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亭燕》烨茜

19、第十九章 国丧

　　素雪梦见了儿时的皇后娘娘，十余岁的样子，一片天真烂漫，骑着枣红马，穿着戎装，立花丛中向素雪挥手，笑得灿烂，似乎在向素雪道别。
　　素雪心下一紧，急忙跑上前想要问个究竟，却跌落在繁花当中，皇后娘娘摇了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继而绝尘而去。
　　素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叫醒，惊出了一身冷汗，她打开门，若兰泪流满面，断断续续说着话，
　　“姐姐，女郎，薨了。”

　　宫女早上服侍皇后洗漱，发现平日里从不贪睡的皇后娘娘依旧躺在床上，宫女唤了几声不见回应便上前查看，只见娘娘身着华服，妆容艳丽，却没有呼吸了。
　　太医给出的最终结果是病逝，据说皇后娘娘觉得自己大限将至，在梦中仙逝。
　　皇上连受打击，悲痛欲绝，三日不曾上朝，追封皇后娘娘为‘孝德圣后’，葬礼办的异常隆重，前朝从未有过先例。
　　然而这些都是后话。

　　素雪觉得国公府的天真的塌了。
　　若不是顾北杨拦着，临清非得把宣读圣旨的钦差一劈两半。
　　钦差对临清过激的行为表示了理解，用阴阳顿挫的声音充分展现了皇上字里行间的悲痛。
　　不过大家都在哭泣着，哀嚎着，没有人在意那匹华锦上写了什么，也只有素雪在一旁麻木的听着那些满含深情又冰冷彻骨的字眼。
　　临清跪在一旁哭得大声，素雪没来由的烦躁，她向旁一瞥，却被顾北杨的神情吓了一跳。
　　那双猩红的眼中满是恨意，就如同雪山孤狼望向打伤自己的猎人般狠厉。
　　素雪木然的转过头，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不知道命运的洪流将把她送往何处，她闭上眼，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

　　直到钦差拿出了皇后娘娘留下的遗书，所有人都安静了。

　　皇后娘娘说妾身此去君莫哀，唯念江山社稷安。

　　顾家女郎说，她这一辈子，对得起她的凤印，对得起他的江上，唯独对不起她的父母兄弟，对不起她的两个稚子。

　　皇后娘娘说她不曾带给母族带来什么荣耀，希望主上念一丝旧情，让顾北杨可以在服丧期满后继承父亲的爵位。

　　顾家女郎说自己十余年不曾回家，几乎忘了江南烟雨，希望大公主能带着自己回江南看看。

　　皇后娘娘说她无法看着两个公主出嫁了，希望婉妃能替自己抚养公主们。

　　最后，皇后娘娘希望主上善待自己身边的宫女，或是出宫，或是跟在婉妃身边，这么多年的主仆情深，只求个善终。

　　钦差合上卷轴，交到了世子手中，在顾北杨身边耳语道，“大公主请求回江南为娘娘守丧三年，主上已经准了。”
　　一瞬间，顾北杨露出了和素雪一样的迷茫，转而有大滴的眼泪流出，嘴角不自然的抽搐着。
　　钦差起身，清了清嗓子，“皇恩浩荡，主上念及娘娘思亲心切，允许你们随时进宫祭拜娘娘，并且准许顾世子为娘娘送葬。”
　　素雪跟着夫人和世子谢了恩，她似乎在黑暗中发现了一缕光线。
　　夫人和世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随钦差入宫，临清和素雪则都被留在府中。
　　临清将遗书细细的读了好几遍，最后颓废的瘫在椅子上，显然什么都没发现。
　　素雪不熟悉皇后娘娘的字迹，自然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只觉得这字甚是工整娟秀，就像女郎本人一样无可挑剔。
　　素雪与临清相对无言，她只希望夫人和世子快点回来，带回来一些有利的消息。

　　素雪望着窗外的太阳渐渐落下树梢，又看着皓月慢慢升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中的那一丝微光也一点点被黑暗侵蚀殆尽，对面的临清却出奇的耐心安静，只盯着女郎的字迹发呆。素雪受不住了，站起身，想要出去透透气。
　　“他们回来了，”临清轻声说，“别慌，不会有事的。”
　　素雪复又坐下，她的已经无法集中精力倾听什么了，不过临清的话多少使她安心了些。
　　果然不一会儿夫人和世子便回来了，素雪接过清荷手中的包裹，里面装的应该是些钗环。

　　“情况怎么样？”素雪上了茶，临清打开包裹，不出素雪所料，只是些普通首饰。
　　“都死了，”顾北杨烦躁的扶着额头，“幽兰她们都死了，自缢而死。”
　　“什么？”临清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是这样，”顾北杨仰起头，闭上眼，“我们去晚了，都死了。”
　　“这些东西是求一个小太监帮忙拿出来的，虽然不多，好歹留个念想。”顾北杨疲惫的揉着额头，“素雪，你说说见姐姐那天的场景，尽量详细点。”
　　突然被点名的素雪有些茫然，不曾想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见到娘娘的人，她使自己尽可能的冷静下来，“那日娘娘宫中十分冷清，并未见到什么宫女太监，娘娘在绣一幅山河画，让奴婢梳了头发，”素雪突然停下，摸了摸手腕，她竟然将怜星镯落在娘娘的梳妆台上了。
　　“之后娘娘就将那个钗子交给奴婢，要出去走走，不一会儿一个宫女来了就将娘娘带了回去。”
　　素雪说完大家沉默了一会儿。
　　“绣的那幅山河图，有什么特别的吗？”顾北杨问道。
　　“素雪也未细看，只记得娘娘似乎用金线在绣。”
　　“金线？”
　　“是，京绣中有追求华贵者会将金线绣入其中。”
　　“好，我知道了。”顾北杨点头，“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明日我再入宫。”

　　素雪顺道去夫人院中瞧了瞧，见夫人睡下了，便没再打扰，只拉着清荷说了几句话。
　　原来女郎身边的几个大宫女都自缢而死，世子本来就不相信女郎是病逝的，现在贴身宫女又都死了，更加重了他的怀疑，奈何现在没有一丝线索。
　　素雪向清荷要了几个女郎曾经的绣品，回去细细研究了一下针法。

　　今日世子早早就回来了，依旧是一脸疲惫，先去夫人房中说了几句话，又叫了临清和素雪商议对策。
　　“我今日向主上请求护送公主回江南，主上还在定夺。”顾北杨摆弄着一串佛珠，那是女郎留下的。“至于那幅刺绣，只能咱们自己动手了。”
　　素雪不知世子为何会那么在意刺绣的存在，她毅然决然的开了口，“我去，我记得女郎将绣品放在哪里。”
　　其实她并不知道女郎将绣品放在了哪里，她只是想拿回怜星镯。
　　“也好，”顾北杨倒是没拒绝，“你们两个明日随我入宫见公主。”

　　素雪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她已经好几日不曾安眠了。
　　其实她也不相信女郎是病逝的，那日瞧着皇后娘娘虽然气色不好，但绝不是将死之相，还有皇后娘娘的脉搏，太奇怪了，以素雪的经验，这该是药物所致。想到这，素雪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又想起了涟秋，这件事，或许和她有关系。
　　素雪闭上眼，已经够了，她不想再思考了，只希望明日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