回个家都能被当成贼人！

　　算了！他那亲爹要真不愿看他，他过了今日以后便不再回来就是了。天下之大，这区区一个太清山才占了多大点儿地方！

　　心里这么想着，顾离手下便不再留情。

　　他甩着鱼竿儿，好像是海中经验十足的老钓手。白色的鱼线长得没有尽头，他的鱼儿一个接着一个被钓起，然后一甩，被扔向了身后茫茫的云海。

　　收拾了一堆路障，顾离心情好多了，可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哪里呢？巴掌一拍，对了，他该念诗啊！

　　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公子，你在干什么呀——”

　　顾离一瞧鱼线的末端，上面是空空如也。

　　倒霉的青竹是被倒吊了一路，本就头晕眼花，还没理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儿，就在空中做了个自由翱翔，然后扑通一下掉水里了。不是别的地方，正是昨晚呆过的荷塘。

　　更悲催的是他刚喊完那句话他就后悔了，身边扑通扑通跟下饺子似的从天而降一堆身着蓝袍的家伙，他这么一个青青翠翠的小童别说有多显眼了。

　　他刚想和身边的大哥大姐们说明一下，他和他家公子刚认识俩月，并没有太熟，就看到身边一条鱼傻乎乎得游过来，脑子里突然蹦出来——“这肯定是昨晚从我嘴下逃出的那条”，然后二话不说一把抱住不撒手了。于此同时，一根鱼线从天而降像长了眼睛一般在一堆蓝中认出了绿，系在青竹的腰上。

　　青竹看自己要离开危险区域了，立马换上一幅小人得志的模样，“啊呸！就你们这帮笨蛋，穿得跟个花瓶儿似的还敢跟我家公子斗！你们都滚去吃鱼鳞吧！”徒留荷塘里蓝袍少年们的破口大骂。

　　青竹被鱼线带着嗖的一下飞向山上，而后一屁股被扔坐在地上，得亏他是个竹子就是有韧性，也没喊疼，抱着怀里的鱼直接蹦起来朝顾离嚷嚷着，“公子，快拿鱼篓来！”

　　顾离这回是没说好人不好人的事了，从袖中掏出鱼篓把鱼塞进去，然后摸摸青竹的圆圆鼓鼓的童髻，边把他身上衣服弄干，边笑眯眯得赞叹：“干得不错！”显然指的是他白捡了条鱼。

　　得到了大魔王的赞美，青竹也咧着嘴笑了。可没笑多久他就瞪圆了眼睛，“公子你看！”

　　山上又走下来俩人，不过这俩人可不是来找顾离麻烦的。

　　“我说少爷啊，我和霁风在大门口等你半晌了，你怎么从后山摸上来了，你又没玉牌，走后山多凶险啊！”一身灰袍，胡子花白的老者皱着脸上的褶子说道。

　　大师兄霁风飞到半空中接下了元汐和四师弟何小刀，至于老二那个醉鬼他不想理。

　　昨日听师父说了顾离今日会回来他就一早开心得在山门等着，想着顾离回来肯定要一路看看这山中的风景，还特意找人将上山的路都清扫清扫，免得他粘了一脚的泥。

　　可这左等右等都快晌午了还不见人影，心里不免焦急。

　　那阵阵的诵诗声他是听到了，只当是哪个顽劣的弟子跑后山胡闹去了。御池宫里弟子不少，又都穿着蓝袍，他平时接触不多也分不太清，自然不怎么了解。他也没想到会是顾离，在霁风的印象里，顾离还是个长得只有他腿高，脸色苍白的孩子。压根儿没想到以前那个话都不怎么说的可怜小狐狸已经厉害到能在阵法密布的后山上闲庭散步了。

　　直到感觉后山传来的仙力波动越来越大，甚至有佛法之力，他这才觉得不对劲，又听到林伯一拍大腿说：“坏了！少主是学过佛法的，说不定已经很厉害了，他这是从后山上来了，被那几个给拦着了！”

　　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这才赶忙从山门赶到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