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传》乐丁阳

120、120 终于要走了

　　小柒和楚珩皆呆住了，半晌后，小柒当先回过神，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然后一把抓过楚珩的手，激动地喊道：“韶令能飞了！你看到了吗？我们的韶令会飞了！”

　　楚珩亦万分欢喜，可他此时注意到的却是小柒紧握着他的双手，他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小柒发现了这其中的不妥，若是能这样让她多抓一阵子，他便心满意足了。

　　韶令在半空中盘旋了一阵，才摇摇晃晃地缓缓朝着他们落下。小柒松开楚珩的手，飞奔上前，紧紧地抱住了疲惫不堪的韶令。

　　“吱吱～” 韶令见了他们立刻便掉下泪来，似是有一肚子的委屈，却又碍于害怕赤焰，而不敢说出来。它的翅膀上鲜血淋漓，似曾被生生折断了一截，脚上也布满了斑斑血迹，身上好不容易长满的羽毛掉了大半，有些地方还能看出被火烧过的痕迹。

　　小柒心疼的无与伦比，连韶令的眼泪都顾不及再去接。赤焰踱着步子走上前，轻轻碰了碰小柒和楚珩。

　　“赤焰，你...你教会了它？” 小柒抹了一把眼泪，放缓声音说道。

　　赤焰点了点头，表示它这是严师出高徒，否则再拖一阵子，韶令便更难飞行了。

　　楚珩摸了摸它火红的羽毛，微笑道：“谢谢你，赤焰。”

　　赤焰微微颔首, 又瞪了眼还在啼哭不止的韶令，似在警告它身为凤凰，莫要太矫情。

　　赤焰并没有久留，丢下韶令后便又飞走了。韶令在楚珩和小柒的照料下，不到一个月便又恢复了健康，被烧掉的羽毛也再次长了出来。而且它自从会飞了之后，便对这项新技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日天刚亮，便要先在竹林里飞上几圈，且学会了自己觅食。小柒和楚珩看着它变成如今的模样，皆欣慰不已。

　　这一日小柒终于壮起胆子，冲韶令道：“好韶令，娘亲也想在天上飞飞看，你让娘亲坐在你的背上好不好？”

　　韶令歪着脑袋看着她，似是有些不明白。楚珩走过来，摸了摸韶令光洁的羽毛，说道：“你娘在你的背上，你可好飞得稳一些，千万不能让她摔下来，明白吗？”

　　韶令似是有些恐惧，但在小柒和楚珩的轮番安抚下终是逐渐安静了下来。小柒趴到它的背上，心下不由得紧张。纵她武艺再好，也断不可能从高空坠落下生还。就当她做好了不是生就是死的准备后，楚珩却突然拦下了她。不待她明白过来，便已被楚珩抱着又站回了地上。

　　“你干嘛？” 小柒不解地问道。

　　楚珩道：“我是它父亲,我先去飞一圈，然后再让给你。”

　　“你别闹！”小柒急道：“它能不能飞的稳当还不知道呢，你若摔下来，我可救不了你！”

　　楚珩道：“我辛辛苦苦照顾韶令大半年，它才不舍得把我摔下来。好小柒，你就让我这一回，以后你多的是机会让韶令带着你飞。”

　　“不行！阿珩，你！”

　　小柒还欲阻止，楚珩却已一翻身伏到了韶令的背上，拍了拍它的头，说道：“快走，别让你娘追上。”

　　韶令向来与好脾气的楚珩亲近，此时只认为楚珩是要与小柒比赛，当下一展双翅，眨眼间便窜入了空中。

　　“伊楚珩！” 小柒吓得脸色惨白，双手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如何看不出，楚珩是见她害怕，才自告奋勇地先替她训练韶令。适才韶令腾空之时，竟是垂直上去的，楚珩但凡抓的松些，定会被甩落在地。

　　好在韶令只是在竹林附近飞行，小柒运起轻功，紧随其后。但韶令似是认定了它和楚珩在与小柒赛跑，小柒追的越紧，它就飞的越快。过了半晌，小柒也已看出了门道，当下便不再追赶，而是冲韶令喊道：“娘追不上你！娘认输！你们两个快下来！”

　　韶令闻言，高兴地在空中啼叫几声，便又俯冲了下来，只是这次却比刚才平稳了许多。

　　楚珩的脸色苍白，却神采奕奕，伸出一只手给小柒，说道：“上来吧，没事的！”

　　“等会儿我再找你算账！”小柒抹了一把脸上未干的泪痕，抓住楚珩的手，跃到了他的身前。

　　“小的任凭太女处置。” 楚珩嬉笑一声，将两手固在小柒身侧，冲韶令道：“你娘生气了，刚才爹爹跟你说的，你可记住了？要平直地飞，不能随意翻滚，知道吗？”

　　韶令点点头，随即展开双翅，努力地摆平身体，冲上了半空。

　　“韶令！你太棒了！” 小柒欢呼雀跃不止，搂住韶令的脖子便亲了几口。

　　韶令欢喜地啼鸣回应。他们飞过了竹林，又飞入了梧桐林，过往的凤凰数不胜数，有的还是第一次见到韶令，皆对它一身冰蓝的羽毛惊讶不已。

　　“韶令，向左转！”小柒拍了拍它的脖子，韶令立即便转了左边。

　　“我们慢些飞。” 她又命令道。韶令没有反抗，而是立刻减缓了速度。

　　“我的好韶令！” 小柒高兴的语无伦次，却不料，手下一松，身子便向一侧歪了过去。

　　“小心！” 楚珩及时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芊芊细腰，将她又安置回了身前。

　　楚珩的手紧紧地环着她的腰，他们此时离得很近，近到小柒只要静下心，便能听到楚珩那如鼓点般的心跳。她的脸色微红，如今他们这般亲密，若说只是朋友，恐怕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

　　“小柒，你如今得偿所愿，我真替你高兴。” 楚珩好听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让她一瞬间回想起了过去八个多月的种种过往。

　　“阿珩，我...” 她紧咬了咬下唇，半晌道：“我都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

　　“傻丫头，你谢我什么？”楚珩顿了顿，由衷道：“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日子，这里没有宫廷，没有尔虞我诈，没有虚伪奉承，有的只是青山碧水，竹屋藤椅，随处可见的神鸟灵兽，还有你和韶令。如果可以，我真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瞎说。” 小柒嘟囔道：“在这里住一辈子，那你的太子不做了？”

　　楚珩笑道：“人的一生有一百种一万种活法，当高高在上的景国太子是一种人生，在这里陪你看日出日落也是一种人生。究竟哪种更好，这便见仁见智了。”

　　小柒闻后不言。她与楚珩相处了近七个月，二人朝夕相处，同吃同住，又一同照顾韶令长大，若说没一点感情，那是骗人的。况且楚珩容貌绝色，武艺高强，又难得的见多识广，聪明绝顶，若非她心中念着东宫祺，怕是早已沉沦在楚珩的温柔之中了。

　　韶令带着二人飞过了梧桐林，绕过了挂月峰，九鸾峰，竟来到了一块开阔之地。这里似是白凤凰的盘踞之地，一眼望尽，竟有上百只通身洁白的凤凰。好不容易在它们的注视下飞过，他们又来到了一处宽广的湖泊之上。

　　韶令似是对映在水面上的倒影很有兴趣，遂减缓了速度，贴着清澈见底的水面缓缓飞行。

　　小柒和楚珩此时已不再害怕，在韶令的背上坐起，心旷神怡地欣赏起了眼前的美景。微风吹过，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野荷花的芬香迎风飘过，带了丝丝甜腻。

　　二人相依而坐，谁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眼前的景色虽美，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到这里。他们的韶令既然能听从指令载人，小柒的二重归凤便基本上算修炼完成了。现在他们只需飞出千凰岛，就大功告成。

　　这本是他们一直心心念念期盼着的事，可当愿望成真时，不只是楚珩，洛小柒竟也生出了不舍之意。湖面很广，韶令似也料到了什么，飞的越发缓慢，似是不愿打扰“父母”难得的温存时光。

　　经过一片荷花地，小柒率先打破了沉寂，呼道：“阿珩你看，这里的荷花是淡紫色的呢！我从没见过！”

　　楚珩道：“千凰岛上的花草和内陆上的皆有些不同，你若喜欢，我们不如带些种子回去，在岛外种植？”

　　小柒摇头，“还是不要了。若是因此惹恼了凤凰神，它又要找我们麻烦了。”

　　“说的也是。”

　　又是一片沉寂。韶令飞过湖面后，在天黑前，带着二人又回到了竹屋。小柒打了两只野兔，楚珩挖了些竹笋和野菜。他们燃起篝火，架上汤锅，如同以往的两百多天一样，烧起了晚饭。可是今天二人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吃饱喝足，楚珩才开口道：“小柒，我们明日便出岛吧。”

　　“明日？”

　　楚珩点点头，“洛王爷他们一定等的心急如焚，既然韶令可以载人，我们还是早些回去，让他们放心才好。”

　　“阿珩，我...” 小柒红了眼眶，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身边的竹子。和楚珩一起打造这间竹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和他第一次躺在藤椅上看着屋外的漫天雨帘，第一次听他吹响竹笛，第一次照顾生病的他...交织在一起的回忆一幕幕地浮现出来，她突然很难过，而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想过会有的。

　　楚珩拍了拍小柒的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快睡觉吧。明天要见洛王爷和神皇，可不能黑着眼圈。”

　　“嗯。” 她应了一声，生怕楚珩看到她忍不住滑落的眼泪，急忙调转了头，忙不迭地走开了。

　　一夜无话。次日二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再次留恋地望了一眼身后的竹屋，陶碗，叫过韶令，小柒说道：“爹爹和娘亲今日要带你去个好地方。你要听话，知道吗？”

　　韶令懵懂地点头，由着小柒和楚珩坐到了它的背上。小柒冲楚珩道：“我们还要再去一次挂月峰。”

　　“去接子仙是吗？”

　　“是。” 见楚珩这么快便读懂了自己的心思，小柒粲然一笑，说道：“子仙喜欢多姿多彩的生活，它伴我长大，又帮了我许多，我怎能留下它，自己走掉？”

　　楚珩没有反对，只是担忧地摸了摸韶令光洁的羽毛，说道：“但愿凤凰神不会阻挠。”

　　韶令飞的很稳，不多时便到了挂月峰的峰顶。再次来到这里,小柒和楚珩二人都有些胆怯。他们在这里九死一生的经历仿佛就在昨日。

　　最先发现他们的还是柯田兽。但它们还未来得及攻击，凤凰神便已得到了消息，从巢穴处飞了过来。

　　韶令于它四目相对，凤凰神的眼眶中顷刻间便盈满了晶莹，嗓间发出了一连串的咕噜声。韶令显然还记得凤凰神，神色中仍是有些惧怕。小柒轻拍了拍它，随着楚珩跳到了地上。

　　“凤凰神在上，倾然有礼了。” 她恭敬地跪倒，眼睛却在不停地寻找那一片熟悉的银白。

　　凤凰神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并未理睬。

　　小柒道：“倾然今日带韶令来，是来跟您告别的。韶令如今已长大，且学会了载人。我们今日便要出岛了。”

　　凤凰神的神色哀戚，眼眸中满是对韶令的不舍。小柒又道：“还有一件事，子仙在此前跟随了我母亲多年，之后又在碧梧村陪伴了我六年。今日倾然斗胆，想请凤凰神割爱，允许子仙与我一同离岛。”

　　凤凰神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你抢了我的孩子不算，还想抢子仙？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似你这般贪婪之人了！

　　小柒亦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忙道：“凤凰神息怒。倾然不是厚颜之人。今日是想和您做个交换。自古以来，十重神力者在得到凤凰坐骑之后，便不会随意登上千凰岛了，除非是陪伴新的十重神力者。这是因为历代神皇都怕自己好不容易驯化的凤凰会留恋千凰岛的生活，而不肯再走。但倾然知道，韶令是您的孩子，您对韶令有万般不舍。只要您答应让我带子仙一起走，今后我会每年都带着韶令和子仙来看您的。您看如何？”

　　凤凰神的眼神微动，似是在考虑小柒的提议。小柒忙又道：“我是千瑶国的太女，说话算话，绝不毁约。”

　　凤凰神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娘还是太女呢！那死丫头哪里管什么契约不契约？

　　小柒看出了凤凰神的心思，“我和母亲不同。今日韶令和景国太子都在此，我若是不守信用，他们都是见证。”

　　凤凰神沉默不语，思虑了许久，终于，它认命地甩了甩翅膀，冲着身后鸣叫一声。

　　似闪电般的一道银白自凤凰神身后窜出，不是奔着小柒，而是“刷”地一下跳到了楚珩的肩膀上。

　　小柒无语望天，尴尬地笑了笑，冲凤凰神拜了拜，不敢再逗留，和楚珩，子仙登上了韶令的背，离开了挂月峰。

　　韶令仿佛明白了他们此去的意义，在千凰岛的边缘盘旋了许久。小柒也不催促，只是轻声安慰，告诉它此去不是永别，他们以后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来。韶令又踌躇了半晌，终是不愿违背“父母”的意愿，按小柒指示的朝凤岛的方向，缓缓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