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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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鞑靼国孛儿只斤族大王子白音领兵三十万,驻兵离雁门关尚有百余里。
两军按兵不动,遥遥对峙。
悦王在帐中每日与忠武将军及其部下排兵部阵,商讨军情。边泽作为按察院知事,也在帐中。他原以为悦王纡尊降贵当这监军只是挂个名
儿,后见悦王白日与众将研究战事,夜里也立于沙盘前独自思索,心内暗暗佩服。
风止于暮霭,群鸟归篱,落日流苏。
虽说是六月初的光景,可这山间地上却像被蒸笼蒸熟了似的,哧溜溜直冒热浪。前日边泽找到一处隐藏极深的清潭,士兵嫌远懒怠跑去洗
刷。此日闷燥,边泽身上黏腻,晚膳后便向帐营深处那潭池水走去。
残阳如血,一泓碧波,声如鸣佩环。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凄神寒骨,悄怆幽邃,其境甚清。边泽将外衣除去,散了发髻,缓缓下得
水中,水尤清冽。一时神清气爽,怡然自得,闭了双目,心荡神摇于无际洪荒之中。
“边大人竟也知晓此处!好眼力!”
转身回望,却是张千昭拎了酒壶立在潭边。
边泽神情自若,拎发而起,抬脚出了潭。他只着中衣,张千昭背过身去。
边泽拾起外衣,随意穿上。他自顾自拧着头发。
“让张大人见笑了。”
远天山郭,西风烟渚。
“我本也意欲如此,不过让边大人抢先了。”
张千昭转过身扬了扬手中酒壶。
“我带了好酒,只没有酒杯,不知边大人可会嫌弃?”
壶内叮咚作响。边泽笑容淡淡。
张千昭将酒壶先递与边泽。
“蜀中,剑南春。”
边泽接过便喝了一大口,喝完抹了抹嘴。
“入口滋薄,实则毒烈。”他将酒壶还与张千昭。
张千昭一气向口内灌下数口,回味无穷道:“酒量天生,但若是人心沉湎,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张大人见解独道,非我辈可比肩。不知张大人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又是如何看待?”
“悦王爷对边大人似乎恩宠有加?”张千昭避而不答,却抛出一句让边泽措手不及的问话。
“下官愚钝,何为‘恩宠有加’?”
“边大人可知圣上为何命你做随军按察院知事?此文职于军中实属多余……”
“下官不知,请张大人指点!”
张千昭将酒壶抢过来悉数饮尽,一扬手,酒壶落进潭里,“咚”地一声闷响,激荡起涟漪一片。
“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吏部似要将你派去边远之地,被悦王拦下,你系捐生出身,京中无可胜任——却也是他的恩德,你的造化……”
边泽面上一红,心中酸涩。
“原来如此,下官惭愧。”
张千昭见他尴尬,轻咳一声,又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边大人不必介怀于一时。”
边泽讪笑。
不是天公教弃置,是南华、误却方城尉。飘泊初,谁相慰。
热暑四散,月华初上。二人重回营中,张千昭营帐在大军前部,遂与边泽作别。
悦王的侍卫立于边泽帐前,向他躬身说道:“王爷正在帐中等候边知事。”
边泽不明所以,快步走入悦王帐内。
帐中灯火通明,仅悦王一人。边泽行完礼垂手站于一旁。
“你方才去了何处?”
边泽随口敷衍。
“下官去各处帐营走了走。”
悦王叹了口气,软语道:“你总不与本王说实话,此时别无他人,你还须欺瞒本王么?”
“下官该死,下官还——”
边泽欲言又止。
“你还做了什么?快说!”
边泽低头跪下。
“下官私自下水,还偷喝了酒……”
晚风缕缕,从帐帘缝隙中钻进,吹散了帐内闷热。烛火随风款摆,丝丝青烟缭绕于两人之间,地上的影子纠缠在一处。
悦王踌躇半晌。
“酒从哪里得来?”
“是下官出发时随身携带而来。”
悦王厉声喝道:“够了!明明是张千昭带了酒去找你!本王今晚已给足你机会,你当本王是傻子么?”
“下官——”
边泽心胆俱寒,一时无语。
悦王怅然若失,凄声道:“不必说了,天下臣子皆有一心,我以为你可以信任我,不曾料到你是对我处处提防,时时戒备……你这人智计
捭阖,却随波逐流。总遇上不因认识之人,做下出人意料之事,让人不由替你提心掉胆。我知你怨我,硬是将你拖进这趟浑水……如今大战在
即,敌军不过相隔百余里,你仍胡作非为,若出甚意外,你叫我——叫我情何以堪!你再任性,便不许离开我半步!”
边泽一面听,一面提了袖子拭去额上不断渗出的汗水。悦王终对他狠心不起,从袖中拽出一方鲛帕扔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