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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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离开
睁开眼，刚从黑暗来到光明，顾离就被吓了一跳——一对琥珀色的眼珠子正“粘”在他身上。
芜浣在床上与其说是打坐，不如说是看着顾离发呆。“你......做噩梦了？”他歪着脑袋问顾离。
“你怎么伤这么重？”顾离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
“你打的你忘啦？”
“我说我揍你之前谁揍的你。”顾离一脸认真地问。
芜浣不说话只是微微歪着脑袋看他若有所思得笑，顾离实在不明白这家伙子在笑什么，他看起来像个笑话吗？
“神格不能给你，但给你报一下仇还是能做到的。”
“看来你是真的很强啊！”芜浣摸了摸下巴，说：“对方要是神你也能揍吗？”
“有神位的免谈，我还犯不着去‘渎神’。”以仙阶冒犯神阶，他怕天道会劈死他。
“那你也不怎么样嘛，总一幅牛逼哄哄的样子。”话很讽刺，但芜浣脸上的表情却告诉顾离——他可怜他。
简直莫名其妙。
“你和哪位神灵动手了？”
“我没和神灵动手啊？”
“那你——”
“那人是我的神，怎么，不行吗？”芜浣脸上的笑意更甚，可顾离觉得很无聊。他在很努力得关心一个人，想帮助一个人，但在对方眼里，他就是一个笑话。
“你和你哥哥很不一样，他从来不说笑话。”沉默了良久，顾离才说话。
“芜菁......他第一次救了我，第二次救了你，也救过那位......晟光上仙无数次，他是个可怜又倒霉的家伙，因为他都救了不该救的人。”
顾离完全被他弄糊涂了，如果说芜菁不该救他他可以理解，但为什么会认为救晟光上仙和芜浣他自己是不对的。
“顾离，你知道真神为什么离去吗？”
“真神也是有寿命的，到了该离去的时候自然会离开。”
“他离开是因为他想离开，以为他发现这天上的神仙们，心肠都坏透了。”
“芜浣，你非真神，岂可揣测真神的意图。”顾离觉得芜浣说的对，他们不公正，他们处处都带着私心。
“他抛弃了我们，正如晟光抛弃了我和芜菁一般。”芜浣好像又陷入了迷乱的状态。“顾离你还看不明白吗？为什么真神一离开就封闭了凡界，无论仙、妖、魔都无法插手凡界，连取得联系都不能？真神在时，由他一手统领凡界诸事，他离开了，也不许任何人插手。这不对，这一点都不对！”
顾离直接一个静心咒打过去，芜浣立时闭嘴了。
“一万多年前的事了，真神走不走跟你有什么干系。芜浣你清醒清醒吧。我知道芜菁死了你很难受，但芜浣，你还活着，你不仅是为自己活的，你的命是他救的，你还要替他活着。”
琥珀色的眼睛渐渐从迷乱中醒来，“抱歉，是我失态了。”芜浣冲他笑了笑，顾离总感觉那笑容中透露着失望，甚至绝望。
失望什么，又绝望什么？顾离不太懂，他也不想懂。天塌了由个子高的顶着，干他何时！干一个剑灵何时！简直是杞人忧天！
“我话已带到，魔岩岛你有空去一下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重新挂上疏离的笑，还是初见时的芜浣。顾离目送着他离去。
与芜浣的相遇既意外又短暂，顾离甩甩脑袋，他有一个优点，可以很快将某些事情按照分类储存在记忆里的一些“房间”里，等到想去回忆时再从“房间”里取出来。
关于芜菁的是这样，他决定把关于芜浣的也关起来了——因为芜浣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至少远没有和梅十七、花神在一起的时候舒服。他是只贪恋舒适的狐狸。
将不愉快抛之脑后，顾离想起那根化为於粉的竹竿，有些心疼，看来自己得重新砍一根了。叫上青竹，打算去花神宫带上梅十七一起离开。
喊了两声青竹，又没人回应，顾离脸都气肿了——这死孩子又跑哪去了！
吉祥殿的院门上粘了个细长的纸条——“青竹饿了元汐师姐带他去辟溪园吃桃子还有师父有言你若再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亲自把你赶下山”。顾离顾离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嘴角撇了撇。芜浣万剑出鞘气势太大，估计整个山上都看见了，只是不知道的是，有多少人猜到是他回来了。
顾离慢悠悠得晃荡到辟溪园时，元汐师姐正与一园子的仙门新秀们听一俊俏公子弹琴。顾离很少会称赞一个人“俊俏”，行的路远，见的人多，对面容长相这种东西不甚在意，况且这天上的仙人就没有貌丑的。
那弹琴的公子气质出尘，一身钴蓝色的长袍，见顾离进来听琴，嘴角一扬，顿时艳压群芳。园中人都静悄悄的，品琴、品酒，说不定还在品美人，不敢多弄出一点杂音，好似酒入盅杯的声音大一些就会毁了这般良辰美景、岁月静好。
“公子！公子你来啦！”可偏偏就是有人爱扫兴。青竹哼哧哼哧地啃着桃子，一抬头就看见了一袭白袍的顾离，咋咋呼呼得就喊出来，跑到了顾离的身边。
琴声断了，众人的心思也乱了，有的甚至皱着眉不悦地看青竹和顾离。
顾离没有理旁人的不悦，在青竹的头顶狠狠拍了一巴掌——都说了别离他太远，这都跑出去跟旁人吃吃喝喝了！
青竹有些委屈得摇了摇脑袋，举起手中的桃子，抬着头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顾离，“公子吃桃子。”顾离拿过桃子，咬得嘎嘣脆。吃了一口他就明白了，这是西子林的桃子。
“离师弟，我正想着等会儿就把青竹给你送回去呢，没想到你先找来了。”元汐有些歉疚得对顾离说。
“哪里的话，是我要谢师姐替我照顾青竹。”顾离淡淡得说。
“元汐师姐不给我们介绍介绍吗？”蓝袍公子抱着胳膊笑问道。
“这是我的一个师弟，来接他的随侍小童的。刚才扰了诸位的雅兴，元汐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面对这种场合，元汐是游刃有余。顾离刚来时大师兄就叮嘱过她，不可擅自将其身份告知他人，以免惹来麻烦。元汐向来将御池宫的大小事宜放在心上，自是听从。
既然元汐不愿多说，旁人自当给个面子不多问了，可这蓝衣公子甚是不知趣，没理元汐的赔礼，仍旧不依不饶得说：“元汐师姐的这位师弟刚才与人比试闹出那么大动静来也不见霁风师兄去管管，整个御池宫都装聋作哑当看不见，实在是让白禾心生疑惑，想认识认识。元汐师姐，您就满足一下在座的好奇心，介绍大家认识一下嘛！”白禾指尖在琴弦上随意拨弄着，脸上带着少年人的嬉笑，身旁的其他仙门弟子听他这么一说，也都来了兴致，七嘴八舌得起哄。
最近御池宫里的仙人多了起来，人多眼杂，没人知道这个白禾是怎么知道之前那番比斗是顾离弄出来的。
元汐也没想否认，她看着笑颜如花的白禾，心里怒气升涌——什么时候御池宫的家事也是这些外人可以品头论足的了！她原本想着这白禾是西子林的弟子，修为才智都是上乘才特意放下一些事务抽空来作陪，没想到却是这般蹬鼻子上脸不知礼数的狂妄之辈。
元汐冷着脸对白禾说：“我御池宫弟子自有一套行事方式，我师父都未发话称有何不妥，没想到白禾师妹竟是先看不上眼了！”若说花神宫弟子都是草木，那西子林便皆是女子，从无例外——这个白禾是个女扮男装的仙子。
话一出整个辟溪园都凉了，顾离吭哧吭哧啃着桃子，心里暗道以后是不是要喊元汐师姐为“冷场王”，第一次见面把他给尬冷了，这会儿又把别人给怼凉了。
有人看不到过去，便想缓和气氛，“元汐师姐，白禾不是那意思，只是好奇心比较重，还望师姐海涵。”
也有人不嫌事大冷言冷语道：“这太清山北冥上神之所，自是哪都好，不过也弟子也太过傲慢了。玄音上神的无妄海我是去过的，岛中弟子各个谦逊有礼，哪怕是最受宠爱的弟子莫问山也是恪守规矩。这么一比，这太清山中弟子确是落了下乘。”这番评头论足倒显得说话人自己身份多高了。
本是客人傲慢，却偏怪主家无礼，这世间的“礼”还真是有趣！元汐耳边听着旁人讽刺御池宫不如无妄海就想甩鞭子将人抽出去！眼睛是死死盯着最开始挑事的白禾。
白禾却仿佛没看见元汐的怒意，不，应该是看见元汐的怒以后脸上笑得更甚了。“大家快别说了，小心元汐师姐气急了统统将你们扔下山！”话语中带着嬉笑。
听她这么一说立马有人掺和道：“扔下去正好，这山上呆了些时日甚是无趣，也无什么奇景可看，要不是白禾师妹来了，我正想与人结伴去百花谷看花海呢！”虽是开玩笑，但也是笃定了元汐不会真拿他们怎么样的。
“诶，我也想去。”
“我也去。”
“算我一个。”
“元汐师姐，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们在一起开玩笑呢！师门长辈受上神相邀前来，我们哪能说走就走。”白禾笑得美不胜收，娇嗔地对元汐说。
元汐后槽牙都恨不得咬碎了，眼眸里带着针恨不得扎死对面这个女扮男装的贱人。刚要开口却被白色袖子给拦住了。
“你们可是好奇为何我不守规矩却没人敢来找我麻烦？”顾离随手将吃剩的桃核一扔，恰巧落在白禾的琴上，没理众人的怒气，他继续道：“你信不信我就算把御池宫拆了，让你们这帮傻逼都光屁股睡大街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儿！你们一心仰慕的北冥神君也不会动我一根指头！”
“狂妄！”
“你当你是谁！”
“简直不知所谓！”
顾离压根儿没理他们，“因为这是我家，这儿！我说了算！”他的手附在青竹的头上，青光一闪青竹变回了原形，竹竿入手，鱼线如飞箭从竹尖蹿出缠在白禾白皙的脖颈上——一招“海上弄潮人”——抬手将猎物向西南方向甩去。
芜菁，你说对不如自己的人要用忍，你是对的，我真的做不到啊！
那些细长的鱼线仿佛是活的，将一园子的闲杂人等捆好一起送向了远方。不过是几个呼吸间，辟溪园就变得空空荡荡，留下一桌子的吃食和酒水，以及地上的几间衣服——鱼线估计是记住了“光屁股睡大街”的话，真把几位仙人的衣服给剥了。
竹竿一收将青竹变回来，顾离递给青竹一个锦囊，“把好吃好喝的都赶快收收，收完咱就走！”
“好咧！”青竹扭了扭脖子咧着嘴喊道，估计是被顾离抓着有点不舒服，但有这么多好吃的，值了！就知道公子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哈哈！
这园中唯剩的第三个人——元汐师姐，看呆了。她的确很想抽那几个不要脸的家伙，但想和做还是有差距的。没想到顾离这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扔出去了，这要被告到他们的长辈那里去，还不闹翻天啊！
回过神来，她立马问：“你把他们扔哪了？”
顾离拿起一个桃子又开始啃，“后山！”
“后山！那可是有禁制的！我不带玉牌指路都九死一生！”元汐瞪着眼不可思议地说道。这真要是死了谁，就闹大了，后天可就是师父寿宴之日了！
“后山没那么凶险，师姐你是多虑了！”顾离随手掐了个诀将要跑到后山救人的元汐给定住。
“离师弟，你这是干嘛！赶快放了我让我去救人。那帮子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真要不小心死在咱这儿就闹大发了！”元汐急的脸都红了。
“这后山的禁制我比师姐熟悉。当初太清山哪有如今的模样，就是个大青山，这一山上有一大半的树都是我和老神树种的。”顾离笑呵呵得安慰道。他顶多就教训一下这群嘴臭的家伙，要他们的命？他们还不配！
听了顾离的话，元汐心中安稳了些，“你赶快把我放开，我看他们也不爽，不会那么快救他们的。”顾离下的定身咒非同一般，她心中默念了几个解咒的口诀都没用。
“师姐，你是被我困住所以没法救他们的，而并非是不想去救，明白吗？”顾离笑眯眯得说。
元汐眼睛一亮，懂了。
“公子公子，都收好了。”青竹兴冲冲得跑来，整个园子是被抢掠一番后的狼藉，桌子、椅子全都东倒西歪。顾离开始有些怀疑自己平时哪里教的不对了，怎么这小孩儿越来越像土匪了呢？连地上的被扒下的衣服也不放过！
“师姐，那就拜托你替我和林伯、霁师兄说再见了！”
“什么？你今天就走？”
“早走晚走都得走。哦，对了，半个时辰后咒语会自动解开，任何人要伤你，这咒语也会第一时间把他弹开的，放心吧！”
“你还是亲自和大师兄告别吧！”元汐皱着眉有些不安道。
“不用了！”顾离挥手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园子门口。
元汐正心里叹息，就这么让师弟走了大师兄该又难过了，才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顾离又回来了。她还没来得及问顾离是不是改主意了，就被扛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师姐，你不要将那杞子小人的话听在心里，咱太清山上是有美景的，他们看不到是他们缘分浅，我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几句话的功夫，颠颠簸簸的一路，元汐从顾离肩上下来时就坐在了一块巨石上，这块石头她认识，上面还有几个字。她也知道，爬上这块石头，太清山的风光便一览无余，但这是她第一次坐在上面。
顾离在巨石下，跟旁边的青竹一般仰着脸冲她笑。“师姐，这山上的树有一大半是我和老神树种的，我不忽悠你。要论花开的美景，百花谷的花海和西子林的桃花加起来都没咱太清山的树开花时美。”
他立在石下，转身朝山下施了术法，太清山腰上千年不散的云雾——散开了。云消雾散，后山山脚下的那个池塘变成了一个点，入了眼帘。在这山上呆了也有数千年，元汐却觉得自己是头一回将这太清山看个干净、看个清楚。
绿色的树叶波涛翻涌，是天降的调色盘，风为笔。绿色的海波每前扑后退一次，便会褪一些颜色，由绿变浅绿再变黄，黄色一点点、一层层得淡去，就在那片浅黄要无声无息得消散于空中时，仿佛是生如夏花的绚烂，大片大片的蓝粉色撞碎了最后一抹鹅黄，就那样突然、意外、让人始料不及却来势汹汹得让十里青野染上了红妆——纯情而又生动。
一片蓝粉色的花瓣如轻灵的碟随风而来，飘落在了元汐的腿上。风，裹挟着花开的声音，扑入满怀，她仿佛听见了大大小小无数人的惊呼——太清山开花了！
“十里花海，不敌一片相思。”
是了，这便是元汐身下那块巨石上刻的小字，字迹隽秀、圆润规整——是个女人的字迹——元汐忍不住猜测是不是那位从未谋面的师母留下的了，这些日子的旁敲侧击，她并非一无所知。她忍不住想，那位被自己的夫君亲手杀死的女人，那位生下离师弟这样桀骜不驯的孩子的母亲，那位临死也要祝福天下的仙人，当初看到这满山相思树的花海，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写下那十个字的呢？
太清山的半山腰上，顾离肩上扛着新砍的竹竿，簌簌的蝴蝶花落在他的头发上、他的肩上。随手一伸拈住了一片蓝粉色的蝴蝶花，微微歪着头看它，“说是‘十里花海不敌一片相思’，那你说他守着相思神树究竟是思还是不思，是爱你，还是不爱你呢？”愣了一下，摇摇狐狸脑袋，他想不通，那就不想吧！情情爱爱什么的，也太麻烦了！
阳光透过蝴蝶翅膀的缝隙，落在他的脸上——哈！外面春光正好嘛！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