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著意而得

14、倾听

　　在车上的时候，简先生把人赶到前面去坐着，他对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是不会有好脸色的，身上还穿着一件皱巴巴的T袖，真是什么风度都没了。

　　沈山水也很识趣，知道被嫌弃了，也不吵闹，安安静静的窝在前排看资料，时不时挪一挪腿——前排的位置对他来说着实有些太挤了，让他的一双大长腿根本无处可放。

　　等他看完之后，从胸腔中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表面上看起来易成是去追查2号码头的线索，结果就再也没出现，这个时间还要打个引号。

　　对，他就是11个小时没有出现。

　　但是陈天豪就是坚决的称易成失踪了，理由是没有理由。他很恳切的希望简先生能去找一找易成。

　　迫于某种压力，简先生答应了，结果真的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易成并没有去2号码头，他在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之后，就关掉了手机，独自开车前往某个不出名的海鲜餐厅，在那儿点了两盘龙虾没吃就签单走人。

　　随后彻底失去了联系，在他断联的时候，最后一个消息是用内部手机发布的半条短信，“先生，沈山水把（一堆乱码），他对您（一堆乱码）”似乎是他在手机上随意乱按。

　　总有一种被拖下水的感觉。

　　沈山水一脸黑线，情不自禁抻着脖子回头看简存风，却被那个人一指头精准的点在额头上，拒绝了他的再次靠近。

　　危险眯起了眼睛，沈山水坚决凑过去，哪怕额头被挤的泛红——简存风及时收回了手，改去轻轻顺他耳边的头发。

　　像拈着一只狗的柔软的耳朵的尖儿。

　　“先生，您怎么想？”

　　“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简存风轻轻的说，温柔的像晚风。

　　“好的。”

　　沈山水乖乖的点头，他的长腿扭曲的盘在椅子上，为了舒服点他干脆半跪在椅子上，抱着椅背，下巴也放在椅背，一眨不眨的看着简存风。

　　后者并无什么尴尬的情绪，也注视着他，两个人倒是像在玩什么“谁先眨眼谁就输了的小游戏”。

　　沈山水很坚持，脑袋在椅背上摇摇晃晃，坚持不认输，耳朵却悄悄红了……

　　回到庄园之后，沈山水立刻就去洗澡，自知自己身上气味难闻，也是辛苦简先生跟自己同处一个车里。

　　等他出来找衣服的时候，居然看到衣柜里满满都是西装，一套一套的各种颜色各种款式，能让他轮换一整年不重样。

　　里面还有几套熠熠生辉的礼服，用途昭然若揭。

　　沈山水叹气，他对任何宴会的兴趣都比不上对一颗闪闪亮的子弹来得高，但是这次明显躲不过。

　　更何况，陈天豪那个蠢蛋，现在不知道着急成什么样子。

　　等他到书房的时候，果不其然陈天豪已经来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眼神中还是带着焦急。

　　其余还有几个一直跟着易成的老面孔，易成离开之前毕竟是秘密行动，什么话都没交代，他们现在也是心里没底，需要简先生给句准话。

　　剩下的人暂时不知道这个消息，陈天豪还算有点脑子，他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除了通知了简存风以外，立马就封锁了这个消息，还安排了一个与易成体型很像的人上飞机，放出消息说易成度假去了。

　　这当然瞒不住有心人，但是至少能掩藏眼下的暗流涌动。

　　陈天豪看到沈山水进来的时候马上站了起来，他身上还能看到缠着绷带，现在距离他苏醒不过两天，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他居然拖着病体直接过来了。

　　沈山水制止了他想直接讲话的念头，坐在了简存风的身边，在宽大的书房里与简存风坐在了同一个位置上。

　　“易成确实失踪了，他在失踪之前发了地址信息给简先生，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沈山水鹰隼一样的眼神牢牢锁定住所有人，让人无端生出刺痛感，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易成走，因为一件秘密调查，现在人已经失踪了，隐瞒没有意义，那我们就来算一算，到底是谁泄露出易成的行程。”

　　“在座的各位，都是熟面孔了，易成在走之前，谁都没有告诉自己要去办的事情，但在走之后，他的家却在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进去了至少三拨人。”

　　“咕噜——”有人清晰咽口水的声音响起，不少人都开始额头冒汗。

　　“我该说你们胆子大呢，还是说你们运气好呢？居然都没碰上？”

　　沈山水双手交叉撑在桌上，不徐不疾的说到，“我们是家族，但也是独自的个体，自然愿意各位保留小小的隐私。”

　　“但同时，我们也善于倾听。”

　　“假若有哪位想告诉我什么事，我十分欢迎，当然，你要单独跟我进会客厅。”

　　“放心，我并不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是吧，先生？”沈山水转过头去，与简存风确认道。

　　简存风一开始似乎就对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始终目光都落在手里捧着的大部头书上，不过在听到沈山水的话之后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停下来，抬头对诸位颔首，表示同意。

　　沈山水和简存风坐的位置在整个书房的正上方，厚重的书桌摆放在书柜前面，上面摆放着蓝色夹子、黄色夹子、红色夹子的文件，还有三台A4大小的手提电脑，关于整个家族的控制都从这里流出。

　　这两个人坐在书桌后面，让书桌外面的人看着他们就好像身处在某个古老中世界审判的法庭上，随时都可能被判处绞刑。

　　厚重的压力沉甸甸的压在每个人身上，心里没鬼的人实在太少——有人承受不住，颤颤巍巍的举起了手。

　　“沈爷……我进过易哥的家。”

　　沈山水甚至温和的笑了笑，特意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的把腰间的手枪取了下来，包括靴子里面的匕首，手腕上的指虎。

　　叮当的声音停下来之后，没有人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还更加提心吊胆了。

　　那堆东西就放在简存风面前，不知道在这段时间能干什么的一群人只好一直盯着地板看（毕竟简先生绝对不会跟他们开始寒暄）。

　　不到二十分钟，进去的第一个人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眼神都放空了。

　　好像是躺在路上被一只巨龙碾压了一样。

　　不过，周身的气势倒是陡然放松了很多，他对简存风真心实意的深深鞠躬，再次回忆起了当年血流漂橹的岁月。

　　同时，感激自己到最后收了手，就算现在被沈哥收回了手中的权利，至少他保证自己家人的安全，只要自己实话实说，等在外面停机坪的飞机将会立刻将自己的家人送走。

　　“所有的背叛者，都得死”。

　　他并不讨厌这句话，这就是家族的价值。

　　当他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就知道大势已去。

　　简存风并没有说话，他只是用铁灰色的眸子沉静的看着他转身离去，过了一小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枪响。

　　他的举动让一些人隐秘的倒抽了一口气，也许确实会有倒霉蛋要去用血洗刷背叛家族的耻辱，但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在这个地方留下性命。

　　但是沈山水显然不给他们别的机会。

　　“接下来，是哪一位？”沈山水说话的声音向来都醇厚平和，但在愤怒或者悲伤的时候，会变得嘶哑尖刻，所以在有意识的情况下，他会改变发音的方式，让容易暴露出情绪的嘶声变得柔软又圆润，听起来十分甜蜜温柔。

　　好像接下来他是要跟这个幸运儿来一场永生难忘的约会。

　　陈天豪隐秘的动了动僵硬的小腿，他确实有一些话要说，但显然这不是一个好时候，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沈哥，希望他能懂自己私下交流的愿望。

　　沈哥：“陈天豪你是不是眼睛抽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