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缘木风泠

2、第 2 章

　　放学已经一分钟了，谢谨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收到短信的提示音，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落在了谢谨那里，就连李妍妍都谴责地扫了谢谨一眼。
　　谢谨颇为淡定地接收了所有友好不友好的目光，用指纹解了手机锁屏，按了静音，打开短信，映入眼帘的就是朴允发来的信息。
　　——黑水之约，你还能不能来了？
　　臭水沟就臭水沟，还黑水，谢谨笑笑回复了一句。
　　——操！傻逼。
　　朴允飞快地回复。
　　——神经病，老子跟你好好讲话，你丫还蹬鼻子上脸了！
　　谢谨很快回复。
　　——怎么滴！
　　李妍妍看谢谨很久了，她自认讲课认真对学生负责，所以她不能明白为什么谢谨就是不喜欢她，这个小男生一度让她很头疼，现在，好吧，也依旧让她很头疼。
　　“谢谨，”李妍妍敲了敲桌子，叫谢谨的名字，“说说你这道题的解法。”
　　谢谨站起来，对着卷子念了一遍解题过程。
　　“我是想让你说你每一步都是怎么做的，你是怎么想到写那么一步的。”李妍妍压着火气尽量温柔地说。
　　“报告老师，我不知道。”谢谨说。
　　班里响起了学生的偷笑。
　　谢谨“伪学霸”之名即来自于他一上考场试卷全会做，下了考场死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写出来的，平时屁也不懂的一个人，一问三不知，却稳坐年级前十，这情况也是没谁了。
　　连悍妈童彤都拿不下来的人，李妍妍自己也没想能怎么着他。
　　“坐下吧，上课认真听，把聪明用到正道上。”李妍妍叹了口气，摆摆手让谢谨坐下了。
　　谢谨一坐下，翻开手机，只这一会儿功夫朴允就发来了七八条短信
　　——你丫很嚣张啊，敢这么跟老子说话的你第一个！
　　——哎，虽然这么说，其实我也不是很生气，哈哈！
　　——操！你不是不理我了吧，回个话行不，谨哥？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小气，这就生气了？！！
　　——谢谨！
　　——谨！
　　——你丫！
　　——给老子回个话！
　　谢谨刚想回复，朴允另一条短信就过来了。
　　——谢谨，你大爷的！老子在瑟瑟寒风中抖了半小时了，你回个话就这么难！
　　谢谨消息打到一半，朴允又发过来了。
　　——操操操！谢谨你丫的要敢过来，老子弄死你！
　　谢谨删了打了一半的消息重新发了一条。
　　——我不过去了，我怕我有生命危险。
　　朴允消息过了一会儿才来。
　　——你五分钟之内过来我就不弄死你，你要是不过来，老子让你见不到今晚的夕阳！
　　谢谨想发“傻逼，夕阳已经下去了。”，想了想最后没发，一会儿真把朴允气坏了可就不太妙了。
　　“老师！”谢谨举手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得出去一趟。不然我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刚讲到最后一题第三小问的李妍妍：“……”
　　全班同学：“……”
　　李妍妍觉得自己真是用尽了毕生的涵养才没把试卷摔在桌子上，让谢谨滚出去。
　　“谢谨同学，你清醒点，现在不是在拍警匪片，咱们处于一个和谐安定的法治社会，懂？”李妍妍尽量温和地说。
　　谢谨没说话，直接打开旁边的窗户翻了出去。
　　班里寂静得掉针可闻，李妍妍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压下心中滔天的怒火，谢谨真是没一点学生的自觉，太不尊重老师了，太没一个学生的样子了，太欠教训了，下了课她一定要到他们班主任童彤那里告他一状。
　　“咱们接着讲，这道题的关键是要灵活运用反三角函数……”李妍妍重新开始讲课，她的心理素质向来是非一般的强大，不然也不会年级轻轻就成了瑞成高中文科特快班的数学老师。
　　谢谨出了教室，一路往臭水沟的方向跑去。
　　所谓臭水沟其实原来也不叫臭水沟，很多年前它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灵水河，但近些年灵水河上游建了一家造纸厂，造纸产生的废水全都排到了灵水河里，因为一直没人管，原本清澈干净的灵水河仅仅两三年的时间就开始发黑发臭，以致现在污染严重到灵水河周围十米开外寸草不生。污染严重了，也开始有人投诉了，不过治理污水需要的经费太多，政府不想管，这摊子就那么搁着了。
　　谢谨到臭水沟时，朴允正蹲在一块脏兮兮的大石头上抽烟。
　　朴允今天穿得还是很正常的，黑色外套牛仔裤运动鞋，看上去精神又帅气。其实朴允一年之中穿得不正常的天数也不太多，一个月而已，原因是他妈不在家，他爸不在家，他姐不在家。只要朴允独自穿衣服，他总能刷新人们对死亡穿搭的下限。
　　朴允见谢谨一个人过来，将剩了一半的香烟按在脚下的大石头上捻灭，然后拍了拍手从石头上一跃而下。
　　谢谨在离朴允一米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着眼前冻得鼻尖发红的少年，轻笑：“就你自己来的？”
　　朴允奇怪道：“你不也一个人来的？”
　　谢谨：“我只是礼貌地问下。”
　　朴允：“我分明从你语气里听到了挑衅。”
　　“对付你还用挑衅，分分钟蔑视你。”
　　“操！大言不惭，老子一个手指头碾死你！”
　　“你碾，碾死了我喊你爷爷。”
　　“喊什么？”
　　“爷爷。”
　　“嗳。”
　　朴允：“碾不死你不也喊我爷爷。”
　　谢谨：“操！傻逼！”
　　朴允：“你妈！神经病！”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场景挺像武侠片里高手对招时先互相装逼地打量对方。
　　谢谨：“你找我过来干嘛？”
　　朴允：“你不知道我找你过来干嘛你过来干嘛？”
　　“操！老子就是不知道你找我过来干嘛老子才过来问你找我过来干嘛！”
　　朴允：“你这个人好奇怪哦，都不知道我找你过来干嘛你就过来问我找你过来干嘛。”
　　谢谨：“……”他妈的他整不清楚朴允啥意思，接不上话了。
　　谢谨：“说人话。”
　　朴允高深地摇了摇头：“神说的话你们凡人听不懂。”
　　谢谨面无表情：“多喝热水少做梦。”
　　朴允：“……”
　　朴允：“你几个意思？”
　　谢谨：“字面上的意思。”
　　朴允盯着谢谨想了想，大手一挥：“走！”
　　谢谨木着脸没动：“干嘛？”
　　“你不是要喝热水，我请你啊，我跟你说，老子老有钱了，主要是老子的老子老有钱了，那就相当于老子有钱啊，老子老子的钱就是老子的钱，没跑吧。”朴允这段话说下来大气都没喘一下，说得非常溜，谢谨不佩服都不行。
　　“谢谢，我不渴。”谢谨说。
　　“不喜欢喝白开水啊，”朴允按自己想的意思理解道，“我不请你喝那个，咱们去最贵的咖啡馆喝最贵的咖啡怎么样？”
　　不怎么样。
　　谢谨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说，我，不渴，不想喝东西。”
　　朴允一脸惊恐：“那你是饿了，老子的钱可能不太够，等老子跟老子的老子打个电话请求一下支援。”
　　朴允说着拿出手机，谢谨忙按住他要拨号的手，非常无奈非常无语地说：“我，也不饿。”
　　朴允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十分无奈地双手一摊：“就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你自己说多喝热水，结果老子又是请你喝咖啡又是请你吃饭的，你还不领情。”
　　谢谨：“你说老子说上瘾了。”
　　朴允：“……”
　　朴允：“都是你逼的，老子原来才不爱说老子。”
　　谢谨朝朴允比了下小拇指：“你，闭嘴！”
　　“操！老子不说老子了还不行吗？”
　　谢谨不说话，一脸冷淡。
　　朴允：“我不说老子了好吧，别不理我。”
　　谢谨：“为什么非要我理你？”
　　朴允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我朋友不多，就一个许晨，其他人一个个都嫌弃我嘴贱，勉强跟我玩的还都是看上我钱。”
　　谢谨刚想感叹朴允居然还挺有自知之明就听到朴允叹着气接着说：“凡人的世界我们神真是没法理解。”
　　说完这句朴允直接唱了起来：“无敌是多么寂寞需要感同身受，你让我猜，你猜我猜不猜的实在猜不透，这世界大部分人都在违背自我的生活，这不是折磨的剥夺的自我的……”
　　谢谨：“……”
　　唱得居然不跑调，居然还挺好听，居然还挺伤感落寞。
　　谢谨：“……”
　　朴允唱完先自我感动了一番才回过头问谢谨的意见：“怎么样？”
　　谢谨觉得自己要直接夸他估计朴允尾巴得翘上天，但让他昧着良心说不好听他好像也做不到，正犹豫着沉默着，朴允自己开口说：“你应该说你唱得怎么能这么好，我佩服你，我崇拜你，你是我偶像。”
　　谢谨冷着脸说：“这像我会说的话？”
　　朴允盯着谢谨上下打量了一番，诚实地说：“不像。”
　　谢谨挺想笑的，但他现在跟朴允还是对战状态，笑场岂不是不太好。
　　谢谨憋得难受，也亏得他平时没事就喜欢装个高冷，这会儿才能堪堪维持住冷脸。
　　“还好。”谢谨说。
　　朴允：“哈？你说啥？啥还好？”
　　谢谨：“你的歌，唱得还好。”
　　朴允得了谢谨的夸奖立刻嘚瑟起来了，眉飞色舞地说：“那可不，请叫我歌皇朴。”
　　这都不是王了，升皇了都。
　　谢谨：“……”他就知道。
　　“谨哥！”远处有人喊谢谨的名字，谢谨转过身，透过擦黑的天色看到跌跌撞撞朝他走过来的俩人。
　　刘洋洋弯着腰直喘气：“可找着你们了，唔……好臭，我说朴允，下次约我谨哥能来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吗，好歹符合一下我谨哥的高冷气质，你俩往这一站，远远的我以为是俩收垃圾的。”
　　朴允：“操！又不是约你来，谢谨还没说话呢。”
　　谢谨：“其实我也挺嫌弃的。”
　　朴允：“……”
　　朴允捂着心口：“我伤心了，我的心都碎了。”
　　徐连成：“带着你碎掉的心去旁边臭水沟里洗洗睡吧。”
　　谢谨：“你俩别欺负朴允了。”
　　刘洋洋：“！”
　　徐连成：“！”
　　刘洋洋含着泪说：“我就没听过我谨哥为一个人求过情。”
　　徐连成捂脸：“我跟我谨哥穿开裆裤的交情，有次我被人围殴，我谨哥目不斜视从我身旁经过，末了才施施然对揍我的人说‘留个活口’。想来那也是求了情的，可是和朴允一比……”
　　徐连成“呜呜”地哭起来，刘洋洋悲从中来，也和徐连成一起抱头痛哭。
　　谢谨：“！”
　　谢谨瞪着俩戏精骂道：“操！老子什么时候对你俩见死不救了，你们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朴允：“……”朴允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传说中的文科特快铁三角日常是这么个相处模式，朴允还真以为刘洋洋和徐连成是谢谨的小弟呢。
　　这个时候，朴允唯一的小伙伴许晨终于姗姗赶来了。
　　许晨躲在朴允身后，探了个头：“我操！你们仨是不是欺负我允哥呢？”
　　谢谨、刘洋洋、徐连成同时看向许晨。
　　许晨：“……”
　　许晨改了个口：“我允哥傻是傻点，但为人挺仗义的，他……他是个好人，就是太能说，招人烦了，你们手下留点情。”
　　朴允：“……”
　　朴允：“晨晨，你说谁傻呢？说谁说话招人烦呢？”
　　许晨拉了拉朴允的衣角，小声地沉痛地说：“允哥，干大事者不拘小节，别介，等咱们以后再找回场子。”
　　谢谨：“你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
　　朴允：“啊，晨晨你啥想法来的？”
　　许晨：“……”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朴允：“走吧，都凑齐了，今儿允哥请你们吃饭。”
　　朴允说完大踏步往前带路，谢谨懒洋洋地漫不经心地跟在了朴允后面。
　　刘洋洋、徐连成、许晨：“……”
　　他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