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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没有什么比了解自己更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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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喜欢自己。
有些人觉得她可以自动转换材质和样式的衣服很好,有人觉得她可以自动切换成宇宙中任何一个智慧生物的任何一种能力或者武器的戒指很赞。是的,她也觉得这些很好,尤其是戒指,虽然她永远不知道自己切换出来的是什么能力,但是大部分时间里她的戒指还是很好用的。不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最强的武器不是别的——而是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不在乎’真是宇宙里最好的东西了。
当你在舞会里做壁花的时候,你不再会在乎你喜欢的男孩子跟谁跳舞,你也不再会在乎哪个小婊/子在暗地里说你的坏话。她们说你头发难看,她们说你不合群,但是你不再在乎了。大家都是屎,难道这个屎坑里的屎就比那个屎坑里的屎高贵一点吗?你不会再想什么我的视角也很狭隘啊,说不定人家也有她的道理啊,那个人也不一定要和你跳舞啊。在你心里,那些你明知道没有用但还是会存在的青春期的敏感在意和烦扰都会统统消失。你看着她们,看着舞会上所有的人,你怀揣着一颗干净得几乎毫无杂念的心,露出友好的微笑,然后全心全意地想——
——“去你妈的。我说我最好就是我最好,我他妈才不在乎你是谁。”
当你在房地产公司工作的时候,你微笑地看着你的傻子顾客非要住到你劝他不要住的鬼屋里。当你在家里拖地的时候,你微笑地看着沙发上躺着的丈夫的乡下亲戚,满怀甜蜜地想起自己刚刚花光了丈夫的每一分钱,拿去包养了一个你可能根本不会去艹的小白脸。当你没有给父亲买烟的时候,你微笑地听着父亲骂骂咧咧地痛锤着你的房门,你再也不会去想什么为什么妈妈不跟他离婚啊,什么为什么会有女人跟这种男人在一起啊,什么她有没有想过她的孩子啊,或者她为什么要在这种环境下生下孩子啊。任何社会问题,任何人伦困局,对你来说都毫无影响。你会在深夜微笑着拿起父亲的牙刷刷着厕所,然后心里无比平静地知道你会看着他们互相折磨,不管是他妈的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会看着他们齐齐跳下火坑,然后你转身满是怀念地对亲戚朋友说:“他们度过了快乐的一生,他们真是恩爱的一对儿。”这让你成为了一个人渣吗?当然,渣得不能再渣了。但是你不会再在乎了,因为其他人对你来说就是空气,或者别的更容易被忘记的东西——其他人对你来说就是1美元一把的透明雨伞,被你轻易地忘记在家里、饭馆里、教室里、每一节地铁车厢里。
‘不在乎’也许不能解决你的实际问题。
但是它真的能让你活得很开心。
试想一下,在一个你漠不相识也不太关心的星球上,你坐在一间末日危机后被废弃的房子的前院里。你喝着一杯自己泡的寒酸鸡尾酒,悠闲地感受着被你头顶的破烂屋檐遮挡住的生态圈破坏后的烈日。列侬的曲子萦绕着你,远处的机械霸王龙互相撕咬着,争夺着向你冲过来把你撕碎的先手权。而碧蓝的天空上一点红光闪烁,你知道是注定要毁灭恐龙的陨石正以每秒15公里的速度向你和恐龙袭来。这个时候,你轻啜一口鸡尾酒,舒适地向后躺在了躺椅上,满心在想的只是:“啊,真是完美的一天。”
这就是现在的瑞秋。
瑞秋喜欢这样不在乎别人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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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秋现在在逃命,美国队长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虽然她稍微把他甩开了一点距离,但是她自己知道这对四倍赶路能力的美国队长来说只需要她眨眨眼把眼睛里的眼睫毛眨出来的时间。而且虽然钢铁侠没有跟她明说,但是她知道他现在正在复仇者大厦里面动用着街上每个违章摄像头追踪着她的动向。他可能一边吃着苹果,一边翘起二郎腿指挥着美国队长抄近路,在心情好的时候跟他报告她目前在的位置。可能是瑞秋的心理作用,她现在看街上的监控摄像头都觉得那些圆圆的黑色小镜头透出一股贼头贼脑獐头鼠目的味道。
很难过了,她难道做错了什么吗?没有啊,她只不过是在掩盖自己行踪的时候完全没有怎么用心而已,这个城市的治安难道就不能差一点来掩盖她的鬼鬼祟祟吗?
每走过一个拐角,瑞秋身上就换了一套衣服。金色长直发的她穿着A字西装裙戴着黑框眼镜走过一个拐角,亚麻小马尾的她穿着镂空露背背心齐逼小短裤走过一个拐角,黑色波浪卷的她穿着浅褐色长风衣走过一个拐角。在七拐八拐以后,她穿着可以遮住半张脸的竖领黒大衣走进一间办公大楼。她不知道这楼里的公司是干什么的,但她看出来这家公司绝对很有钱。每个人西装笔挺的,她混入其中也没那么打眼。抬起头,她透过交错的钢化玻璃走廊看见高处8楼有条通道连接着另一栋相近的办公楼。很好,双子塔建筑,这家公司真的很有钱,希望它不是斯塔克开的。
她匆匆向前走去,忽然一个悦耳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姐。”金色大波浪卷的前台小姐笑容可掬妆容鲜亮地拦住了她:“请问您有预约吗?”
好吧看来黑风衣和黑西装还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嗯——”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言笑晏晏地向前台小姐走过去:“我不是在这里工作的,这个你一看就知道。很明显嘛,要不然你也不会把我叫住。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呢,嗯——这主要是因为——我的男朋友在这栋楼工作,我是来给他一个惊喜的。”
“好的。”前台小姐雷打不动地微笑着:“请问您的男朋友工作的部门和名字是什么呢?”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美国男性比较常用的名字是詹姆斯还是约翰?
她刚刚张开嘴,迈克的迈连音都还没发出来就听见清脆的玻璃破碎的声音。她下意识护住头向后看,正好看见美国队长从直升机上跳下来撞破钢化玻璃的英雄时刻。这一定是他惯用的出场方式,今天她已经看见这招两次了。她转过头,抖掉头上的玻璃碎片,态度和蔼可亲地对前台小姐说:“我的男朋友叫史蒂夫.罗杰斯,你看他这不就来找我了吗?剩下的难题就是在几分钟内让他奋不顾身地爱上我,最好爱我爱到让我快乐跑路不被他打——那么再见。”
她一手按在柜台上飞身翻过柜台,在前台小姐的惊呼声中窜向后方的电梯。她感觉一阵悦耳的金属破空声向着耳后袭来,连忙低头一闪,果然看见已经不太陌生的星星图案盾牌在她头顶飞了一个来回。
“哦天哪。”她连忙跑得更快了一些,还把脚上的高跟靴切换成了跑鞋:“我放弃了,您这70多年的热情我可消受不起。”
她身上的衣服逐渐变回了绿夹克和紧身裤,左闪右闪之间,她拔出别在腰间的等离子切割枪回头对着美国队长放了两枪。在对方举起盾牌防守的一瞬间,她就地一滚闪进主体装饰墙后,抬头对着墙上就是两枪。
电梯到了一楼,被枪声吓坏的人们四散而逃。她逆着人流冲到了电梯里按了顶楼的按钮,然后她抬头对着电梯天花板就是一枪,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电梯的天花板之上去。
等她终于爬上去的时候,她擦了把头上的汗,回头就看到电梯的玻璃管道外一个圆形盾牌朝着她飞过来。她下意识低头一闪,盾牌撞碎钢化玻璃管道再从她的头顶飞出去撞碎另一边的钢化玻璃管道。美国队长用力一跃撞破玻璃跳到了电梯上,他一个前滚地站了起来,伸手接住从另一边撞破玻璃飞回来的盾牌。
“hi,美国队长。”瑞秋露出礼貌中有点认命的微笑:“你真的让我自己都想质疑自己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爬到电梯上。”
“没有关系。”美国队长也学她那样微笑着,只是看起来更通情达理:“很多站在我对面的人都这么想,你不是第一个。至少今天你让我跳了两次直升飞机了。”
说完他挥拳就向瑞秋袭来,瑞秋勉强侧身一个闪躲,猝不及防间被他回头就是一个盾牌打中了肩膀。
“……嗷!”瑞秋回头谴责地看着他,顺手揉起了自己被打疼的肩膀:“很疼啊。”
“你——”美国队长对她逼近特工但明显比之前弱了不少的身手感到疑惑,他下意识停住手:“但是你——”
瑞秋抓住这个空档挥手一切,转换出了一个复制人的能力——也就是没有能力,可能把人打进墙里的加强体能和恢复力等等的东西算能力吧。她偏偏头对美国队长露出狡黠的微笑,然后转身纵身一跃撞碎玻璃管道跳了出去。
“嘿!队长!”史蒂夫听见耳麦里托尼在故意对他大惊小怪:“绅士不是用在这里的好吗?我知道是我忘了跟你说她没有用能力的时候可能只有普通女性的体能,但是你刚才基本上就是为她让出一个逃跑的时机啊,我是说你就差为她开门了。”
“你从之前的监控里查出她的能力是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
“好吧。”
“快带上你的40年代绅士风度上路吧,她快到8楼的连接通道那里了。另一边的办公楼已经被清空,记得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为她开门。”
美国队长一脚踹开电梯的铁门:“去查她的能力!”
他没花多长时间就追上了瑞秋,看来跑步不是她的强项。在她快要窜到那边的办公楼去之前,他伸手飞出自己的盾牌,趁她防守之时一个滑铲拦在了她的前面。
他站起来,发现瑞秋带着些许无奈地看着他。
“哇你们——”她胡乱抓了抓自己的褐色卷发:“你们有必要吗?我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吗?我拿的这一块能量核心是能决定地球的命运还是怎么着?”
“你偷窃了一块爆炸性齐塔瑞能量核,这让你有危害社会公共安全的嫌疑。”美国队长拿起他的盾,想了想试图坦诚友好地说理:“当然,我只是想和你谈一谈,我们也许能给你找个让你变得更好的位置。”
“好的好的,我明白了,你真是一个好心人。”瑞秋连连点头,然后挥手一切就是一拳:“但是问题在于我可能根本不想变得更好!”
美国队长接下这拳,她的力量果然又出现了大幅度的提升,甚至格斗技巧都优秀了许多。他几下和她缠斗起来,在密集的格斗闪避动作中突然伸手甩盾将她逼退一小段距离。她被迫后退几步,也随机应变一脚踢起一只不知谁慌忙扔下的高尔夫球杆,一记全垒打将他第二次甩过来的盾击飞。
“ok.”他听见耳麦里托尼喝咖啡的声音:“你至少可以送她去打美国职棒大联盟了。”
“我倒是希望。”史蒂夫活动活动脖子,准备继续近身格斗:“大联盟的第一个女性选手,美国要创造新历史了。”
在线等,有点急,请问怎么告诉对面的敌人,由于加强的听力她听得见他们耳麦的全程对话。
“等等等等,队长。”忽然,他听到托尼的声音变得疑惑而认真起来,他听见他似乎放下了咖啡杯:“等等——有东西向你们过来了。”
“什么?”
“我是说——”他的声音里流露出一种真实的紧张严肃:“有一颗微型陨石向着你们旁边的那栋楼去了,陨石直径大小约为几米左右。但是尺寸不是问题,加速度才是问题,陨石大概在3分钟后抵达地球。”
情况应该是很危急了,托尼.斯塔克居然在说出了‘尺寸不是问题’以后不马上开几个关于男性尊严的玩笑。史蒂夫盯着面前的姑娘按住耳麦,虽然看起来她没有要行动的意思:“不能拦截吗?”
“拦截失败。非常奇怪,我的卫星拦截系统应该是完美的才对。穿越大气层后陨石没有爆炸的迹象,而且看起来它的形状相当平滑,我判断的落点应该是非常精准的。”那边传来了钢铁侠装甲启动的声音:“你不要动,我能解决这个,我现在在启动装甲。”
那就太迟了,史蒂夫想,这样他绝对来不及。
瑞秋看着对面的美国队长,他按着耳麦,似乎是下意识为了听得更清楚些。你知道的,那些落后于时代的老人家,因为以前接触的都是老式耳机,总喜欢护着耳麦多过调节音量。他刚刚一直在谨慎地看着她,肌肉微微绷着,像是担心她趁这个大好机会攻击过来。钢铁侠说完话以后,他就这样站了一两秒,也不看她了,就像是突然她在他面前失去了作为任务的重要性。此刻他是静态的,像个再谦和柔顺不过的年轻人,像个再谦和柔顺不过的奇装异服的年轻人。他几近完美的男性体态被玻璃管道里缓和的阳光照射着,像一副描绘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好看年轻人的肢体的名画场景。
“不,你绝对来不及。”史蒂夫冷静地说:“我就在旁边,应该由我去。”
“不要冲动史蒂夫——”托尼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他应该已经换上了装甲,正在通过装甲自带的通话系统和他通话:“我能够按时赶到,而且你去了打算拿盾牌敲陨石吗?处理陨石的危险在于它的加速度带来的冲击,你没有武器能够对付那个。你保全自己都成问题,四倍强化的菜单里面可不包括□□抗陨石。”
“他说的是对的。”
美国队长抬起头,看见对面的瑞秋理智而礼貌地微笑着看着他。耳麦里托尼还在喋喋不休,大概是因为耳麦不能同时进行收音和发声,他听不见瑞秋对自己说的话。
“你没有机会的,你没有武器能够对付那个。”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史蒂夫居然忍不住微笑起来,他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微笑。他对着姑娘做了几个无声的口型,像是背着托尼和她说了一个小秘密,然后他就收起笑容护着耳麦继续和托尼.斯塔克说话。
“如果你能赶上就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你可以击碎陨石,不过现在我要去驱散群众。”
说完他就掐了耳麦,转身撞穿玻璃管道跳了下去。
目睹再一次□□撞钢化玻璃的瑞秋眨了眨眼睛。她现在应该走了,于是她心如止水地向着那边写字楼走去。按照时间和她平时低速散步的匀速度,无论如何这次冲击都不会波及到她。而且现在追兵走了,她其实完全可以慢慢走了。于是她慢慢走着,回忆刚才美国队长对她做的口型。
‘我必须去。’
‘因为有人还需要英雄。’
好的。和她的处事态度完全相反。可以可以,今天又遇见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做成朋友的人。
她慢慢走着。
如果他看见机械霸王龙互相撕咬,他可能第一时间就会想什么可能会有其他没被驱散的群众啊,在这个世界的人们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啊,他能不能做些什么啊之类的。太麻烦了,而且毫无用处,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他永远只能去得太迟。还喝鸡尾酒呢,跟他做朋友能喝上沟槽水就不错了,可能到了不到两天他就全情投入拯救异世界人民的抢险救灾工作中去了。
她慢慢走着。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没有意义瑞秋,没有意义。
她慢慢走着。
然后她停了下来。
……艹。
她全心全意地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