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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红衣门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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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
“讲武堂”三个大字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讲武堂内,正坐着昨晚到来的宾客。
这些宾客没有任何共同点:行头不同,门派不同,武功路数不同,使的兵器也不同。
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红衣楼的仇人,那潜伏在少林寺外面的四个红衣人正是他们暗中的敌人。
仅此一个共同点已足够,仇恨的力量让他们聚集在了少林寺讲武堂。
方眼当今武林,恐怕也只有少林派能与红衣楼相抗衡了。
锁阳城、荒雪城、闭月城、红衣楼,这是当时武林中四足鼎力的四大城池,聚集了江湖中各路武学奇才,堪称武林四大名城。现在,除红衣楼外,其余三座城的城主皆在讲武堂内。
锁阳城城主邱天继,风骨奇高,鹤发童颜,双目炯炯有神,只相视一眼,便知其武功深不可测。
荒雪城城主莫雪言,乃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美妇人,眉宇间透着冰冷,双眸中透着聪慧。她身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女孩儿戴一顶雪白色帽子,煞是可爱。
闭月城城主慕楚铮,长发散而不乱,一身草原民族的打扮,那张四四方方的脸也是草原汉子的脸。
除三位城主外,江湖中各路帮派,不论叫得上还是叫不上名字的,现在都坐在讲武堂中。
大家的眼睛一齐看向堂前,佛像下站着一个僧人,胡须微白,目色安详。
这人正是少林执事一孽大师。
“阿弥陀佛。”一孽大师开口道,“诸位武林同道如此信任我少林一派,我少林定当全力相助,一同铲除红衣楼。”
“这红衣楼实乃武林中的毒瘤,不除不快!”说话的是昨晚敲门的鲁老三,只见他抱拳接着道,“大师,我乃‘一斧平川’鲁一平,现在‘江湖七劫’中排行老三,江湖中人都叫我鲁老三。”
一孽大师道:“施主可是闭月城鲁家传人?”
鲁一平道:“正是。”
全场一阵唏嘘感叹。
因为红衣楼干的坏事江湖中无人不知。
红衣楼建楼十三载,灭过七家满门,这七家的后人便是现在“江湖七劫”的七位成员。鲁家正是受害者之一。
要问“江湖七劫”中除了鲁一平外还有谁,只要看看讲武堂中还有谁头缠白布便知,他们今日前来,乃是戴孝报仇。
一孽大师道:“自古以来邪不压正,红衣楼惨无人道,实乃一座魔楼,只要我等齐心协力,定能将其一举摧毁。”
一孽大师的声音威严而温暖,众人顿时倍受鼓舞。
“越少侠!”
说话之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锦衣华服,仪态高贵,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正是荒雪城城主莫雪言。
莫雪言走近那目光如刀子般冰冷的少年,含笑问好。
这少年起身回礼,锋利的目光却并未被对方的热情融化,他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冰冷而沉着,透露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小侄见过莫城主。”
莫雪言语态优雅,透着些忧愁:“想来你我二人已有五年未曾谋面,今日见你安然无恙,甚是欢喜。但从今天起,恐怕又无安宁之日了……”
想到要公然与红衣楼为敌,莫雪言不禁微微叹气,眉间隐有忧色。
越几望道:“当年承蒙莫城主相救,这才免遭红衣门徒毒手,城主大恩,越几望终生难忘。小侄原该好好珍惜这条命,但这灭门之仇,又岂能不报?”
莫雪言爱惜地看着眼前沉着冷静地少年,从他沉郁冰冷的双目中,又仿佛看到了那不堪的往事,她道:“本宫很少涉足中原,那日过你越家庄,眼见越家庄血流成河,便潜入山庄查看,看到越大哥越大嫂正遭歹人盘问,独越贤侄一人藏于机关之后,倘若微有动静,立时便有横尸当场的危险,这才冒险将你救出,可是今日,咱们又要冒险了,唉……”
随着她的讲述,越几望的目光渐露痛苦之色,随即隐没,他笑了笑,道:“而且,这一次冒的险,更大。”
鲁一平道:“可是咱们不怕冒险,冒多大的险也要铲除红衣楼!”
邱天继道:“在场诸位自然都是江湖中甘冒风险的大英雄大豪杰,岂会怕了他红衣楼?”
余人热血上涌,纷纷附和,公然表示着对红衣楼的蔑视、仇恨,以及战胜红衣楼的决心。
一孽大师道:“阿弥陀佛,江湖中向来是邪不压正,众位施主既有此决心,只需咱们同心协力,定能铲除红衣楼。”
此时太阳低悬于半空,讲武堂中的人正好能看见冬日冰冷的阳光被屋檐切下一溜光阴,稀薄,冰冷。
一抹红衣将其染成独属于夕阳的红色。
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从屋檐飞身而下的人,直到堂中发出刺破空气的“嗤嗤”声,接着是一声惨呼,如不小心踩到鸡脖子一般,尖锐而短促。然后鲜血迸溅,与那抹红色交相辉映,残酷而美丽。
一人惨呼倒地,喉咙里兀自鲜血横流。
一看之下,乃是沙城帮帮主。沙城帮虽是江湖中无足轻重的小帮派,但要一举将其帮主毙命,却也绝非易事!
气氛陡紧。
“大胆狂徒!佛门清净之地,岂容尔等放肆!”邱天继张口怒喝。
红衣门徒向来行踪诡秘,现身江湖的唯一理由便是杀人。江湖中敢如此斥责红衣门徒的,五个指头都可以数的过来。
众人精神为之一振,一边是恐惧,一边是振奋。
此刻,那由鲜血染红的披风便在讲武堂门口,户外阳光照射,将那红衣门徒的身影映在大堂的地面之上。于是那黑黢黢的影子也仿佛带着些红色。
红色披风,红色佩剑,以及方才发出的红袖刀。
讲武堂内寂然无声。他们在等待门徒开口,他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门徒没有开口。门徒没有开口,那么他定是认为行动比语言更奏效!
“邱掌门,能接得住我红衣门徒的飞刀,锁阳城的武功长进不少!”门徒开口了,言语虽傲慢,却如一把利刃划破讲武堂内冷如坚冰的空气。
沙城帮一帮小徒正围着帮主悲戚落泪。喉咙里的血凝固了,皮肉绽开,那把没柄的红袖刀更加显得触目惊心。
“江湖七劫”个个都与这红衣楼有着血海深仇,早有五人腾地而起,将那红衣门徒团团围住。
众人侧目,这才发现“江湖七劫”中除了这五人,其余两个竟是孩童。一个男孩大约十岁左右,眉目清秀,柔柔弱弱;另一个是女孩,恐怕只有七岁,眼睛大而有神,天生一副美人坯子。这两个孩子手牵手立在原地,看着五人围住红衣门徒。
“在下越几望!”
“顾思嫣!”
“鲁一平!”
“赵振衣!”
“孙未南!”
“江湖七劫,五劫在此!便要取你红衣狗徒的命!”
“在下贺小魔。”红衣门徒的嘴角挤出不易察觉的轻蔑微笑。
全场寂然。
此人就是贺小魔?!
红衣楼四大门徒之一,排行老二,为人傲慢无礼,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这是因为他的确有目中无人的傲人资本,那就是他的成名剑法——小魔剑法!
据说,红衣楼四大门徒的武功皆由红衣楼主亲自传授,路数却各有不同,从而各自创立了一套剑法。
能在江湖中自创剑法、自立门派的高手,实在不多。
红衣楼却有四个!
“你就是贺小魔?”越几望问道。
越几望最多不过二十五岁,却在“江湖七劫”中排行老大,想来“江湖七劫”是以武功高下排名了。
越几望抬头,刀子般的眼神射向贺小魔。
傲慢如贺小魔,也不禁握紧剑柄,瞳孔紧缩,双目瞬间凝成一把更加锋利的刀。
众人紧张地注视着二人。
贺小魔一袭红衣,越几望一袭白衣,简直是冰与火的冲撞。
贺小魔长剑出鞘,剑身通红。
越几望长剑出鞘,剑身冷白。
“你就是越几望?”
“正是。”
“堂堂越家庄的公子,怎么竟和一群废物结拜?”
“你说谁是废物?老子一把开山斧足以取你狗命!何劳越老大动手?”说话间,鲁一平的开山斧已迎面劈向贺小魔。
“鲁老三切勿鲁莽。”一柄折扇向贺小魔上盘攻去。握着折扇的,是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这手的主人,是“江湖七劫”中排行第五的孙未南。
顾思嫣和赵振衣也发动进攻。顾思嫣使的是鸳鸯双剑,赵振衣使的兵器却甚是奇怪,只见左手持盾,右手朴头枪,全副铠甲。
只有越几望还未出手。越几望仍是一动不动,刀子般的眼睛死死盯着敌人。
贺小魔丝毫不在意左右和身后铺盖而来的杀气,那双红色狭长的眼睛,仿佛是被越几望的双眼刺出血来。
眼见情势陡急,兵刃逼近,贺小魔若再伫立不动,便要被逼近的利刃齐腰斩断。
众人一声惊呼,如欣赏烟花般,双眼齐从地面移向空中。
原来就在兵刃贴近红色披风的那一瞬,贺小魔长剑旋转,一圈红晕抖动,将周身兵器荡开数尺,突然间长剑向下一点,点向鲁一平的开山大斧,整个人趁势飞身而起。
四人心有不甘,再一次兵器齐出,待到几般兵器再次欺近贺小魔,贺小魔却已身在半空。
四人急往回撤力,却已经来不及,兵刃相交之声刺耳异常,四人的兵器早已撞在一起不分你我。
贺小魔剑锋陡转,急刺而下,这一剑下去,四人的脑袋势必被刺出个窟窿来。
越几望长剑陡直,斜标而上,直取贺小魔咽喉要害。这一剑死死封住了贺小魔的退路。
一片欢呼声起。
越公子果然是越公子,沉得住气,此刻杀招一出,对方哪里还有退路,唯有死路一条。眼睛如刀子一般无情,人如眼睛一般冷静。
突然间,殷红一抹。
红袖刀直取越几望双目。
那冰冷如刀的双目,也抵不过这实实在在的一刀啊。
越几望回剑急护,倒退数步。
“啊!”的一声惨呼,鲁一平扔下开山斧,一双大手捂住脸,鲜血兀自从指间流出。其余三人放下手中挤压变形的兵器,上前关心鲁老三的伤势。
几名僧人匆匆赶过来,拿了些必备的纱布和药膏帮忙止血。
原来是被贺小魔下劈的利剑所伤,此刻鲁一平的整张脸都已血肉模糊。
贺小魔收剑立在一边,脚下尚未站稳,“啪啪”两声,胸前已遭了两掌。入鞘的剑还未来得及抽出,整个人已被掌力震出数尺,脊背撞在柱子上,口喷鲜血。
原来是一孽大师和邱天继同时出掌。
贺小魔武功再高,一下子承受两大当世高手的掌力,想必五脏六腑也已翻腾。
“施主定要逼老衲出手吗?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孽大师眉间隐隐有不忍之色。
“贺小魔,现在给你条活路,回去代我们向那魔楼楼主宣战,我们光明正大,难道怕了他不成!”邱天继指着门徒喝道。
贺小魔“嘿嘿”一笑,口中鲜血兀自外流。
“我劝各位在三人之内下山,或许楼主还会放你们一马。若你们非要如此不自量力……嘿嘿!”
众人心里本就害怕,此刻惊惧更增几分。
同时承受当世两大高手的掌力,不死已是万幸,这人竟还说得出话,说出的话竟还如此嚣张。贺小魔就是贺小魔,果然名不虚传。
那红衣楼主的武功又是到了何种出神入化的地步……
众人不禁暗暗发抖……
“我鲁一平发誓,定要一斧子将那魔楼砍得稀巴烂!”鲁一平躺在地上,龇牙叫嚣道。
“就凭你吗?就凭你、你、你、你、你们吗!”
每说一个“你”字,贺小魔的手指便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人便颤抖着闪躲。
贺小魔一边说一边自在无畏地走向门口,谁也不敢出手阻拦。
他腾跃而上,在房顶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