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臣》著意而得

12、晚餐

　　沈山水离开的时候，所有人还陷在狂热的气氛中，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和谐的像是某个高中的毕业舞会。

　　等他回去，已到了凌晨。

　　老管家亲自给他开的门，脸色很臭（其实老管家永远都是一张扑克脸），“简先生正在用餐。”

　　他并没有亲呢叫阳北少爷，这似乎是一个警告，又像是一个包含善意的提醒。

　　沈山水谨慎的点点头，走进了一个餐厅旁边的小厅里——这是非常传统的家庭室，简先生只在某种特定的时候才会使用它。

　　比如现在。

　　深褐色的润泽的胡桃木地板，墙壁是典型的向日葵黄，色彩沉稳的条纹布沙发，最好的就是它正对着盛开无数玫瑰的庭院，能打开整整八扇之多的暗质绿色木质百叶门。

　　这里有桐城最好的夜风。

　　清新的空气和甜润的花香就如同无形的手那样抚慰着人的心灵。

　　沈山水拿着红酒进去的时候简先生正在喝一杯白水，用细白的骨瓷咖啡杯，缠绕着金边的那种。

　　在他旁边摆着擦得闪亮的银质送餐车，上面罩着盖子，一朵百合花插在精致的小白瓶上。

　　前者悚然而惊，在他对简先生分门别类的脑子存储器里，简先生上次使用这套茶具的时候是在五年前。

　　他杀了最后一个唱反调的家族的老大，亲手溺死了背叛自己的妹妹和她的未婚夫。

　　很难说不是某种神秘的仪式。

　　沈山水恭恭敬敬的换掉了简先生的白水——用一杯真正美味的红酒，非常明目张胆，直接将咖啡杯从简先生手中拿走，然后放进去红酒杯，好像是耐心的在教小孩子抓握的老师。

　　感谢旁边的送餐车，至少给了我补救的机会。

　　简先生甚至没有抬眼，他乖巧的像沉默的孩子，但是沈山水知道，这是谴责。先生并没有继续喝下去，他优雅的把杯子放下，拿起餐车上面的粥碗，上面零星的点缀着虾肉，恨不得倒吸一口凉气。

　　一把挡住简先生意欲伸进去的勺子，一边用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换掉它——就是“咻”的拿开，再“咻”的放一碗新的上去。

　　换上去的是热羹，乳白的色泽看起来让人胃口大开。这一瞬间，沈山水是很感激老管家的，再一次，感谢餐车。

　　简先生眼色都没给沈山水一个，只略用了用就放下了勺，拿起叉子，准备动前面的奶油卷。

　　在他还没碰到的时候，一只浸润在丰沛葡萄酒里的香梨以灵巧的角度替换掉了奶油卷，它被削的很适合一口吞下，红色莹润，透亮的似乎宝石。

　　简先生什么都没有注意，安稳的吃了下去。

　　优雅的用白色的餐巾拭了拭嘴角，结束了用餐，沈山水壮着狗胆，半跪在他的椅子前，严肃的去吻他的戒指。

　　吻完了之后，简先生没有收回手，沈山水没有放开。

　　我们的boss只是居高临下的，看，又或许是在详细打量跪在面前的这个男人。

　　沈山水低垂着头，摆动手腕与简先生十指相扣，再度吻上了他的手背。

　　一只手缓缓落在了沈山水的后脖，轻轻触碰着，游曳着，带着点漫不经心和不尊重，好像掂量着，是不是要提起一只猫的后颈。

　　沈山水提起一口气，内心忐忑，出了一身热汗，让他穿的白衬衣带出了一丝潮气。

　　“没关系，动作小一点。”沈山水给自己打气，悄悄咬紧了后槽牙。

　　后脚隐秘的一蹬，餐车缓缓的滑开，带着白水、粥、奶油卷和白瓶百合花，退到了小厅隐秘处。

　　谁不知道，简先生最讨厌的就是白瓷咖啡杯、海鲜粥、奶油卷和百合花。

　　感谢先生，给了我赎罪的机会。（老管家：？）

　　简存风严肃的收回手，站起来离开。

　　沈山水严肃的沉默着，跟着吃饱喝足的简存风回到了书房，他必须要报告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乔家老爷子去世之后，居然还有乔家人出现在聚会上，这已经是放出了足够的讯号了。

　　现在的乔家，已经不是以前的乔家。

　　裴枫在这个时候也等在书房的外面，在这个夏季初初的天气里，居然穿着长长的白大褂，上面还沾着一些不明物质，有红色，也有黄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是某种二流恐怖小说里面的杀人医生似的。

　　他获得了一些沈山水从2号码头带回来的东西，如获至宝，当即就把自己关在了实验室里面，看样子，他也确实有一些东西要告诉简先生。

　　沈山水只给了他一个足够恶意的眼神，这显然并不值得吓退裴枫，他的脑子并不比前者正常到哪儿去，直接尾随进了书房。

　　并且，用绝对不允许人打断的口吻说，“HM13α能杀人，不是因为他的毒性或者是别的原因导致人过敏而休克，我解剖了沈山水带回来的尸体，他们都变异了。”

　　到这里，他闭上嘴，用特别明显的眼神看着沈山水，表示接下来的话要单独跟简存风说。

　　可惜简先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继续。

　　好吧，至少我现在能进书房了，裴枫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们的大脑全部产生了变异，左半球和右半球之间多了一大块组织，就跟你们能想到那样，在整个颅内三分天下。”

　　“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好像一台电脑里，再放一个处理器。”裴枫用双手比划着，十个指头弹动，似乎要描述一个什么邪恶的造物。

　　“我目前还不清楚这个处理器能不能自行控制这台电脑，但是至少他能让人死亡，如果不是我确定他们喝过HM13α，我都要怀疑他们只是单纯的脑部疾病。”

　　“你的意思是，HM13α致人死亡在当今的医学技术之下是无法检测的？”沈山水阴森森的说，似乎他已经策划了无数“完美的谋杀案”。

　　“从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除非一次死的人太多，这就要怀疑别的可能了。”裴枫矜持的点点头，他对沈山水的态度永远都是这样，哪怕是不包含着敌意，也别想有什么好脸色。

　　“所以，简先生，我要跟着您！”裴枫兴高采烈的宣布，“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分辨出HM13α的气息。”

　　“我要保护您呀！”

　　裴枫闪闪发光的眼睛，就好像是狗狗的看到了心爱的球，或者是肉骨头。

　　“我想，”简存风双手交叉置于胸前，沉稳的说，“他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他，指的是沈山水。

　　“不不，先生您不知道，据我所知，HM13α绝对不是在两个小时之内就见效的特效药，而您也不可能每天都去做一次CT，鉴于沈山水带回来尸体的不完整，也许还有其他的病变呢？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可一定要相信我！”

　　裴枫急了，他几乎要扑过去跪倒在简存风脚下表忠心，恨不得像个舔狗一样从地板开始亲吻。

　　“我想，先生有我就够了。”沈山水一把握住裴枫的手腕，这个小可怜怎么有他的力气大，直接被拎起来，要甩出去。

　　“先生，你仔细考虑一下！”裴枫不死心扒着门缝，垂死挣扎，被沈山水一拳砸在指尖，疼的他马上就要尖叫，又被人眼疾手快的塞了一团手套进去。

　　这团手套刚才还在裴枫手上，却被沈山水顺手脱下来，开发了新用途。

　　老管家正适时又恰当的守候在书房门口，他对沈山水点点头，将捧着手眼泪汪汪的裴枫半搀扶半挟持将他带走了。

　　等简存风和沈山水终于安静的待在一个屋子的时候，两个人都不约而同有了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先生，乔老爷子死了，乔信厚已经是乔家新的掌权人，同时，乔家收缩势力，看起来似乎在小心翼翼要渡过眼前这段时期，但是中层管理人比以往更活跃。”

　　沈山水仔细回忆昨天夜里的所见所闻，“他们并不是作为探子出来收集信息，只是在维持社交活动的基础上，更加的——活跃。”

　　“我认为，这说明乔家的这场变革并不普通，加上最近HM13α的出现，2号码头的异变，我怀疑乔家的变革，说不定跟它有关系。”

　　“毕竟，我只带回了几个脑袋。”沈山水说到这儿还很有些遗憾，当初有不少散落的尸块，他只是捡了“一些”头。

　　简存风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沉吟不语，他心里对这些事隐约有个谱，但大部分还是处在猜测阶段。

　　不能得到确定的消息，都是假消息。

　　“以上，就是全部的资料。”沈山水肃容说完，等待简存风的指示。

　　“你先去休息，之后的事情，我想，我们很快就能知道真相。”简存风指的是一周之后的乔家宴会，在昨天，他们就接到了一张烫金的请帖，上面的内容很简单，邀请简先生参加乔信厚举办的夏季宴会。

　　身为一位凡事都精致讲究的人，都追求一个“师出有名”，这点乔家奉行的尤为彻底，他们是死了之后都会从坟墓里面爬出来看看墓志铭足不足够意味深长的家伙，一副顽固的绅士做派。

　　但是今天的请帖上面什么都没写。

　　这似乎已经是要变天的讯号，足够人深思。

　　准备开新坑了（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