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传》乐丁阳

119、119 养娃不易

　　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她背过身，恍然间，羊脂白玉上似是又出现了那个让她无时无刻不牵肠挂肚的人的模样。月白的长衫，标志的笑容，深邃的眸子，和温暖的唇瓣... 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不曾真的远离。

　　楚珩没有再打扰她，默默地吃完了剩下的烤肉，熄了篝火，将韶令揽入自己怀中，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次日二人再没提昨日的话题，而是一心一意地用竹子搭建起了简易的房子。他们没有麻绳，便割下柔韧度好的细树藤来绑竹子。小柒的龙鳞匕首充分地发挥了作用，在地上挖了几十个让竹子固定的窟窿，也不见刀锋有任何损坏。楚珩的心思极巧，将一排竹子固定后，在接口处刻出能完美嵌入的凹凸，这样不但省去了捆绑的麻烦，且更加牢固。

　　二人接连折腾了十天，终于搭成了一个四五丈长宽的亭子。小柒更是奇思妙想地用竹子做了两个不甚美观的躺椅，惹的楚珩赞不绝口。

　　许是天公作美，二人刚刚完工，天便下起了雨。他们早就预防着雨水，在竹子搭建的棚顶上又盖了两层厚实的芭蕉叶，用石块固住。此番雨水打下来，便不能顺着竹子间的缝隙滴落下来。

　　两人此时躺在各自的躺椅上，舒适地望着一丈方外的雨帘，顿都生出了惬意之感。韶令在过去的十几天里已变化了不少。不光个头长大了许多，连羽毛也稍丰满了些。它似是很好奇自己的能力，接连几日都在试图从嘴里吐冰雾出来，可惜它毕竟年幼，废了好半天的力，却只能吐出一丝袅袅白烟。

　　楚珩在一旁举着一根细短的竹子，用小刀修理了近两个时辰。小柒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楚珩轻笑道：“马上完成了，你看。”

　　小柒定睛看去，只见楚珩手里出现的，赫然是一根打磨的颇为精致的笛子！

　　“阿珩，你的手也太巧了吧？！” 小柒瞪大了眼睛，“堂堂景国太子，不但会盖房子，还会做竹笛，你真是神了。在下佩服，佩服！”

　　楚珩笑道：“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

　　“当然好！” 小柒欢呼雀跃道：“太子给我吹笛子，这够我和别人吹牛一辈子的了！”

　　楚珩忍俊不禁道：“傻瓜，你若喜欢，我随时都吹给你听。”

　　笛声悠扬而起，和雅清淡，恬静悠远，伴着细雨声和雨水撞击蓬顶的噼啪声，竟合成了一首馨人心脾，美妙绝伦的乐曲，让人忍不住有了无尽的遐思与牵念。过往的种种喧哗灿烂，在这一瞬仿佛化成了一幅灵动画卷。清新的天籁之声，让听着的人如痴如醉，如梦如醒。

　　一曲落罢，小柒仍呆呆地看着那个仿若来自天上的吹笛人，眼睛中有迷茫，有松动，可更多的是无法掩盖的感动。

　　“好听吗？” 楚珩问道。

　　小柒回过神，点了点头，“好听。”

　　楚珩展开笑颜，“那我教你吧。”

　　“我？” 小柒为难道：“我怕我太笨，学不会。”

　　楚珩笑道：“这世上没有笨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放心吧，我一定把你教会。”

　　“那，那好！”

　　轻声应下，她已绯红了脸，怕被楚珩看出端倪，忙不迭地抱过韶令，说道：“雨小些了，但今天怕是不能生火了。”

　　楚珩道：“没关系，青果还有很多，昨日剩下的肉我都放在竹子里了，应该还可以吃。”

　　“阿珩，” 小柒突然喃声道：“谢谢你。”

　　楚珩拍了拍小柒的脑袋，微笑道：“是我要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

　　“谢你当初救我，如今又让我在这里陪着你。”

　　小柒垂下头，半晌道：“说起当初在安兴，阿珩，有一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其实...”

　　“我都知道。” 楚珩飘然打断她的话，微微一笑，“都过去了，这事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提。”

　　小柒红了眼眶，“你不怪我爹？”

　　楚珩道：“我与洛王爷无冤无仇，他那日真正要害的人，也不是我。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我不想追究，也不会去追究。”

　　小柒怔怔地看着楚珩的眼，鼻子突然便有些泛酸。她扭过头，说道：“既然你不追究，我就放心了。韶令好像饿了，我养了些竹米虫，我去喂它。”

　　时光冉冉，两人自从有了竹屋后，日子便似乎安稳了许多。小柒在竹林旁发现了陶土，便做了一些碗碟，甚至还做了一口可以架在竹子上的锅，挖了野菜和竹笋，炖了来到千凰岛后的第一锅热汤。

　　竹林的日子虽简单清苦，但二人似乎每日都能在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中找到惊喜和满足。而变化最大的莫过于韶令。它早已不是当初嗷嗷待哺的雏鸟了。

　　短短三个月，它已长得如普通猎鹰般大小，冰蓝色的羽毛已逐渐长成，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亦呈瓦蓝色，已隐约能看出其日后威风凛凛，翱翔天际的风姿了。

　　可是它个头虽有了，却还不会飞。小柒和楚珩轮番上阵，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教它从地面飞上枝头。可是无论韶令如何扑腾那对健硕的翅膀，它都顶多飞离地面两三寸。

　　小柒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忍不住呵斥起了韶令。韶令委屈地跑去找楚珩，可楚珩此时也心焦了起来。要知道，雏鸟学习飞翔最好的时候便是身子还没有长大的时候。若等韶令越长越大，飞翔便会越来越难。

　　就这样又拖了两个月。韶令的个头已比得上体型最小的金凤。可是和以往一样，它可以在地上跑的飞快，却无论如何也飞不起来。

　　“怎么办？它若一直这样，以后是不是都飞不起来了？” 小柒急得团团转，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楚珩也是一筹莫展，他会的东西虽多，但训鸟却不是其中之一。

　　就当二人不知要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竹屋突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此前在九鸾峰受了重伤，也是将楚珩带到小柒身边的火凤之王，赤焰。

　　赤焰的突然出现让小柒惊喜不已。见它已康健如初，心下更是安慰。赤焰与他们打过招呼后，便径直来到了韶令面前。韶令如今虽长大了不少，但比起赤焰，仍是小雏鸟一般。韶令显然有些惧怕庞大的火凤，忙不迭地向后躲。可赤焰却步步紧逼，直到韶令退无可退的时候，它才猛地伸出爪子，一把钳住了韶令的脖子。

　　“赤焰！你干什么？” 小柒急得大喊。

　　赤焰没有理会她，而是抓着不断挣扎的韶令，猛地一拍翅膀，飞到了临近的一棵高树上。小柒和楚珩急忙跟上。只见赤焰松开了韶令，冲着它高声啼鸣着什么。

　　楚珩担忧地说道：“赤焰好像是在命令韶令从那里跳下去。”

　　“什么？这么高的地方，韶令岂不是要被摔伤？”小柒急得眼泪都快流了下来。

　　楚珩猜的没错，赤焰见韶令摇摇晃晃地紧抓着树枝不肯动，登时怒了，抬起一爪，猛地推了韶令一下。

　　韶令当下便站立不稳，好在爪子抓的牢固，在树枝上掉了一个圈，头朝下地悬挂在了半空之中。

　　“赤焰！” 小柒急喊道：“韶令还不会飞，你不要胡来！”

　　赤焰仍旧不理会她，用嘴对准韶令的爪子，飘然吐出一个小火球。韶令惧火，登下松了紧抓不放的树枝，如同一个断了线的风筝般，极速摔了下来。

　　“吱吱！” 韶令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疼的眼泪汪汪。小柒急忙奔了过去，可还没等她碰到韶令，赤焰便已到了身前，二话不说，抓起韶令便又回到了树上。韶令拼命地大声求救，奈何还不等它站稳，赤焰便又松了手，它也再次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不要这样！赤焰！”小柒急得大哭起来。楚珩从背后拽住她，劝道：“你先别急，赤焰是在教韶令飞呢。”

　　小柒哭道：“哪有这么教的？它这是要摔死韶令！”

　　楚珩亦紧握双拳，双唇因紧张而变得泛青。他稳了稳神，道：“也许凤凰就是要如此才能学会飞翔。我相信赤焰是有分寸的。”

　　“可是你看它摔出了那么多血！我不管，我不能看它这样！”

　　楚珩死死地拉住她，“我们幼年学走路时也会跌跟头，这是必然经历之事。我们且先看着，好不好？”

　　小柒痛哭失声。她虽在刚得到韶令时没有十分在意，但如今相处了近半年，每日听楚珩念叨自己是韶令的娘，她早已将韶令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赤焰却不管那么多。接连摔了韶令十几次，就在它准备歇一会儿的时候，韶令突然从地上爬起，摇晃着来到它身边，张开嘴便冲着它吐出了一片冰雾。

　　凤凰神的两个孩子，一冰一火。韶令乃千凰岛上唯一的冰凤凰，虽还不会飞，但对其自己的特殊本事倒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赤焰愣了一下，似是没料到韶令居然敢反抗。遂一抖翅膀，从口中吐出一个小火球，击退了韶令的冰雾。韶令不甘示弱，又想再次攻击，却不料被赤焰的接连吐出的火球击中，身上的羽毛被烧掉了一大片，疼的在地上连滚了几圈。

　　赤焰似是被激怒了，抓起它飞入半空，这回没有停落在树上，而是头也不回地朝着一处山峰飞去。

　　小柒和楚珩大惊，他们运起轻功，拼命朝着赤焰飞远的方向追去。可是他们的速度又如何赶得上赤焰？追到不到一半的时候便彻底追丢了。

　　小柒近乎崩溃地蹲在地上哭了起来。楚珩亦面无血色，口上却说：“没事的，你要相信赤焰。”

　　小柒哭道：“韶令还那么小！它万一被摔死怎么办？”

　　“不会的。” 楚珩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温柔道：“赤焰帮了我们那么多次，怎会故意伤害韶令？我们先回竹屋等着，它们一定会回来的。”

　　说着，不由小柒再分辩，半推半劝地将小柒又带回了竹屋。

　　三个时辰过去了，夜幕降临，此时已入了冬，好在千凰岛上四季如春，便是冬天也不甚寒冷。但是二人还是在屋外点起了火堆，一是驱逐寒意，二是缓解内心的不安。

　　长夜漫漫，二人却谁也没有睡意。他们就这样看着火光熄灭，然后再点起，再熄灭，一直坐到了太阳再次升起。

　　突然间，一声凤鸣响彻云霄。二人一跃而起，只见半空中赫然多了一个赤红的身影。

　　“赤焰！是赤焰！”小柒激动地大喊。

　　赤焰飞得有些缓慢，飞到近前时，二人才发现，它的爪中还抓着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韶令。赤焰在半空中停住，低下头冲着韶令说了几句，顿了顿，突然松开了爪子。

　　小柒的一声“不要！”还未喊出口，就见韶令自半空中下坠了片刻，之后忽然猛烈地扑腾了几下翅膀，下一刻，它竟摇摆着在空中立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