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童话》语秋

42、重返校园

　　开学前的这段时间，小秋一直住在张青宏家里。每天晚上他都会到自己家楼下，找一个阴暗的地方站很久，却不敢上楼敲门，他承受不起再次被拒之门外的痛苦。
　　直到有一次他看见妈妈下楼倒垃圾，他觉得妈妈看见他了，但是妈妈只是朝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又上楼去了。后来他就再也没去过了。

　　开学报道的日子到了，小秋背着当年的旧包，踏上去B市的火车。张青宏要送他去学校，他不肯。“我又不是新生了。”
　　“有事情一定给我打电话。”张青宏再三叮嘱。
　　小秋点点头，心里却想，我再也不能麻烦你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太多了。

　　火车开走后，张青宏在站台上还站了好一会，本以为终于可以如释重负，放下一番心事，可是怎么心里反而沉重起来？

　　学校里没什么变化，但是在小秋眼里，已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幸好自己在只上了一年，认识的人不太多，他希望很多人已经把自己忘掉了。
　　他压低帽檐，贴着路边快速地走着，心里很怕遇见任何认识的人。

　　小秋先到学生处办公室找王老师。王老师看到他很高兴，但是办公室里人多，王老师便摆出威严的脸孔甚至有意拖了一些腔调说：“韩语秋同学，你跟我来，院办主任要见你。”
　　王老师带小秋离开后，学生处的其他几个老师就开始议论上了。
　　“刚那个就是去年那个同性恋杀人坐牢的学生？”
　　“是啊，头发还没长起来呢。”
　　“长得真漂亮啊。”
　　同性恋杀人坐牢，这些便是小秋在学校的标志。顶着这样的标志，别人会怎么对待他，小秋此时还顾不上想，能回来再上学，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在去院办主任的走廊上，王老师对小秋说：“你这次重回学校，有些要求不太一样，主任会亲自跟你讲。”看出小秋有点紧张，王老师笑笑安慰他，“别紧张，没什么大事。”
　　王老师敲开主任的办公室说到：“韩语秋来报道了。”他示意小秋进去，自己退在门外。

　　小秋进门后便朝着院办主任坐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低着头，双手直直地垂在两腿侧。
　　院办主任清了清嗓子说：“韩语秋同学，欢迎你重新回到学校来。大道理就不多讲了，你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珍惜。你触犯法律，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现在轮到学校肩负起教育和监督的责任，因此，学校对你的要求比较严格。首先，你必须严格遵守各项校纪校规，只要有一次违反，就立刻开除，当然，更不能再有违反国家法纪的情况；学校只是给你保留学籍，让你可以继续学习，拿到毕业证书，但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你只能走读，不能住学生宿舍。除此之外基本都和普通学生是一样的，你都明白了吗？”

　　强烈的屈辱感遍布全身，小秋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而乖顺。“是。感谢学校给我的宽大和机会，我一定不会让学校失望。”
　　院办主任挥挥手，“好了，让王老师带你去办各项手续吧。”
　　再次鞠了一躬，小秋转身出门。刚一出门，泪水就涌上眼眶。
　　王老师关切地问：“怎么了？”
　　小秋擦擦泪，勉强对王老师笑了一笑。“没什么，我太激动了。”

　　小秋到财务科缴纳了3500元学费，200多元书费，办妥了学生证、借书证、饭卡等一系列手续。王老师说：“中午我请你吃饭，算是庆贺吧。无论如何，还能回来继续上，总是值得庆贺的。”

　　然而越怕什么，就越有什么。
　　刚出了行政楼，迎面碰上杨志远。尽管小秋已经尽量压低着帽檐，杨志远还是一眼认出他。“韩语秋，是你么？”
　　小秋的步子略略停滞了一下，便漠然从杨志远身边擦肩而过。就是他们几个，他们几个将自己逼得几乎要疯掉，才做出那样疯狂的事情。小秋对304的人有说不出的愤恨。

　　王老师小声对小秋说：“他现在是你们班班长、你们系学生会的干部，学校第一批学生党员。”
　　看到小秋竭力压抑的痛恨表情，王老师叹口气说：“你对你们宿舍的那几个还是很恨？将来在学校里难免要遇见，不要让这种情绪影响你，别理他们就是了，惹不起咱躲得起。”

　　小秋愤然站住，咬牙说：“是！他们每个人我都恨！我恨李瑞思，就是他跟张珊珊两个傻B祸害的我。还有杨志远，平常在宿舍里跟个大善人似的，对谁都客客气气很关心热情的样子，就他最虚伪，偏偏这样的人就比较有号召力，宿舍其他几个都是跟屁虫。还有黄海波，成天跟我借这借那，只要是我的什么都好，可是翻脸就他翻得快。其他那两个也都是猪！”

　　小秋越说越气，王老师赶紧劝他。“行了行了，你这种情绪可不行，你要是遇见他们，还不再打起来！你可只有这一次机会，再出任何问题，没人能帮你了。”
　　小秋的眼光黯淡下来，语气却依然愤懑。“我知道我知道，我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随便人家怎么欺负，就是让我从他□□钻过去也无所谓。”

　　王老师有些担忧地摇摇头。“别这样，别这样激愤。你别去惹别人，躲得远远的，没人会去欺负你。都是些学生，说话做事不成熟，不管别人跟你说什么，你也别计较。唉！韩语秋啊，你重回来上学，可能比较辛苦，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小秋沉默着伸手扶住路边的梧桐树，手指无意识地在树皮上划来划去，努力调节自己的情绪。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眼里的愤怒已消失大半。
　　“王老师，其实在监狱的日子，我每天浑浑噩噩，跟没魂一样，就是一个行尸走肉！再加上钱警官他们又特别照顾我，我几乎没觉得是在接受惩罚、接受改造。所以，今后在学校的日子，我会把它当作对自己错误的真正惩罚，这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所以，无论怎么辛苦、怎么难过、怎么～～屈辱，我都只当作是我应该接受的，是我自作自受，没什么可抱怨的。”

　　王老师怜惜地说：“韩语秋，你本来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却进了监狱，在你的人生记录抹上污点，这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你也不必这样～～这样！唉！我不知道怎么说好，你也不要这么糟踏自己。你要相信好人还是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多，做好学生的本分就可以了。不会象你说的那样的！”
　　小秋点点头说：“是！好人还是多，你就是好人，还有宏哥，监狱里的警官们，都是好人。”
　　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行了，走，吃饭去。”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卷名为“谢谢你的爱”，和“爱在深秋”一样，也是一首名字里有爱的歌曲。
同样一个爱字，却是不同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