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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晏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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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树茂草青,高阳于枝头挂起。
狭窄的寻常街道络绎不绝,汗水挥洒在空气中,随着摊主或店小二的吆喝声分解成这个季节下独有的气味。
晏安不管不顾的撒开腿,在逃命。
“小贼,站住!别跑!”
“抓住她!”
一群差役追着一位脸上推着胡渣的中年男人,叫喊声、求救声、叫卖声…好不热闹。各位摊主于左右两边的道路上惶恐不安,捡回了鸡笼,顾不回鸭笼。
“各位青天大老爷,可别在追我啦!”
“要不是你在赌坊为非作歹,也没人来抓你 !”
“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赌钱就赌钱,你耍什么手段。”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江湖容不下你,还是随我衙门喝茶吧。”
男人跑的吐不出气,两条腿酸疼不止不听使唤的快要瘫软下去,眼疾手快的瞟了一眼前方的拐角处推着板车往前走的大爷。一咬牙跑向前扳过大爷的肩膀抢过那板车用力往前一推,用力过猛还是一屁股蹲了下去。
大爷没反应过来,眯着眼看着自己的板车脱离自己往前溜。
差役只顾着跑来不及停顿,嗷呜大叫双肢胡乱的飞舞着用力保持平衡,一个一个叠罗汉似的到在板车上。
而男人也在转角处跑得不见人影。
上次抓我的时候就告诉过县令大老爷,这群衙役不中用,要换人了,现在可好了,小贼抓不着就不要怪他没给县令一个提拔贤士的机会。
男人跑回一个破烂寺庙里,看一眼地上铺好的稻草上躺着的青衣姑娘,姑娘脸上虽然有些污垢,污垢下的脸色倒是很有精气神,心下松了一口气。大叔站在那姑娘的旁边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
“嘶,真是一场大买卖。”
姑娘睁开眼坐起来,全身都是刚刚极力奔跑过后的腰酸背痛。她锤了锤自己的背,斜眼一看旁边倒下的男人,瞬时眼神里满是愧疚。
“不好意思啊大叔,我不是故意的,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家致富,没想到你和我一样撞了财神爷,看来这辈子也就这样流浪的命了。”
没错,晏安自己也承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贼却算不上。贼如果要一样东西都是用抢,为什么,因为有功夫的才叫得上是贼,自己这种等级只能算个小偷,偷的东西大都是包子,粗布这种别人看是小玩意,对于自己却是维持生计的救命稻草。
当然,随着经验的不断积累,偶尔也会偷个什么糕点珠子来满足一下一个平常人的享受所需。
要问她为什么狗腿咸猪手没有被人打断,而且还能能活得那么久。
晏安流浪于江湖,芳龄十九有余,且身怀绝技。
她能够去到别的身体里做客,俗称就是附身,要附身时自己的真身就要藏好,倘若真身有损伤,严重后果甚至会导致回不去,如果长期以往的附身在与自己魂魄不完全相合的躯壳下,被附的身体连带着附身的魂魄都会破碎。
晏安流浪到现在,连魂魄也跟着四处游荡。所以她能够多活一天,都是她用另一种随时准备下地府的方式争取来的。
她可能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晏安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稻草,从寺庙里的神像脚下拿回藏着的包袱背在身上。准备踏出寺庙门口的时候觉得不能就这么走掉,便调头与那神像对视一阵,双手作揖往下一拜。
“多谢神仙给小人的全身家当留一方小土地,近几日在此地逗留已久,若有缘,来日或许可能大概还需…也只能向您和您的神仙好友们暂借一地,望释怀。”
晏安抬头望见这神像头上的草帽歪了,不知是哪个不知世事的孩子爬上神像将这草帽戴了上去。
晏安踮脚,将这草帽拿起准备扶正。
真好,您坐在这里都还有帽子戴。
办妥了一切,晏安带上草帽又走向她的江湖路。
冤家路窄,她约莫着还没走上五百米,就又有冤家来找她了。
“你没财没色的又要去哪里?”
说话这位,一身膘肉缠身大腹尤其圆滚突出,猪头猪脑的脸上尽长的贼眉鼠相,嘴上两撇八字胡又细又长,说话的时候跟着一翘一翘的动弹。
“还背着个包,明明就是团粗布,看来是要出远门了。”
说话的站在旁边,细扁的身材简直快要被右边这人完全的遮挡过去了,偏偏没有几斤肉的脸上,那双眼睛却又大又圆,此刻正瞪着晏安,眼珠子仿佛都要凸出来了。
“别走了,有个差事,是你八辈子都打不着的好差,你做不做。”
还有一位,不胖不瘦不偏不倚,他站在猪头猪脑的右边,看着正常,但是脑袋两边的招风耳却出奇的大,晏安最喜欢和他交谈,因为从他是最会挑重点讲的人。
虽然很好奇他说的这份美差,但是气势上不得软。
“什么美差,我不信,上次你们让我去借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说他天赋异禀,我掐准了他去赌坊的时间点,没想到他就是个出老千的主,还被人给举报了,害得我要带他四处乱窜。”
猪头猪脑抖了抖他的八字小胡。
“那是你附身的时间不对,你在人家赌之前就来了,撞了人家的好运。”
“你个糟老猪,莫再骗我,我们四在此别过吧,后会无期。”
晏安刚走出一步,就被人拉住了包袱。
“这次真是美差,我顺风耳从不骗人。”
“我千里眼也担保,到时候别忘了分我们一杯羹就行。”
大眼珠拍了拍他只剩排骨的胸脯。
“还是放我走吧,各位老爷,我惹不起。”
“你别急着跑,这次不需要你去偷去赌,你只要附在一个人身上,默默的看着他就行。”
附身在一副躯壳上,就等于做了这副躯壳的灵魂,你要为它思考,为它付出,这对晏安来说是颇为费力的一件事,也有不费力的,就是不控制别人的身体,静静的活在躯壳里。这就相当于,晏安要跑到别人的身体里当眼睛。
晏安考虑一番,做出决定。
“凡是好商量,肚子最重要,我们边下馆子边说,你们请。”
肥老大,千里眼,顺风耳。这三个人晏安七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七岁之前,晏安寄生在一家人户的柴火间里,府里的女主人脾气暴得很,一不开心就从柳树上折下枝条往晏安的身上打。对晏安来说,真正算得上活着的日子没有几天,七岁那年她逃出了府,但是又被这三个人逮住,她长得瘦小,身上又都是伤痕,一双眼睛因为日积月累的关押布满惶恐,三个人将她说成4,5岁的孩子让她独自外出乞讨,晏安就此成为他们的一份收入。
晏安在这三个人手下生活到12岁,从他们那里拿了部分钱财逃跑了,这才开始了真正流浪的生活,好景不长,还是被他们追了上来。
“我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帮你们乞讨了,为什么还要追过来?”
晏安仰着脸,绝望的望着眼前围成一堵墙的三个人。
“当然不能放走你,让你独自在外,会祸乱。”
晏安抓起碗中的烧鹅,往嘴里一送,虎咽着发出声音。
“这么说,我…我只要在那个人的身体里呆一个月,”晏安咽下肉,往嘴里倒了口水:“一个月之后我就可以拿着钱想过什么生活,就过什么生活了?”
她抬起衣角抹了抹嘴边的油,坚定的望着他们。
“重点是你得摸清人的日常起居,行为爱好,把这些报备给我才有重赏。”
晏安放下烧鹅的骨头架,觉得事情不简单。
“是什么人?你们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哎呀,你说你拿钱消灾要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啊,肉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千里眼又抓起一只烧鹅往晏安的嘴里塞。
“呸!”
“我怎么也得知道是什么人,我才能找机会接近啊。”
“这么跟你说吧,这个人呢,在江湖上有点地位,性格也不好,脾气也臭,江湖朋友没几个,保卫工作也做得很好。”
“一个人好好的做什么保卫工作,好像知道我要去附身一样。”
“这个不好说,要找他的人太多了,是敌是友分不清。”
晏安眼珠子一转,听这意思,美差是美差,也不用费力,但是谁敢担保她在那人的壳里不会有危险?
“别听他乱说,这个人武功盖世,目前在江湖上算的上是数一数二,能伤到他的门派可能还活在摇篮里。”
肥老大看晏安抓肉的手不动了,知道她听了千里眼的话有顾虑。
“这么厉害?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肥老大和千里眼突然又没有了下文。
“这个人你接近不了。”
晏安愣了愣,顺风耳的语气肯定再肯定,还有些认真。
“唉!那你们找我也没用,我接近不了就什么都做不了,起码也要在半米范围之内我才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这事你们找别人去,这顿饭算我欠你们的。”
晏安拍了拍手,起身抓起包袱一甩,走出饭馆。
“哎哎哎,别,别走啊,还没说完呢!”
“快,追上。”
三人跑了出去,这街上追赶着。
晏安往回看,觉得这日子怕是没个头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你们的语气那么严肃那么认真,我听了都害怕。”
“你不想顿顿烧鹅了?”
“我想是想,但是来日方长嘛。”
晏安自认为,就算这十几年来什么都没见长,但是论逃跑,就她跑得最快。
她跑到破烂寺庙里打开包袱,包袱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本快散线的破烂书本,页面发黄还缺斤少两,她拿起其中一本快速的翻起来。
性格不好脾气臭,没朋友,武功盖世,数一数二。
和这本野传上说的子陵君简直完美对应啊。
子陵君可是近来稍微关注点江湖事迹的人就会谈论的对象,年纪轻轻造诣不浅,而且属于横空杀出的主,没有人知道子陵君之前到此属从哪一派别。名扬之后放出要自立门派“赤足”,一时之间众多弟子向前求拜,子陵君的家门可谓是门庭若市,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找上门的有拜教的,挑衅的,看戏的,还有招亲的等等。可是几个月过去了,子陵君就只收了一个弟子,还是个女弟子,传说肤白貌美难得一见。这下所有尊敬过子陵君的,吃过子陵君瓜的,挑衅之后被打的没了自信的,还有难以承认新立门派的老前辈们一律对子陵君的个人私事八卦不止了。八卦传到市井之中便更加不堪入耳了。
晏安手中看的这门就是写子陵君和他那位女弟子的二三事。
但是不管是哪方面的谣传都说子陵君不可一世,其性格品行值得一探究竟。
作为一个吃过子陵君瓜的人,晏安表示不妥,如果真的跟子陵君借身了,多的是对二人的窥视,不好不好。
“快来,她在这。”
晏安心叫不好,顺手把书全都塞回神像的脚下。
“神仙啊,没想到吧,我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次一定要再帮帮我,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和这些屁事一辈子远离就更谢谢你啦!”
“姑娘,你别在跑了。”
晏安看了一眼,三个人只剩下两个。
“肥老大呢?”
“还在路上跑呢,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晏安估摸着人家是一个人在跑,肥老大等于揣了三个人挂在身上,当然跑不动了。
“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我也很好奇,你不想要钱吗?”
“你们让我借身的人,我不可能接近得到的。”
“不一定。”
晏安看向顺风耳,这大耳朵子这么回事,说话变来变去。
“我们既然找你来,就肯定帮你想好了接近他的办法,你如果答应了,我破例先付一部分钱,行不行?”
闻言,晏安一挑眉,负着手,慢悠悠的坐了下来。
“容我,再思量思量。”
“哎哟喂,姑…姑奶奶啊,你…你就…答应了吧,算我求…求你了,三…三七分行不行?你七…我,我们三。”
门口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门沿,一个硕大的身体覆上来,肥老大费力的喘气,一来就开始说服。
晏安再挑眉,双手交叉捧着,二郎腿也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不得不说她真的很享受此刻恶势力向她低头的瞬间。
“我再考虑一下吧。”
“二七分,从今天起烧鹅随便吃。”
肥老大一听,瞬间从门口冲了进来,鼻孔对着顺风耳呼气,八字胡一翘一翘。
“顺风耳,你说什么呢!你自己掏钱?”
千里眼也干瞪着眼,下嘴唇一歪,凶恶的样子跟肥老大比少不了几分。
晏安嘴角却高高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