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动口不动手》风途石头

31、嫌疑人c的献身（九）

　　郑甜在诊室做检查，莫问跟宫长张并排坐在医院的蓝色椅子上等人，两个大男人坐在妇科显得有点奇怪，路过的小护士瞥了他们一眼。
　　医生倒是见多不怪，什么都没多问。
　　半夜急诊部并没有多少人，走廊之中非常安静，莫问看着彩超室的门牌越发不解，出口问还担心掉价，平静的冰山脸下面可谓是波涛暗涌。
　　宫长张看着莫问好几次欲言又止，身子转向他，开口解释：“鬼魂带有的阴气很重，连接触都会影响到活人，别提进入了。如果次数很多，阴气会在女子的体内堆积。”
　　宫大师小讲堂开课啦！
　　莫问看着宫长张边说边比比划划。
　　“聊斋总看过吧？阴气太足的地方待久了，什么玩意儿都能成精，阴气本身也可以生成精怪。比如那个什么魑魅魍魉啊，山鬼啊，患鬼啊，都是瘴气所生的鬼魅。”宫长张说，“所谓的鬼胎，并不是真正的胎儿，而是阴气孕育在女子腹中，形成的鬼怪。如果阴气达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养成鬼胎，我不知道郑甜的情况到底如何，鬼胎成没成型。”
　　莫问的表情逐渐狰狞，他偏头看着宫长张，指了指彩超艰难地问：“所以你就来依赖现代科学？”
　　宫长张：“dei！”
　　莫问一时无语凝噎。
　　他自己消化了一会儿，问：“那形成了怎么办，没形成又怎么办？”
　　“没形成就想办法化掉她身上的阴气，成型了我就没办法了，我就一临时工，鬼胎十分凶险，我解决不了，得想其他法子。”
　　莫问轻轻地叹了口气，片刻后看着对面玻璃门上自己的投影，轻声说：“我好多次看到类似这样案子的卷宗，虽然心知肚明，但也忍不住想，如果她们能及时止损，是不是也不会到达这种程度。”
　　“你也学过心理学，知道家暴根本不是大众以为的打两下子的事，一旦被控制了，几乎难以脱身。”宫长张明白莫问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声，看向诊室的门，“一个连打雷都怕的女孩子，怎么能奢望她不怕鬼呢。”
　　这事之所以发生在郑甜身上，就因为她是郑甜，像郑彦成这一类的家暴犯，看上的都是拥有这样特质的女孩子，女强人根本不在他们的甄选范围内，拥有识人慧眼的强大女性，更是在一开始就不会同这样的人在一起。
　　相关案件，自始至终的每一步，都是必然。
　　性格与做事方式，基因决定了一大部分，又遭原生环境磨砺，一步步趋之稳定，郑甜们做错的，难不成是出生吗？
　　没人该因温柔怯懦而惨遭虐待折磨。
　　莫问转头看向宫长张，问道：“你怎么办，郑甜这次的事情你这么上心，想必很重要吧。”
　　“重要，自然是重要。”宫长张向后倚，把头靠在交叠的双手上，“逮到一个恶鬼，等同于送走十个亡魂，可是一口肥肉呢。”
　　莫问看向他，好奇问道：“你们……阴间，也要评业绩吗？”
　　宫长张笑了笑，说：“像我这样的临时工，要收足九九八十一道魂，倘若不然，我就永远是个中阴之人。”
　　最后一句的语调蓦地沧桑了许多，宫长张斜睨莫问一眼，又移开视线。
　　中阴之人？莫问觉得这个词组莫名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虽然不愿意宫长张提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却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什么签订这个契约，是为了……兰生吗？”莫问回忆那个名字，微微停顿。
　　“是啊。”宫长张轻描淡写地转过头来，“就是你的前世。”
　　莫问微不可见地蹙眉，问：“为什么？”
　　宫长张坐直身体，看向莫问，说：“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直说吧，咱俩上辈子是一对。”
　　莫问直直地盯着他。
　　宫长张逐渐变得心虚，说：“真的，我骗你干什么，不然能一眼就把你认出来吗？”
　　与此同时莫问开口：“哦，我上辈子为什么那么想不开？”
　　宫长张：“……”
　　莫问转过脸去，把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突然开口：“我是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的。”
　　莫问就是莫问，不想背着兰生的名字过一生，不想……
　　不想因他人名目而被爱。
　　尹平生再世为人，孟兰生与莫问在他眼中本就是一个人，他听不出莫问语中深意，这个点到为止的小小暗示，就这么被他轻轻揭过了。
　　彩超室的门“吱呀”打开，郑甜拿着报告单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夫跟在她后面，宫长张起身走过去，接过郑甜手里的报告，医生说：“大片阴影遮挡，全都是未知气体，患者还没有疼痛感，成因不明，这个我们看不出来，你们明天挂专家号吧。”
　　大夫说到这里欲言又止，目光扫过宫长张和莫问，说：“你们图新鲜很正常，不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子宫里的事情不是小事。”
　　郑甜茫然地抬起头，宫长张面不改色心不跳，点点头：“您说得对。”
　　大夫回到办公室，宫长张看着报告单，朝莫问走去，郑甜还是很茫然，宫长张怕吓到她，没有跟她提过这一茬，对上莫问询问的眼神，宫长张摇了摇头，说：“没事。”
　　莫问松了一口气，宫长张回头看向郑甜，说：“没事，你身体太虚，阴气重，我给你弄点补品吃吃就行。”
　　郑甜精神状态还很不稳定，她又举目无亲，两个大男人要是就把她这么扔下，不是君子之举，带回去，更不方便。最后在附近的心理卫生医院给郑甜办了住院手续。
　　她的确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正常的精神和心理，这样强度的折磨之下，没有专业疏导是不行的。一切忙完已经天色大亮，莫问看着手机上的“星期五”，心情无比沉重，几乎要抬手给宫长张一刀。
　　宫长张笑了笑，说：“再有下次我自宫。”
　　待到郑甜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她的精神状况平稳了许多，阴气也几乎要被打散了，以前的同学帮忙，郑甜又找到了一个给工厂做会计的工作，收入虽然不高，但是足够她个人花销。
　　在一个双休日，莫问陪郑甜去探视何林凯，隔着一层玻璃窗，何林凯要比照片上瘦了一大圈，颧骨都高耸出来了，不过眼睛依然非常明亮，就像郑甜的高中同学录里那张照片一样，一个拥有这样目光的男人，牢狱生活也并不能使他一颓不振。
　　两个人的手隔着玻璃按在一起，何林凯小心翼翼地问：“甜甜，你还好吗？”
　　郑甜的眼泪瞬间纷涌，堪堪停在眼眶之中没有落下，她说：“我很好，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我等你。”
　　何林凯顿时也有些哽咽，坚实的玻璃在莫问的视角微微反光，那少年依然还是少年的模样。
　　这天晚上，莫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