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宿》我叫方糖

32、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狐狸的猫咖

　　育才路毗邻全市最好的初中，整条路上开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图书店、奶茶店、文具店......在路的最东头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灰扑扑的广告牌上写着干巴巴的五个大字——狐狸的猫咖。

　　一看就知道店主很不用心，也没啥商业头脑。在学校附近开猫咖，虽然足够异类能博关注，但毕竟不会太实用，而且就整个店面的装修而言，也不符合一个猫咖该有的可爱气氛。

　　大晌午的，学生放学后塞满了附近的奶茶店、小吃店，就连文具店、书店也是三三两两几个人，唯独这间小店，好像不存在一般，被所有人遗漏了。

　　也不是所有人。叮铃铃，是有人进门了。

　　“一份蛋包饭！”客人点餐，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准备吃饭。

　　可他准备好吃饭没用，店里唯二的两个会喘气的——吧台后面的老板娘以及在高脚椅上懒洋洋趴着的蓝毛英短，没一个理他的。

　　客人遭冷遇没有生气，看样子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盯着托着腮的老板娘看。

　　约十分钟后，老板娘抬起头，看了客人一眼，然后无奈地走进小厨房。五分钟后，端出来一盘冒着热气的......蛋炒饭。

　　老板娘将盘子啪得一下搁桌子上，抱着胳膊相当不客气地说：“帅哥！你能别来了吗？拜托，我们这里是猫咖，是小资情调的咖啡屋，你天天跑过来吃蛋炒饭是几个意思哦！”

　　“我点的是蛋包饭。”西装革履的客人一本正经地说。

　　“管你点的是炒饭还是包饭，你能不能不要来了。每次连杯咖啡都不点，连我们家的蓝猫都不撸，别人看了还以为我这里是挂羊头卖狗肉呢！你天天这样搞，我的店是要倒闭的！”老板娘敲着桌子指控道。

　　餐桌上的蛋炒饭冒着热气升腾，将客人鼻梁上的眼镜染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将眼镜拿下来，一双清亮、纯黑色的眼睛看向身旁生气的女人。

　　老板娘不输气势地回看，嗯，她承认客人确实长得好看，用比较粗俗下流的话说，就是——夜店里的头牌少爷。

　　“首先，你做的咖啡真的很难喝，泡茶都比煮咖啡好。其次，没有谁规定来猫咖就一定要撸猫，况且，你的猫，不好看，我不喜欢。最后，据我这么多天观察所得，这家店半个月来唯一的客人就是我，我非但没有对你的店造成不良影响，还给你创造了经济效益。你应该感谢我的到来，而不是拒绝我。”客人说完，就拿起纸巾将勺子表面的水渍擦干净，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

　　他是真的很享受，每一个用餐动作都像是在五星级酒店里，在钢琴或是小提琴的伴奏下，在法式吊灯橘黄色的光线中完成的。他的背景应该是整个城市灯火阑珊的夜景，而非此时正午，外面街道嘈杂的蝉鸣、汽车喇叭声以及行人的喧嚣。

　　老板娘无话可说，因为对方说得都对，但问题是她就是不想接待他。原因呢？没啥原因，不想就不想，就是这么任性、简单。

　　不想理客人，老板娘抱着猫上了阁楼。

　　阁楼上是个很小的房间，小但也够用了。猫咪一落地，蓝色的短毛炸起，一小阵风在屋内回旋，地上就站了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女孩儿头发有些偏藏蓝色，梳了俩辫子，上身白色的短袖，下身是牛仔短裤。脸上带着婴儿肥，看起来活泼可爱。

　　小女孩儿刚从猫变成人就不开心地露着白森森的牙说：“姐，他居然说我不好看，我要咬死他！”

　　老板娘摸着小女孩儿的辫子，顺毛说道：“你堂堂九尾大猫仙，跟一低等无知凡人置什么气，咱们做神仙的，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最重要的是——”

　　“要心平气和，入世才能出世！”小女孩儿朗声摇头晃脑答道。

　　“这就是嘛！虽然我也很想揍他一顿把他扔出去，可咱这不是修炼着嘛，不能随随便便动粗。”老板娘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脑袋。

　　“今上午捡的这姑娘怎么样了？”老板娘问。

　　“不知道，我上来看好几次了，还是一直没醒。”小女孩儿说。

　　“真是奇葩了，这都多少年没见着有仙人从天而降了，还以为这天上早就没了呢，怎么就这么突然冒出来了了？”老板娘揉着额角不得其解。

　　“姐姐，她要真的是仙人，那是不是意味着，咱也能上去呀！”小女孩儿有些激动地说。

　　“按理是应该如此，不过这天上可复杂着呢，也不是想去就能去得了的。等她醒醒咱再问问吧。”老板娘说。

　　白色的袍子上锈着墨梅的暗纹，一头长及腰的黑发铺在身下，精致柔弱的面容上还透露着少女的稚气，空气中，隐隐约约，多了丝丝缕缕的梅香，清冷得若有若无，忍不住引人追寻。

　　十七躺在阁楼里的小木床上。

　　瞳孔涣散，一点点得聚焦，她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你醒啦！”老板娘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问。

　　十七躺在床上想说话，可是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扯不动。一根纤细的手指直直地戳在了她的胸口上，丝丝凉气入怀，幽幽的叹息从她的口中发出。她感觉有些惊讶，这是自己的声音吗？

　　“喂，天上来的，你叫什么名字，什么品阶，在天上排第几？”。双马尾小女孩儿嘴里的字吐得飞快，可惜对面的人没动劲，只是茫然地看她。

　　“喂，跟你说话呢！”小女孩儿插着腰怒气冲冲地说。

　　可床上的人只是用那种茫然的眼神看她。

　　“完蛋了姐姐，”小女孩儿拽着老板娘的袖子有些着急地说，“我们捡回来的是个白痴！”

　　老板娘盯着床上的十七细细打量，摸着下巴缓缓地说：“应该不会吧？”啪嗒一下，一个响指打在十七的耳边，她惊得躲开，坐了起来。

　　“你看，这不是有反应吗，不是白痴！”老板娘点头说道。

　　“不是白痴怎么不说话啊？她嗓子不是没问题了吗？”小女孩儿苦恼地问。

　　“我知道了！”老板娘沉思一会儿后灵光一闪，“你想啊，咱跟天上失联了这么久，说不定早脱节，语种都不一样了。连凡人都能弄出什么汉语、英语、法语之类的，这天上的话也会变。这位仙友只是听不懂我们的方言罢了。”老板娘一脸笃定地说。

　　刚说完，老板娘就立马被啪啪打脸了。

　　“我不知道。”一声轻柔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床边的四只眼睛同时看向她。

　　十七看着面前的两个一大一小，重新说了一遍“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什么？”老板娘歪着头眯着眼看她。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迷茫地摇着头，眼睛里，迷茫、惶恐、焦虑、无助、冷静、克制。

　　“喂，我们还什么都没问呢，你怎么就说不知道！忽悠谁啊？自己名字总知道吧！”小女孩气冲冲地问。

　　“我叫......我想不起来了。”十七在床上抱着头，有些挣扎。

　　老板娘打断了小女孩儿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知怎么就跪坐在了十七的面前，一把将她的脑袋搂在胸前，低着头在她黑发间嗅。

　　“弄啥咧，弄啥咧！”小女孩儿赶忙拿白白的小爪子捂自己的眼睛，又忍不住透过爪子缝去看，激动之下猫耳朵都露出来了。

　　老板娘边嗅边用食指在黑发间摸索，不一会儿便夹出了一根黑短的东西，不是头发，更像是某种动物的毛。

　　转过身来，正看自己养的猫捂着眼羞答答地看自己，忍不住头顶冒黑线。“你一只猫整天脑袋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污浊不堪的东西！”老板娘呵斥道。

　　“什么嘛！明明是姐姐你......”小女孩儿后半截话吞肚子里了。

　　“我什么？”

　　“姐姐你动作太污了，总让人想入非非！”还是不吐不快呀！

　　老板娘懒得跟她计较，正事要紧。“看到这个没？”她将黑色的短毛送到女孩儿眼前，又转过身来给床上的人看。

　　“这是什么？”小女孩儿睁着蓝色的猫眼问，想伸手去拿，却被避开了。

　　老板娘又将短毛放在鼻下细嗅了一番，说：“这是我的同族。”

　　“天下尾巴是一家，姐姐你居然凭借一根毛就断定它的主人有尾巴，实在是太厉害了！”

　　“别给我捧臭脚，这上面有狐狸味儿你没闻出来罢了！”老板娘眯着眼说，“而且我还知道，这只狐狸大仙，不简单哪！”抬手一挥，那根黑色的狐狸毛没有落地，而是又飘落进了十七的黑发间。

　　十七伸手在自己的黑发里乱摸，怎么翻找都没找到那东西。

　　“老板娘，付钱。”优雅醇厚的男人的声音出现在阁楼里。

　　“哦，放桌上就行。”老板娘淡淡地回了句。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转过身看向门口，西装笔挺的男人手上拿着黑色的真皮钱夹，露出半截骨干精致的手腕。

　　“你新请了员工吗？”男人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多管闲事地问了句。

　　“我擦，你给我出去，没见着门口写着‘闲人免进’吗？”老板娘气冲冲地挡在男人面前，可惜个子不够，无法完全遮挡住。

　　“我不是闲人，我是客人，我是进来买单的。”男人一本正经答道。

　　“钱放桌子上，人给我出去！”老板娘叉腰大喊。

　　男人耸了耸肩，说了声“哦”，看了眼床上的人，转身准备下楼。

　　“等下！”一声轻呵在窄小的阁楼里回荡，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床上之人。

　　“我......”十七眉间徘徊着犹豫，她看着西装男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话一出口她其实有点后悔，但没办法，现在空白一片的大脑居然在看见这个男人的脸时有了熟悉的反应，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哦——”猫耳女孩儿捂着自己的三角形的耳朵，丝毫不为自己在凡人面前露了本像而担心，反而是对于突然出现的八卦桥段激动不已，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你怎么会认识他？他确实只是个普通人啊！”老板娘皱着眉疑惑问道。

　　十七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他，我——我只是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觉得他有点面熟。”

　　“这样啊！”老板娘幽幽地说了句，转过头看西装男，“喂，爱吃炒饭的，你认不认识这位漂亮妹子？”

　　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有些不悦，“我不叫‘喂’，也不叫‘爱吃炒饭的’，我有名字，林洛，叫人名字才是礼貌。”

　　林洛？老板娘有些诧异，她没有给陌生人名字的习惯，这个人怎么知道的。

　　“餐厅墙上挂着的工商局签的证有店主名字，是吧，林洛？”

　　男人又喊了一次她的名字，说实话，已经很久没有人会喊她名字了，那两个字听起来有种熟悉的陌生感。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里有点不舒服，就像自己的秘密被揭开一角被人偷窥了一般，她不喜欢，不喜欢这个陌生人就这么堂而皇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闯进她的世界。凭什么？凭借爱吃蛋炒饭？

　　老板娘抬着头，她是突然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竟是如此得近。第一次，她用冰冷的眼神，凉薄得语气对这位常客说：“你要是不认识那就这样吧！先生，你该出去了！”

　　“我叫顾北冥，北冥有鱼的北冥。”

　　又是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话，谁想知道你是谁啊！老板娘简直被对方这种自来熟的狂妄态度给激怒了。一声大吼——“顾北冥，你给我滚！”

　　喊完她就后悔了，冥冥中，在说出那三个字的一瞬间，有某种看不见的线，再次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