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宿》我叫方糖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疯魔时刻（2）

　　两天后的夜晚，雾隐山静谧得时有虫鸣。梅十七盘腿坐于蒲团上，闭了几次眼都无法入定，没来由得心里一阵不安。她看了看旁边睡着了还吧唧吧唧舔手指头的青竹，心里也是一阵无奈——主人城府深，修为更深，却偏偏养了个这么个有些痴傻傻的小童。是啊！顾离那人虽不是十恶不赦，但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怎么会偏偏把这么个小童带在身边？难不成这小童身上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望了望山洞方向，自从两天前顾离进了山洞就没再出来了。梅十七盯着嘴角流口水的青竹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手了。可在她的手与青竹的额头只有半指之遥时，“轰隆”一声——屋顶塌了。

　　心虚加上惊吓，梅十七整个人懵了，被埋在树枝和稻草下面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发现不止是屋顶塌了，她整个人都不受控住的滚来滚去，根本停不住——这是地动了。可这里又不是凡界，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得地动，不远处，传来撕心裂肺得吼叫声，是山洞深处。糟了！顾离出事了！

　　一阵天摇地晃，梅十七将睡得还有些迷糊的青竹搂在怀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从底下钻出来，就看到顾离所呆的那个洞穴塌了，洞口已然埋住，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吼叫声从砂石的缝隙里传出，梅十七控制不住得去捂耳朵，紧守心神。

　　那撕裂的吼声如穿肠利剑，刺穿的不是□□，而是神魂。

　　她不能只顾着自己，青竹已经在一旁狂吐了，鼻子耳朵里还在不断流出一串串的血珠。她提了口气，指尖点在青竹的额尖用仙法替他守住心神，一时分心，一口血吐了出来。她已经没空去想顾里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良久的良久，地动停了，刺得神魂撕裂的嘶吼声也没了，像大病一场，死里逃生，梅十七脸色苍白如纸，嘴边胸口尽是血渍，松了口气，脑袋一空，俯身倒地，晕了。

　　再次醒来，周身没什么变化。梅十七看到的还是她昏迷前的情景，青竹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满脸都是血迹，他们的草棚还是塌了的，顾离所在的洞口还是被坍塌的石块埋得严严实实。

　　赶忙上前摸了青竹的脉搏，还好并无大碍，摸出丹药给他服了一粒，自己也服了一粒后，梅十七这才感觉到好点儿。目光看向洞口，陡然间生出一种无力感，果然她还是太弱了。她不敢想如果顾离真的走火入魔或是发疯了她能怎么办，或许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带着青竹再跑回花神宫了。

　　想想也是泄气，这还没出家门儿多远呢，结果向导兼保镖就出问题了，她能怎么办，无解啊！

　　做了一番修整，等到了晌午日头大了，梅十七还是壮起了胆子施法一点点挪开洞口的巨石。累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将大部分体积较大的石头运出去，她还是没敢深入。里面漆黑一片，但某种巨型生物的粗重的喘息声还是带着威慑传出来，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青竹睁开眼的时候，梅十七又喂了他一粒丹药，还有一些水，将这孩子团了团勉强抱怀里送到离洞口较远的地方藏起来。青竹这孩子平时就有些傻乎乎的脑子不太清楚，这回受了大伤更是迷糊了，眼睛焦距都对不出来。梅十七还特意在他身边留了些食物。

　　山洞她是必须得进的，顾离也是必须得看一眼，要不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带着青竹回了花神宫她也不甘心。她得确认了顾离是真的“无可救药”了，才能开溜。

　　浑身出了层薄汗，梅十七在洞门外直喘，累得有，紧张也有。这不是开玩笑的，她面对的是比她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敌人，若是真疯了，那战斗力就更强。初次见面脑袋清楚的情况下都能打得她一动不动，更何况现在！

　　终是一步踏出去，当身体完全没入黑暗中时，梅十七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身上的那层汗也变得冰凉。她知道，这不是因为山洞本身冷，而是里面的人的气场。她能清楚的闻到空气中的愤怒、痛苦。不过相比之前，它们对神魂的刺激已经小很多了。

　　“顾离——，顾——离——，我是十七啊，你在吗？”

　　梅十七试探得喊顾离的名字，走到山洞最里面，仍旧是一片漆黑，正奇怪山洞怎么是空的，猛然间半空中冒出两只大红的灯笼将她吓了一跳。定睛仔细看，那哪是什么灯笼啊！那是一双眼睛，愤怒的眼睛。

　　梅十七勉强看出一只狐狸的轮廓，那不是普通的狐狸，它太大了，几乎要将整个内洞塞满，大到她忍不住去想——顾离要是这般模样肯定没法走出山洞，肯定半路上会被卡着。如果不是情况实在特殊，梅十七定要调侃一下顾离——你看你这黑的，天一黑都找不着你！

　　可这种东西也只是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冷汗一颗一颗滑下了额头。

　　“顾...顾离，你...你还...好吧？”她的声音里发着颤，身子虽对着那巨大的狐狸，脚尖却已经转向洞口方向了。

　　她是眼睁睁看着那对红色的灯笼慢慢熄灭的。数息间洞内完全陷入黑暗，而后狐狸的轮廓迅速缩小，只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就从黑暗变成了光明——头顶上方有极小的一束光线照进洞来，但也足够梅十七看清眼前人的情况了。

　　顾离，怎么说呢？情况非常不好，但对梅十七来说，这是非常好的状况。

　　细小的光束后面，是个石床，上面坐着了披头散发的人，衣服凌乱不堪，露出上半身白皙的肩和胸膛。梅十七有些惊讶，刚才那么大那么肥的一只黑狐狸化了形后居然会显得有些瘦骨嶙峋。他这短短两日过的不太好，梅十七闻到了沮丧的味道，愤怒之后的无奈和沮丧，太压抑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还和她贫嘴，还乐呵呵得哼曲子，只不过短短两日不见，便像是换了个模样。

　　“咳咳”光咳了几声却像是患了多年重病一般，声音嘶哑得难听。“青竹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梅十七好得是松了口气，还能关心他那小童，不错，起码没疯。

　　“神魂受了些刺激，无性命之忧，我已经给他服了药，过几日便好。”

　　紧接着又是安静，梅十七怕不说话顾离有会陷入之前的疯狂，赶忙道：“我把他放在安全的地方了，你要不要出来看看他。......外面太阳挺好的，这洞里潮湿阴暗，不利于你养伤，不如出来晒晒太阳？”

　　“我没事。”这回声音好些了，没那么刺耳。

　　我知道你没事，但我被你吓得有事！尼玛！这就是你说的“跟在你身边会很危险”，我算是真正见识了！梅十七忍不住腹诽道。

　　“你先出去吧，我收拾收拾再出去。”

　　“哦，哦好。我给你准备些吃的，你快些来啊！”放下心中的担子，猛然间却有一百个疑问爬上心头——修炼功法错了？走火入魔？是就这一次还是隔段时间就来一下？要是后者梅十七不打算继续和顾离走了，太要命了！

　　将青竹又重新抱回来，把倒了的草棚再收拾收拾。青竹脑子醒是醒了，但眼泪汪汪的，嘴直撇，要哭不哭的，一幅大姑娘的委屈样。委屈，谁不委屈呢？都是无妄之灾啊！

　　想着三个人中有两个都受了伤，不对，三个，始作俑者说不定伤得更重，肯定要在这山上多呆些时日，梅十七就想着搭个结实点的草棚，住着也舒服些。

　　施了法术一点点将稻草往上放，猛然间身后蹿出数条鱼线，嗖嗖几下地上的零碎的东西就物归原处，一个草棚就好端端得摆在了眼前。梅十七回过头，身后站着的正是顾离。一身白袍整整齐齐纤尘不染，一头如墨的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簪好，面容俊朗，眸如星眉如斗，一幅“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好模样——一如梅十七初见的样子。

　　“哇——呜——”

　　梅十七被青竹的哭声吓了一跳，什么情况？哭什么？

　　顾离手一翻拿出鱼篓，水木清华清甜的香气一丝丝透出来的瞬间，梅十七嘴馋了。真身为草木的修行者受伤时喝水木清华灵液疗伤最好。

　　青竹也不哭了，红着眼睛跳起来抱着鱼篓咕咚咕咚得猛喝。梅十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看青竹喝了几口后，顾离就猛得夺过鱼篓，不理青竹的愤怒，递到了梅十七的跟前，“这灵液不能用普通用具盛，委屈你这么喝了。”

　　梅十七忍不住红了下脸，接过鱼篓也没客气就咕咚咕咚两声，没好意思多喝就还给了顾离。一低头看，正对上青竹撇着嘴愤怒的小脸。她有些尴尬，这本就是顾离留给青竹喝的。

　　顾离拍了一下青竹的脑袋，“她救了你的命，说谢谢。”

　　小孩子心眼也不坏，乖乖得说了谢谢。

　　顾离一直没有再回到那个山洞里，就坐在新建的草棚里跟青竹还有梅十七说话，也没有谈及山洞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一直到了晚上，青竹睡下了，他盘腿坐在外面也不入定，也不休息就抬头望天上的星。

　　“你是守夜吗？”梅十七还是决定明知故问一下。

　　“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我是......害怕。”她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顾离扬着嘴角看她，“我没疯，没修炼出岔子。我是......愤怒。我是愤怒得有些失控了。”

　　你不止是愤怒，我看到你的沮丧了，她在心里偷偷说。

　　“十七，我被自己的亲爹给骗了，骗得跟个傻子似的。他对我冷漠过，但从来没骗过我。他是堂堂的上神，只要他说不，谁敢违抗他！他从来都用不着骗人。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骗我呢？我想不通啊，十七！”

　　梅十七听着顾离念自己的名字，突然想到好像从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就喜欢叫他十七，而不带“梅”字，像是叫小女孩儿的名字一样。

　　一个药丸大小的东西抛向她，捧着手心接住一看，是颗漆黑的圆扁的东西——一颗下棋用的黑子。

　　“这是——”

　　“北冥上神给我的神格。”

　　“什么！”梅十七惊呼道。简直不敢相信，她只听说过这东西，但据说形态可变，具体什么模样只有那几位神知道。

　　“假的！”顾离有些自嘲地说。

　　虽然顾离说是假的，梅十七还是小心翼翼得捧着看。“北冥上神说了把神格给你？”她一脸不可思议道。任何关于神格的事都是绝密，更不用说其归属问题了。

　　“他——”顾离猛然一愣，“呵！还真是我自作多情了，他从来就没说过这是神格！”他想起那天神树下自己光顾着满心欢喜，而那人却只是指明——这是你想要的。他从未说过这是神格！

　　神，真的会骗人。

　　“所以你不去魔界特意来这里是为了——成神！”梅十七显然是被自己所说的内容给惊住了。虽然没成功，但差一点就是真的了。天啊！太大胆了！

　　“那......我们还去魔界吗？要不回去问问怎么回事？”梅十七小心得问，边把棋子递给了顾离——就算是赝品那也是天地间独一份儿的神格的赝品。

　　顾离捏过黑色的棋子，看了一会儿，放入掌心一握，再松开时已是一束黑色的细沙从掌心流下。

　　“诶，你——”梅十七说了一半就闭嘴了。心里对北冥上神有了点怨念：你说你堂堂一个上神，拿亲儿子开涮，有意思吗？不给就不给，又没人抢得过你，偏偏拿个假的糊弄人！诶！

　　“今晚你好好休息吧，明早我们就出发。”

　　“去——哪？”

　　“当然是魔界。难不成还要回太清山跟他打一架吗？我又打不过他。”

　　梅十七眨了眨眼，放下心来，这是真理智了，她还真怕顾离忍不了这番羞辱跑回去找亲爹干架，那就真闹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