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梦【杨戬同人】》立棠

84、寂寞江山此夜寒(七)

　　“彦昌，你记得，一定要把沉香抚养成人……一定……”

　　三圣母的声音逐渐远去，脸也逐渐模糊。

　　“三圣母！三圣母！”

　　刘彦昌猛地惊醒，却原来是黄粱一梦。他擦擦额头的冷汗，这才定下神来。桌子上放满了案卷，原来是自己因阅卷太乏而睡着了。

　　“三圣母，你还好么……”

　　八年前华山的往事还历历在目，那天他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沉香得宝莲灯庇佑到了山下安全的地方。为了躲避追捕，他带着沉香在山中游荡了两个月。平定下来后他想重回茅屋，却发现一切都没了。想起三圣母的托付，他决心要把沉香养育成人。下了山之后，他白天做些灯笼生意，把沉香托付给邻居，夜晚接回沉香，而他在灯下苦读攻书。本就能写一手好文章，寒窗二载竟然高中，赴罗州上任。

　　如今做罗州州官的刘彦昌又娶了一房夫人王氏桂英，二人育有一子，名秋。

　　沉香和秋儿两个人就如亲兄弟一般好，王氏夫人也待沉香如己出，一家人倒也和美。只是刘彦昌心里放不下杨婵。

　　他不知杨婵是否还活着，也不敢去寻她。他时常看着沉香发愣，孩子的眉眼间总带着她的影子，沉香问他他也不语。

　　宝莲灯失了光芒，被他偷偷藏在箱子里。

　　僻静的小路上奔走着一个疲惫的中年男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半大的孩子。

　　“爹，我娘她……”

　　“别问了，从今以后你又没有娘了。”

　　“秋儿弟弟呢？”

　　“别问了，沉香，忘了你娘和秋儿弟弟。”

　　“爹！可是陈官保真的是孩儿打死的！”

　　刘彦昌猛地滞住脚步，两眼像刀一样看着小沉香，“说什么都没用了！陈家势力太大，爹无能，不能保他娘俩周全。但爹就算自己性命不要也要保你周全！”

　　“爹……”

　　“沉香，有些事情爹以后慢慢告诉你。”

　　“爹，你看，你怀里的灯！”

　　宝莲灯无端放出耀眼的光芒，刘彦昌心里一惊，怕是要出危险。果然，只顾低头走路，不曾注意不远处有一白衣女子挡住了去路。

　　白衣女子缓缓转过身，按了按腰里的峨眉剑。

　　“是你？”刘彦昌忘不了这张脸，就是那个在沉香百日宴时到华山的不速之客。

　　“你居然没死？”子琼似乎有些惊讶。

　　“什么意思？”刘彦昌本能地护了护孩子，一手紧紧地握着宝莲灯。

　　“你不用拿那个灯对着我，你能用？”子琼冷笑道，“那日以为你被山石砸死了，可谁知你和这个孩子造化还不小。说吧，你是不是该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我做什么事了要付出代价？”刘彦昌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我知道你又续娶了一房夫人生了一个孩子。我也知道你今日舍了她母子的性命弃官逃走。至于你为什么付出代价，其一，你负了杨婵，其二，你负了王氏，其三，你害了你的亲生儿子。你说，这些够不够你一死呢？”

　　“你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刘彦昌诧异极了。

　　“你不能杀我爹！”开口的居然是沉香。他从刘彦昌怀里跳下来，踏上一步对子琼道，“我娘和秋儿弟弟是为我脱罪才去陈家的，爹也是为了救我才逃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打死了陈家的儿子，你要杀就杀我！”

　　“沉香！”刘彦昌一把拉回他，“你胡说什么？”他回头对子琼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我能猜到你一定和二郎神有关系。你说得对，我负了三圣母，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我恳求你，放了沉香，这是三圣母的孩子，也是他二郎神的外甥啊！”

　　峨眉剑出鞘，子琼冷笑道，“是他外甥又不是我外甥，在我面前演什么亲情大戏。你们必须死。”她一步步地靠近。

　　忽然，沉香抢过宝莲灯，那灯立即放出如利刃般的光芒，刺向子琼。

　　“这……”子琼侧身躲过，惊了一身汗，“你，你能驾驭宝莲灯？”

　　看来杨婵没有封住沉香的神力。

　　沉香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發狠地举着灯就冲向子琼。

　　“沉香！”刘彦昌喊。

　　子琼见势不妙，一纵金光落荒而逃。

　　“爹，坏人被我打跑了。”小沉香得意地笑道。

　　“沉香！”刘彦昌厉声道，“以后不许动这个灯！更不许随便出手伤人！记住了？”他不希望沉香有什么法力，更不希望沉香因为这个惹上麻烦。

　　沉香疑惑地看着父亲，却只是点点头。

　　“今天不算……好险呐……”刘彦昌自言自语，一边抱起沉香，继续赶路。

　　云头上，子琼注视着这对父子，恨恨地将剑入鞘。心里无端凄凉起来，“杨戬，这就是你的孽缘啊，我子琼想帮你都帮不了。看那沉香，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只怕日后……”

　　想到剛剛沉香红得瘆人的眼睛，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她知道将会发生的一切，却只能看着一切发生，束手无策。

　　或许这就是命吧。

　　子琼想了想，驾云去了三十三重离恨天。

　　月亮升上来了，旷野无边，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奔跑着，后面尾随着一群黑衣人。

　　鲜红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裙，踉踉跄跄，堪堪就要倒下。

　　前面有个草丛，草势茂盛，能有一人高，簇拥着的是一棵参天古树，在茫茫的旷野中显得突兀。

　　姑娘像是找到了救命的城堡，拼尽全力奔向古树。

　　终于，她倒在了树下。

　　“咦？这什么动静？”树上倚着一个俊郎的少年，探了探头，“这谁倒这儿了？”

　　他从树上跳下，察看姑娘的伤势。却突然听到了低低地说话声，“那丫头跑哪儿去了，老三，你看见没？”

　　“没看见啊，死丫头，一晃就他妈没了。”

　　少年略一沉吟，抱起姑娘隐在了树后。

　　黑衣人寻找无果，离开了。

　　“姑娘，姑娘。”少年摇晃着女孩，一手攥住她的脉门，度入一道真气。

　　女孩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这，这是哪里……你是谁啊……”

　　“姑娘，你受伤了。”

　　“唔……”

　　“好了，你先别说话了。”

　　少年抱起她，也很快地消失在旷野中。

　　又是花前又是月下，女孩抚着肩头的伤，感激地看着少年，“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我姓李，叫哪吒。”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你、你是……”

　　哪吒笑着点点头，“我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

　　“我叫娢砚。”

　　灵霄宝殿正是朝会，玉帝和众仙议事，杨戬却出神发呆。

　　“二郎神。”玉帝叫他。

　　杨戬没听见。

　　“杨戬！”

　　他一愣，出班回道，“臣在。”

　　“你想什么呢？”

　　“没有。”

　　仍旧是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玉帝撇撇嘴，“朕看你有些疲倦，注意休息。”

　　“是。”

　　玉帝心说这人连一句谢都不会说啊合着。

　　“前些日子朕派哪吒下界察访民情，许久了不见回报，杨戬，你回头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臣遵旨。”杨戬颔首应道。

　　“还是那句话，若有思凡者必然严惩不贷！”

　　“谨遵钧命。”众仙唱喏。

　　杨戬听着，脑子里嗡嗡作响。

　　回到真君神殿，东海四公主正等着他。

　　杨戬笑道，“四公主怎么有空来。请坐。哮天犬，上茶。”

　　“你我之间也算有些交情，虚的就不必了。问一件事我就走，”四公主看着杨戬，“华山怎么了？我为什么进不去了？杨婵呢？”

　　杨戬据案而坐，随手翻看卷宗，却不回她。

　　“你知道他们一家的事了？”

　　杨戬依旧不语。

　　“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可那是你妹妹啊。”

　　杨戬眼睛盯着卷宗，淡淡地道，“我知道。”

　　四公主垂目，“你根本不知道，杨婵总是对小沉香说，你的舅舅是三界内少有的大英雄，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杨戬的手颤抖了一下，毫无逻辑地道，“沉香父子已经死了。”

　　“什么？”四公主大吃一惊。

　　“被滚落的山石砸死的。”

　　四公主摇摇头，刚要走，转头说道，“无论什么时候，沉香都是你的亲外甥啊。”

　　脚步渐渐远去，杨戬痛苦地扶额，眼角似乎湿润了。忽然唤道，“哮天犬，去地府问问，他们父子怎么回事了。”

　　一阵犬吠，神殿里只剩了杨戬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