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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灯华宴-下 ...

  •   葬礼结束,大街上也早早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杨清一个人坐在厢房,看着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以及身体上那些属于杨巾帼的伤痕。感觉极其不真实。
      她无奈叹了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瞎想,便继续干活了。
      逾数日,灯华宴。
      从远处便能望见大殿内灯火繁华如星空,臣子们着正装有序进入。却唯独只见一席白衣。沈浮华背着手是左瞧瞧右看看,又将折扇打开,有一下没一下呼哒。
      姑娘们身着华丽衣裳,由秀姨领头从后门走,进了一件屋子。秀姨出发前特意交代了众人,进了宫就不如外头了,干什么都收敛点,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优子,殿上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管。”
      优子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秀姨,又迅速低眸“嗯。”
      此时的大殿已是高朋满座,敬酒的敬酒,攀谈的攀谈。只是这大殿中央空空 ,缺了些乐子。
      “去,看看姑娘们都好了没,别让殿下等急了。”
      “是,娘娘。”
      侍女迈碎步,穿过后园传话。秀姨道了句谢塞过一袋钱,随后侍女便领她们安顿到偏门门口,自己前去传话。娘娘向殿上示意后,来到了殿中。
      乐师相□□头示意后,箫声渐起,干净纯粹,木鱼一声一声规律敲打着,待鼓声铿锵而出时,筝乐紧接奏起。恍如立于山中,云烟渺渺,远望层峦叠嶂,仿佛置身仙境。
      姑娘们相互簇拥,高处俯瞰像极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蕊,随着飘起的红绫缓缓落下,四周的姑娘迅速层层散开围城了圆,环绕着杨清。只听乐曲一变,杨清握着红绫盘旋于半空中,就如画卷里的仙女般。
      大臣们都看傻了眼,殿上皇也不例外。只有沈浮华自顾自的喝酒吃菜,用帕子擦过了嘴后,才慢慢抬起头看表演。
      曲毕,沈浮华领头叫了声好,大家才都纷纷缓过神来鼓掌叫好。殿歪头端视着台中央的人儿,乐的合不拢嘴,拍腿道:“你,就是今年新进的花魁?叫什么来着……”
      沈浮华抢先道:“姑娘,本名一字为清,写得一手好曲,传唱市井,黎民其称之为女神。”
      听了这称号,大臣们坐如针毡,一个风月女子怎么敢用神字为称!面面相觑,震惊、惶恐、不可思议,全写在了脸上,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殿上皇若有所思的看着杨清。杨清一台眼正好对上了殿上皇的眼睛,惶恐间又赶紧低下了头。
      殿上皇:“既然,黎民称她为女神,便有其道理,刚刚那支舞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恰如赏华园冬日里的梅,暗香疏影,傲雪凌霜,颇有些风韵啊。”
      听到这儿,优子好像明白些什么,侧脸看向站在一旁的秀姨,秀姨冲优子摇了摇头,她面无表情的垂下了眸。终究又是一个蒙在鼓里无权自己生死的可怜人。
      杨清或多或少也察觉出来了什么,但却又道不明白,只好先默不作声,见机行事 。
      大臣们也都听懂了,站出来了个挑明说话的“不如就让姑娘留于殿中,待冬日梅开,也可同殿上共赏,对姑娘而言,这是何等的福气啊!”
      话落,众人连声附和,好像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似的。杨清慌了神,秀姨也毫无帮忙的意思。皇家的“福气”谁又敢说个不呢。她无奈的冷笑着,可能,这趟时间旅行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沈浮华挑眉看着无助的杨清,身子往后一仰约过她看向其身后的人,歪过头道:“福气?这福气不如留给贵府千金,年后还可指望个一二,岂不是更好。”
      另一位大臣出来打圆场:“沈公子此话差异,能服侍殿上对黎民那是莫大的荣幸啊…”
      沈浮华讽刺般的冷笑“尚知大人家无千金,但我听闻尚知大人的堂妹正值及笄妙龄,不如同方才的俞千金做个伴,喜上加喜?”
      打圆场的尚知大人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沈浮华,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她一风尘女子能讨得殿上欢喜已经是她三生有幸。又怎么能与朝臣亲眷作比较!”
      俞大人:“姓沈的,你别忘了,当初……”
      这吵着吵着便开始帮对方揭伤疤了,“好了!”殿上抬手打断争执,左手扶额,添斥个后宫都不安生,也是指望不上什么了。事已至此大臣们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此刻,南门处一位风尘仆仆的将士正匆忙赶到。
      来者从远处便看到了这灯火通明的大殿,前脚刚葬了巾帼英雄,就开始了这乌烟瘴气的莺莺燕燕,将士们用命拼死护住的,竟是那些个满口胡诌,天天酒池肉林的废物。可笑,真是可笑至极!
      将士加紧马肚,再次将速度加快。他紧紧握住缰绳,指甲死死钳在掌心,已经隐约看到猩红,像是要把那些愤怒通通掐死!
      快要离进城门处时,他亮出令牌,大喊道:“北延副将撒英哥,速速开门!”
      守门的两位士兵见状并没有开门,而是左右挡在了门前,远远的向副将作揖。
      撒英哥一眯眼,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在即将冲向城门时,用力勒紧了缰绳,马头使劲往后仰,前蹄高高抬起,落下去的那一瞬,冲着守卫就去了,守卫吓得连忙挡住了脸。马儿一侧身,马蹄落在了旁边,鼻子还不时哼着粗气。
      撒英哥居高临下的看着受惊的守卫,一字一字重重说到:“开,门!”
      守卫瞬间吓得连忙跪下道:“副将恕罪,副将恕罪,殿上有令,灯华宴时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们是第一天在这儿当差吗!军令最大,延误了战机,你们谁等担当的起?”
      两个守卫跪在地上,左右为难。
      撒英哥见他们还是不动,怒火中烧,顺势拔出了腰间的剑对着他们厉声呵斥道:“开门!”
      守卫吓得浑身一颤,赶紧开了门。反正横竖都是死,若真是因自己耽误了战机,怕是有十个脑袋砍,都难消心底的那份内疚。因这失职之罪死了,保得一城平安,总还是划算的。
      他一甩缰绳,急忙赶向内殿。速度之快,殿内侍卫上前都难,根本无法拦截。他急匆匆下了马,奔向殿内。将上前阻拦的太监一把推开。
      “北延驻将撒英哥,参见殿上皇!”
      在场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殿上皇忙着摆手道:“快起来,怎么,北延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并没有起来而是直起身子,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愤怒道:“北延东岭常年风雪不断,寒冷刺骨。北都更是一片荒蛮,热浪袭人。巾帼率领众将一守便是十年,整整十年!望殿上,看在杨巾帼鞠躬尽瘁,赤胆忠心的份上,三思于杨巾帼与沈家的联姻,误轻信世俗谗言而摇摆定夺!”
      殿上皇听了这话十分不痛快,却依旧面不改色的摇头道:“你放心,朕早已下旨解除了联姻,也许了将士们一方净土调息。朕,断不会凉了将士们的心!”
      沈浮华歪过头,摇着扇子疑惑的看着殿上皇。心想“这种屁话,他都说的出来?”他站起身来,上前扶起了撒英哥,拍掉了他肩上的灰,说道:“北延偏远消息不灵通,撒副将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你放心,殿上已经妥当安置了杨巾帼,就葬在军营旧址的后山,副将节哀。”
      撒英哥似乎不留情面,一把将沈浮华的手拍开,冷笑道:“那就谢谢了,沈玉恒。”
      沈浮华听到这个名字,抬眼死死地瞪着撒英哥。
      撒英哥全当看不到,完全不予理会。转向殿上皇,拱手道:“如此,边延还有事宜,臣先行告退。”
      殿上皇嗯了一声,撒英哥一眼扫过四周,看了看那些个好吃赖吃的嘴脸,心里一阵冷笑,便转身离开。
      杨清站在一边,心里一个劲的犯嘀咕。
      撒英哥刚走了没两步,便注意到了一旁紧张到扣手的杨清。对于他来说,是在熟悉不过杨巾帼了,哪怕是在战场上与众多敌人打成一片,也总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见杨清。
      撒英哥眼神瞬间愣住了,杨清余光瞟着停在旁边的人,那股子灼灼的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看透了似的,她有些害怕,怯怯往后退了一步。
      撒英哥实在不敢相信,一把抓住了杨清的手腕,试探道:“巾帼……是你吗……”杨清倏的一抬头,正好对上撒英哥那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
      撒英哥突然撒开了她的手腕,后撤一步,单膝跪地,右手握成拳,抵在心口处。沉沉道:“北延副将撒英哥,拜见巾帼。”
      虽然沈浮华曾想到过这个结果,但他始终不敢相信起死回生的说法,即便是想,都会觉得这结果简直荒谬绝伦。如今,这一幕竟直接上演在自己眼前,整个突发事件直直冲击着他对整件事的理解。
      大殿上沉默了许久,好些个大臣醉乎乎以为自己在做梦,使劲揉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但发现这似乎还是自己不能理解的梦,又晃了晃脑袋,迷瞪着眼一个劲瞅,就跟能瞅出什么来似的。
      其他那些个酒量好尚未迷糊,皱着眉,思考着什么,有的反应快的,立马扭头去看殿上的脸色,希望自己能揣摩出个一二三来。
      杨清简直惊到说不出话,使劲在脑子里组织语言,结结巴巴拼凑着道:“不,不是……你,副将认错……认错人了,我不是巾帼,我就是个特邀舞技,不是,你肯定认错了。”
      撒英哥抬起头看着杨清,她急得满脸涨红,拼命摆手摇头。她看看秀姨,看看优子,看看沈浮华,看了看殿上,看了看在座的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惊讶中无法自拔。
      半晌,撒英哥将腰背直起,深邃眼眸含着泪,抿抿嘴道:“抱歉,姑娘与巾帼生前很像”他哽咽着顿了顿,“巾帼左侧脸颊有颗小痣,怪我没看清,吓着姑娘了。望姑娘谅解。”
      说完,他又弯下腰深深行了一次礼。
      杨清眨眨眼,抬手扶起他:“副将快起来,民女怎受副将如此大礼。能与巾帼相像一二已是福气。”
      撒英哥借力起身,那股子灼灼目光,仿佛要将杨清样貌刻入骨子里。他低低头重新拾万千思绪,转向殿上:“殿上恕罪,臣见姑娘样貌想起已故巾帼,失了仪态。”
      大殿上众人像是网卡后又收到信号似的,该干嘛干嘛。沈浮华还是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双手叠抱胸前,看着事件后续发展。
      殿上皇对于这个答案还是接受的,比“起死复生”这种玩笑结果可正常太多了。爽朗一笑,说道:“快起快起,副将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朕倍感欣慰。这位……”殿上突然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头牌。黎民稀罕她称其“女神”也就罢了,自己堂堂帝王,总不能如此称呼吧。
      沈浮华接道:“杨清,她叫杨清。”
      还不能众人反应,又补充道:“哎,重名而已,重名而已!”
      殿上没来得及惊讶的情绪,瞬间被答案浇透:“杨姑娘……杨这个姓氏也算得上是大姓。十几年前胡人攻打大原,许多侯王将相被其冲散,或许,杨姑娘真的是杨家后人。”
      殿上说得极认真,甚至已经开始细细打量杨清模样,试图找寻出什么,能对上自己模糊记忆。
      “看来,姑娘与巾帼真的很有缘分,如是巾帼在世,我定叫你们好好认认彼此,保不齐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呀。”
      沈浮华一搭话,把原本一本正经忆沧桑岁月,品漫漫往昔瞬间的宏伟气氛瞬间搞没了。关键是,这句话他也是一本正经说出来的。
      撒英哥根本不想听他们扯东扯西,只想能趁此多看两眼巾帼。哪怕只是像而已,都很知足。

      灯火闪闪,醺呼呼地大殿上,鸦雀无声,场子简直冷到极致。沈浮华左瞧瞧右看看,接机开口道:“姑娘若真是杨家后人,那也算得上是名门。无名无份待在风尘之地,啧啧,恐怕有损皇家颜面。”
      殿上皇若有所思:“的确,杨家战功赫赫,为大原出生入死。朕曾许诺过,妥善安置其后人……如今再次寻回……”他想了想,补充道“不如就安置在尚乐坊吧,封个掌乐。”
      尚乐坊管事就要起身带着杨清谢恩,刚起来一半就被沈浮华夺了回去。
      “殿上,尚乐坊原曲掌乐管理的仅仅有条,从无出过丝毫差错,杨清未受过皇家乐理教诲,就这样草草封了,想必会引得众人反感,杨姑娘也很从中难树立威严。”
      管事站起听了这番话,觉得有些道理,显然他是认真的,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胡扯,拱手道:“谢殿上恩赐,杨姑娘舞技超群,能入尚乐坊,是我们的荣幸。但杨姑娘确未受过皇家礼乐熏陶,若往后出席国宴,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殿上皇听他们连连否了这想法,心里烦闷,随口抛出了个问题:“那你们有什么意见啊?”
      底下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热火朝天说得起劲,但你细听,就会发现,里面根本没几个能用的,基本都在胡扯。
      期间,杨清还趁机问了撒副将几个问题,比如,杨巾帼官职大不大,你官职大不大,以及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大臣们讨论了会儿,发现殿上皇压根没在听,纷纷识相闭嘴。一瞬间,又鸦雀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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