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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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贼船
什么大爷五爷，顾离没弄明白。梅十七拽着他的袖子小声提示说：“是阎王，五阎王。”
虽然想过敢在忘川河上风平浪静地撑船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但万万没想到竟会是一尊阎王爷。现在的领导都开始下基层了啊，顾离感叹道。
“原来是阎王啊，久仰久仰！”顾离全然没有任何羞愧或不自在的感觉，仿佛之前叫嚣着要投诉，赶人家回去种地的不是他一般。
“顾离上仙，这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五阎王眼眶中的黑雾在翻滚，看起来有些可怖。看着顾离眯着狐狸眼，一幅我跟你不熟的样子，他接着说：“若干年前，你跑奈何桥上垂钓，可是把桥都坐塌了的。老朽我好心想捞你一把，你理都没理就长扬而去，那修桥的费用还是我们几个老家伙勒紧裤腰带给凑的。”
“你可拉倒吧还若干年前，鬼知道，啊呸！鬼都不知道你从哪瞎编乱造的破故事。我还坐塌了你的桥？那桥是纸糊的啊，说塌就能塌？我告你老头儿，我虽然记性不太好，但你甭想讹我，门儿都没有！”顾离嘴跟机关枪似的突突了一大通，脑袋随意得偏过去一瞅——青竹和梅十七正一脸嫌弃得看着他。
我擦！顾离突然觉得自己幼小的心脏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说好的信任呢！
“十七啊，我怎么可能是那种干完坏事就溜的人呢！你们要相信我啊，我是善良的！”他满脸无辜得继续为自己辩解，可惜的是梅十七和青竹只是换了个姿势用嫌弃的表情看他，仿佛在无声地谴责——人家老人家勒紧裤腰带出资建桥，你怎么好意思忝着脸不认。
“咳咳，此事也是许多年前发生的了，我们原本就不打算追究了。”五阎王说。
“好吧，是我做的。对不起！”顾离鞠了一个大大的躬，都快以头抢地了。五阎王被他这态度大反转给吓了一跳。
“你居然真的把奈何桥坐塌了！”梅十七捂着嘴惊呼道，旁边青竹做了个一模一样的表情。
妈的，难道你们之前只是习惯性地嫌弃我吗？顾离突然觉得自己被诓了。
“我当时还小，还年轻，不懂事。”他摆出一副我其实真的很羞愧的表情。
“年少轻狂谁都会有，不知顾离上仙可想弥补一番啊？”五阎王循循善诱道。
一听这话顾离就知道自己躲不掉要被坑了。“不知您指哪方面啊？”
就见对方扬了扬手里的竹篙，意气风发道：“少年！接我的班儿，摆渡吧！”
顾离还没来得及翻个大白眼，就听青竹义正言辞道：“你可拉倒吧！我们公子可是千金之躯，少爷的命，跟你这老头儿搁这刨臭水沟，你做梦吧！”说完还朝顾离谄媚地眨眨眼，一脸狗腿样显露无疑。顾离有些吃惊，这熊孩子咋学他学得恁像呢！
“顾离上仙，你想长留地府光靠良民证是不够的，天庭要真的发通告要求地府不准收留你，你作为地府的普通住民，我们没有足够的理由为你挡住天庭的仙兵仙将。但你要是在地府有个职位，那就是公差，是我们中的一员，地府自是要护着自家兄弟的了！”
五阎王接着道：“我也不瞒你，我守了这忘川河数万年之久，是一直寻思着能找个天赋异禀的接班人，等我老了干不动了，他能替我将河里的脏东西死死钉住，免得他们出来为祸世间，乱了六道轮回。这是份苦差事，永远在河上飘荡，永远上不了岸。从河的这一头摆渡到那一头，你会见到形形色色的人、鬼、妖、魔、仙，你会看到数不清的爱恨情仇，但你永远不是主角，你是他们生命中的过客，能陪伴的旅途只是从左岸到右岸的距离。别人的人生是不停地向前行走，而你的人生是永无止境在左右间徘徊......”
那双黑雾翻涌的眼眶对准顾离，虽然里面什么也看不清，可顾离总感觉它在闪烁着光芒，灼得人脸疼。可脸再疼他也不能答应啊！
“五爷您别念诗了，您才华好，我承认——”
顾离话还没说完就被“哔哔”声打断了。五阎王从袖兜里掏出一块青色的石头。“喂？啥事儿？”
石头里传来洪钟般的声响，“三缺一，来吗？”
顾离没听懂那是什么意思，好奇地看五阎王。就见阎王看了顾离一眼，若有所思了一秒，然后对着石头说：“来！”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脊椎骨“嗖嗖嗖”地往上爬，下一瞬间，穿着破旧灰袍的老翁把竹篙往顾离身上一撂，双掌合十——消失了，徒留一声：“顾离上仙，请慈悲为怀——”在明镜般的河面上回荡......
顾离是完全呆滞了，两只爪子抱着竹篙，一脸茫然。良久，良久，他才冲远方的河面咆哮一声——“我草泥大爷！”
......
这头，五阎王乐得一蹦一跳地进了“休闲中心”——兄弟们平时搓麻将就在这儿。开心地跟吃了蜜油一般，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蟑螂了。
刚一进门儿，“啪啪啪”掌声如雷，一波接着一波。
“老五，没啥好说的，就一个字儿——牛！”瘦高个儿阎王说。
“今年评先进，我们都投你，你是真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啊！”光头阎王说。
“一石二鸟，好计策，好智谋！”山羊胡阎王说。
“非也非也，这不是二鸟，是三鸟。一鸟，留着顾离日后对付北冥；二鸟，这小子本事挺大，把他困在河上就不会给我们瞎捣乱；三鸟，他能镇压河里的脏东西，给我们白干活儿。”络腮胡阎王说。
“还有一鸟”，五阎王激动地说：“我能全心全意和你们搓麻将啦！”
一群老家伙一听，皆是哈哈大笑，房顶都被震得抖了抖。
“都是好鸟，都是好鸟。”络腮胡阎王说：“这些年苦了老五你了，大部分时间都得在船上呆着，这次，兄弟们都陪你好好地放松放松，搓他个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吼声震天，激情昂扬。
“可是，万一顾离那小子就顾自个儿跑了怎么办？”一个矮小的阎王说。
“不会不会”，五阎王解释道，“我找地藏王菩萨问了，他是正经修佛之人，拜了净玄高僧为师，小事儿爱犯糊涂占便宜，镇压忘川河这种大事儿，他不敢躲！”
说罢，又都笑嘻嘻地乐呵起来。
事实是，顾离这只活了四千多年的老狐狸被一群老鬼给算计了——他还真不敢下船了！
就是因为修为够深他才知道脚下这条河有多脏，没有个定海神针压制着，河水泛滥分分钟的事儿。
“他，他怎么突然没了。我们怎么上岸啊？”梅十七问。她感觉莫名其妙，简直太荒诞了——船家跑把客人丢船上，难道自己动手划吗？
青竹拽着顾离的袖子问：“公子，这可怎么办呀！没想到真上的是黑船了！”
顾离无奈地低头对小孩儿说：“你知道为啥做狐狸不能骄傲吗？”
“为啥呀？”青竹单纯地问。
“因为这世道，你若骄傲，分分钟有人让你嗷嗷叫！”他将竹篙插进水里，用力一撑，船滑了出去。“诶，就算你是上神之下的第一也没用。每个人都有软肋，我做狐狸最大的失败之处：一，长得太帅，容易遭人嫉恨；二，心太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梅十七扔给他一个大白眼，说：“三，为人处世太嚣张，太嘚瑟。这下好了，我们就跟那老头儿一样，一辈子困在船上漂流徘徊吧！”
“被困住的只有我，等靠了岸你们先下船，我得继续留在船上镇压这河里的东西。我们做过和尚的呀，最过不了的一关就是慈悲。”顾离一脸慈悲样淡然说。
“算了吧，光留你一个在船上算什么事儿，反正在这地府我和青竹也没旁的地方可去，就先陪你一起吧。”梅十七看着顾离摆渡的背影无奈说。
哪成想顾离突然转过头，咬着袖子泪流满面呜咽着说：“十七，我们果然是好兄弟，好姐妹，呜呜——”
对于顾离这种随时会脱线的状态，梅十七表示，为了公众的安全，病人还是要看紧的。
***
事实证明，顾离除了脑子跟旁人不一样，让人格外头疼，动手能力还是很强的。一刻钟后，不用站着撑竹篙，渔船已经可以自动前进了，还包括了加速减速的性能。
“诶，这是奈何桥吧？”梅十七惊奇地问，她确是没见过奈何桥，没想到会是这么普通的样子。
“嗯，没错，它就是——”顾离还没说完，就听到青竹在喊：“公子，有人在奈何桥上钓鱼诶！”
“哈哈，我当初的事迹太雄伟，有人会模仿也很正常。”顾离一脸自豪地说。
“公子，他跟你长得好像啊！”青竹喊着。
“啊？”顾离惊疑地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穿蓝袍的胖子，背上背着把巨剑，坐在桥的石头扶手上，拿着根竹竿儿垂钓，长长的鱼线拖沓下来没有落进水里而是悬在半空中，鱼线末尾系着一个小东西。周围还有去投胎的鬼魂、鬼差对他指指点点。
“你到底哪只眼看出来我跟他长一样啊！”顾离有些生气地问。
“他也是狐狸啊！”梅十七闻了闻，“我闻到了！”
“那他一定是个很肥的狐狸，都胖成球了。”顾离说。
“狐狸不是胖嘟嘟的才可爱吗？”青竹说。
“要那么胖干嘛，我这样不胖不瘦的才是最可爱的。”顾离懒洋洋地说。
渔船过桥洞时减速滑行，离得近了顾离才看清鱼线上坠的是什么——一截戴木扳指的指头。他伸手拽过鱼线仔细瞧那木头扳指，黑色的木头上泛着油光，一股血腥味儿和陈年香木的气味儿混杂在一起，戒面上刻着一朵祥云。
他抬起头，正巧与桥上的胖子四目相对。
“这是什么东西呀？”梅十七指着顾离手里的那截东西惊呼道。
顾离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没事儿。”他将鱼线上挂的东西解下收起来，翻身下船，双脚踩在河面上如履平地，然后双手推着船头，将船加速推过桥洞。
“我有事要处理，船到岸后你们赶紧下去。”
“顾离，怎么回事啊——”梅十七喊着。她察觉到顾离在看到鱼线上挂的东西时脸色就不对，可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离离他们越来越远——直到来时的方向掀起滔天巨浪。
......
奈何桥上，莫问山感觉到自己的鱼饵被咬钩了，低头一看，正撞上顾离黑如深渊的眼睛——冷漠、无畏、叛逆。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