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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破釜沉舟,秦晋三战 ...

  •   及至晋国王官,秦军下船整队,任好下令带足三日粮草,随即凿破所有船只,不留后路。
      “今日,孤与将士们死生同在,不胜不归。”
      从黄河边秦军的驻地到王官城外有一处树林,为的是抵御外来者的入侵,设伏是最好的。秦军正准备穿过树林,忽见林中黄沙四起,疑有伏兵,众军连忙摆开防御阵形。
      任好道:“当初与晋国合力勤王,慭儿说晋国曾经用过此计,为的是迷惑对手以为有大批兵力行进,实则以树枝拖曳所致。”
      百里视道:“君侯且慢,公子慭与晋国并肩作战,晋国岂会不知他已知晓此计?况兵家用计,一次可以惑敌,两次或许还能成,三次就是必败之计了,实宜打探清楚再进。”
      孙阳道:“依将军之意,我方既然能想到,晋军也能想到,若以己度人,再以人度己,或许还是惑敌罢了。”
      “虚虚实实,一探便知。”任好下令蹇丙领军探路,四周摆开防御阵形以策应。
      也不知是晋军没有那么多弯弯肠子,还是真的打的相同的主意,丛林之中并无大军埋伏,有的只是零散的部队,很快便被蹇丙等人歼灭了。
      秦军顺利通过树林,并以此为后盾,百里视意识到此事不简单,猜测道:“王官城中只怕已有晋军在等着咱们了。”
      任好再下一道命令:“大军即将暴露在王官城门之下,全军警戒,不可轻敌。”
      晋军得到消息,先且居率领将士赶赴王官,他知道秦国迟早会来,却没料到秦侯如此勇毅果决,破釜沉舟自断后路。本想着守城不攻,又实在忍不住对秦侯嬴任好的好奇,一个放松警惕就出了城。
      任好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亲自上阵迎战。先且居本是武将出身,他的功夫自然在任好之上,此番出战本就是好奇,想亲自会一会秦侯。于是两人各自单枪匹马出战,其余人等皆按兵不动。
      二人上来就打,以刀枪寒暄,任好用长枪,先且居亦使长枪。任好的武艺是从小跟着师傅学的,后来上过几次战场,又跟着各位将军练习,单凭武术功夫,也可称得上有所造诣。但眼前的先且居是久经沙场的三军统帅,跟他比起来,任好的实战经验就没那么丰富了,加之晋国枪法与秦国枪法招式差异较大,任好的应对显然不如先且居自如。
      先且居充分利用晋国枪法灵活多变的特征,上下左右前后出击,绕得任好手忙脚乱,只顾着防御。任好也不着急,尽可能贴身应对以节省体力,待到一个回合结束的空隙,任好忽然发动攻击。秦国枪法招式干脆有力,一□□过去便是扎实的一个洞,又深又直的路径,绝不拖泥带水。先且居若要躲避,必得侧身或是后退,任好提前判断他躲闪的方向,发动下一次进攻。
      二人你攻我防,你守我打,几十招下来,先且居逐渐摸清了秦国枪法的套路和任好的出招习惯。
      任好逐渐不敌,百里视见状,一夹马腹上阵帮忙。
      先且居松开压着任好的力道,转身挑开百里视的长枪,有些生气:“说好单挑,为何变卦?”
      百里视步步紧逼,厚着脸皮道:“谁跟你说好单挑了?”
      先且居以为他们如此行为就是为着逼大军出城,只得以一人之力迎战二人,一面找机会退回城去。只要大军不出城,耗上秦军一段日子,届时他们自会溃败而逃。
      任好和百里视一边一个打得兴起,忽然一根羽箭射过来,穿过二人中间的缝隙,直朝先且居胸口而去。先且居一闪,羽箭擦着先且居的胳膊而过,划了一道小口子。
      先且居中了招,气急败坏地道:“堂堂秦侯,明着打不过就使诈,枉称仁义!”
      任好也不解释,长枪往背后一背,威风凛凛地假客气:“承让。”
      先且居并不上当,趁着松劲的当口转身就跑,随后城门紧闭,任秦军再三叫阵,再无人应答。
      直到夜幕降临,看来今日是打不成了,想到众人身上都只带了三天的干粮,蹇丙怕军心不稳,过来与百里视商量对策:
      “晋军闭门不出,还望将军请示君侯,是否攻城?”
      任好跨步进来,还没站定就接话:“攻,为何不攻?把所有器械都用上,集中攻打一处,务必破开一道口子来。”
      蹇丙得令,赶着下去布置。王官城墙又厚又坚硬,一般的方法很难攻破,饶是他们这些年改进了攻城器械和方式,也很难在三日之内攻破此门。晋军打定主意不出来,既如此,君侯下令攻城的用意在哪里呢?百里视不知君侯计策究竟为何,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任好在地图前站定:“孟明,想问什么就问吧。”
      “君侯,末将不明白,为何拼上秦国耍无赖的名声,也要刺伤先且居?那点小伤口并不致命呀。”
      任好随口接道:“蹇丙的箭上有东西。”
      百里视眉头一扯,君侯向来讲究忠信仁义,即便说兵不厌诈,可阵前挑战便得堂堂正正,为何要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当然,这些话他不敢直接对君侯说。
      任好瞥了一眼,瞧他喉咙里咽来咽去不知道在吞什么,笑道:“你放心,不是致命的毒物,晋国的军医随便就能治好。”
      “那为何?”
      点到为止,任好不说了。
      百里视只好换一个问题:“末将还有一问,既然明知强攻不行,为何还要做?”
      “攻城只是造势,孤真正的用意并不在此。”任好在王官城内画了一个圈,“不瞒你说,孤的人已经进去了。”

      晋宫。
      寺人通禀:“君侯,天子使臣来访。”
      姬欢放下手里的奏疏,疲惫地揉揉眼角:“请。”
      由余只身一人走上大殿,姬欢本来整理好衣襟,做好准备迎接天子使臣,看到眼前之人却皱了眉,满心不悦。
      “你执秦国的牦节,如何传达天子的旨意?”姬欢眼皮一抬,“要造反吗?”
      由余不紧不慢地回答:“晋侯容禀,外臣奉君侯之命朝见天子,此番是领了天子的旨意从王都而来。”
      姬欢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眉间一蹙:“既如此,为何不是天子亲派使臣,却要叫你来传旨?”
      “因为此事事关秦国。”由余将牦节往地上一顿,缓缓道,“天子旨意:赐婚秦侯,以公主下降,着晋侯主持婚仪。”
      公主下降列国,以诸侯主持婚仪的礼节是有的,但姬欢怎么都想不到天子竟会让他去主持秦侯的婚礼。
      姬欢直立起身:“你说什么?”
      由余奉上一卷圣旨:“天子旨意在此,请晋侯过目。”
      寺人将旨意呈上,姬欢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不大愿意相信。秦晋交恶,崤山和彭衙之战更是让两国有水火不容之势,列国皆知,天子不会不晓,又怎会任命他为特使去秦国示好呢?
      除非,天子对秦侯有别的用意。
      君侯沉默着不说话,大殿内亦无人吱声,殿外有人趋步而来,传话给门口的侍从,又传给君侯身旁的寺人,晋侯听完急报,原本紧绷着的脸差点塌了,险些跳起来,顾及到由余还在,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压在膝上的双手握紧了拳,咬牙吼出三个字:“关殿门!”
      一声闷响,沉重的大门将阳光紧紧地关在外头。
      由余露出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看来,秦军已经发动进攻了。
      “晋侯这是何意?”由余故作吃惊。
      “你以为孤不敢杀你吗?”
      “你不敢。”由余抬眼对上姬欢的目光,“公主下降之事即刻便会传遍列国,外臣出使晋国,奉的不是秦侯之令,而是天子的旨意。”
      “你威胁孤?”
      由余恭敬一揖:“外臣不敢,外臣只是想提醒晋侯,君臣之道。”
      君臣之道!
      是啊,大周王朝还在,天子面前,再威风的诸侯都只是臣。
      “天子为何会突然赐婚秦侯?”姬欢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君侯德义列国皆知,天子赐婚是对诸侯修德的鼓励。”由余知道晋侯想问的不止是这个,自觉地补了一句,“天子还说,晋国乃姬姓王室后裔,以晋侯主持公主婚仪,更显王室天威。”
      姬欢不屑:“王室天威?是秦侯的威风吧?”
      由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姬欢方才觉出说错了话,他毕竟年轻,被由余一激便口不择言,此语不仅失了君主的气度,还有涨他人威风之嫌,气急败坏地坐在那里,憋得满脸通红。
      由余见他半天不说话,禀道:“天子之意,还在秦晋交好……”
      “交好?”姬欢匆忙打断他,“秦军在我晋国攻城掠地,秦侯就是这么交好的吗?”
      由余的神情变得凝重:“晋侯知道,秦军之意并不在此。”
      姬欢的手指抠紧桌角,他的确知道。秦军此次讨伐不是为了城池土地,而是报崤山之仇。
      由余接着道:“征伐苦的是两国百姓,君侯仁义,只要晋国肯退一步,秦军自会相让。”
      姬欢沉默了。秦侯好算计,一面大举攻战,一面拉拢天子,把他拎到屋顶,又把梯子撤掉,让他只能狼狈地滚下来。

      城外火光冲天,有三军统帅先且居坐镇,仗着城墙壁厚,晋军井然有序地轮换上阵,并未显示出多少慌乱。
      守城将士三个时辰换一批,换下来的可以稍做休息,几名兵士刚从城墙上打完一轮下来,靠在一处和衣而睡,身体放松下来,嘴巴却有些闲不住。
      “今日将军与秦侯单挑,你们见了吗?”
      “哪是单挑啊,秦国耍赖,秦侯、秦国将军全都上阵了,将军一人以一敌三呢!”
      “将军这么厉害?”
      “那可不,都说秦国尚武,秦侯和秦国将军的功夫如何如何强,两三个人一起上还打不过咱们将军,看来也不过如此。”
      几个人发出一阵赞叹,秦国不是第一次败在将军手下了,有这样的将军,他们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腰杆子。
      称赞声中忽而夹杂着一声轻叹,显得尤为刺耳。
      “你怎么了?将军这么英勇,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一个单瘦的小个子小声道:“兄弟们不知,将军可是受了伤呢。”
      “我看见了,对方使暗箭伤了将军,只是蹭破一点皮,不碍事的。”
      小个子有些结巴:“我……我刚刚巡逻的时候经将军营帐,听到了一些……一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旁边的人翻身坐起,有些着急:“扭扭捏捏的跟个娘儿们似的,你倒是说啊。”
      小个子的眼眶说红就红,不敢抬头去看兄弟们:“军医……军医说,箭上涂了东西……”
      “箭上有毒?!”身边一阵惊呼,小个子连忙压住他们:“将军怕兄弟们担心他,特意嘱咐过军医不可外传的,你们千万别声张,也别说是我说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乎你自己?将军是为大家受伤的,弟兄们怎么会坐视不理?”
      靠近墙根的一个人一拳捶在墙上,狠狠道:“原以为秦军只是使诈,没想到他们还下毒!真是可耻至极!”
      “听说秦国与戎族来往多,戎族最善制毒,很多致命的毒药都无解药,若是秦国将戎族的那些个阴招学了来,将军该如何是好?”
      “将军平日待兄弟们不薄,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罪,得想想办法。”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起来,墙外墙内顿时都热闹了。

      轮换的将士彻夜未归,城楼上出现了空缺,一时间填补不上,叫好些个秦军钻了空子,城楼上顿时乱成一片,直到巡视的守将赶来,才勉强将入侵的秦军打回去。
      守城将领呵斥:“你们几个,擅离职守,待本将告到将军那,将你们军法处置。”
      听说要告诉将军,几个人连连哀求:“头儿,要打要杀都可以,只是千万别告诉将军。”
      “这会知道怕了,离岗的时候可曾想过后果?”
      小个子站了出来:“头儿,我们不是怕惩处,只是担心将军的身体。”
      “将军的身体好的很,用不着你们担心。”
      几个人你推我搡的,总算说了实话:“不是……将军,你……咳,告诉你也好,将军中了秦人的毒,只怕是不好呢。”
      守将不相信:“将军好好的,你们几个说什么胡话?定是想逃避军法!”
      “不不,头儿,是我亲耳听军医说的,将军不想兄弟们担心,这才瞒着的,您没发现吗,这两日将军出来得少,手上缠着绷带,脸色也不好。”
      小个子说得像模像样的,每次面见先且居,守城将领本就不太敢抬头看他的脸色,如此说来,倒好像真有那么回事。
      “我有个远房亲戚曾经在戎族做买卖,咱们几个擅自做主,想替将军寻找解毒的方子,待将军病好,我等甘愿受罚,还请头儿不要将消息传扬出去,免得扰乱军心。”
      然而,越是想掩饰住的消息往往传得越快,不到一日,全军都知道将军中毒的消息了,王官的将领和官员为着叫先且居安心养伤,大小事宜不到万不得已都憋着不报,生怕将军劳累毒发一命呜呼。

      第三日清晨,天刚破晓,守将急匆匆来报:“将军,秦军攻进来了。”
      先且居本就睡得浅,听到消息拿起剑就往外奔:“不是说城墙牢不可破,三日之内绝对攻不上吗?”
      守将觉得委屈:“秦军分散了我们的注意力,看上去是在攻城墙,实际上却沿着护城河挖了进来。”
      “什么!从护城河进来的?”
      先且居飞快地在脑海中计算,他观察过秦军的营帐和灶火,不足两万人,这些天也一直守在城墙上,秦军全力攻城,一万多人的队伍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城楼下,各种新奇器械都用上了,昼夜不歇,哪里还有心思去挖护城河。
      思来想去,先且居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重要环节:“树林!郊外的树林是最好的掩护,部分秦军根本就没穿过树林,以此为掩护,明着攻城墙,实则从护城河偷摸过来了!”
      城内喊杀声震天,蹇术领着秦军杀将进城,很快便破了城门的防线。
      先且居铁青着脸,质问道:“按理说,护城河面有异是能看出来的,既然防线有异,为何不报?”
      守将吞吞吐吐:“原以为只是河道堵塞,并无大碍……末将担心将军的身体,不敢拿这样的小事来叨扰……”
      先且居觉得这个借口莫名其妙:“身体?我的身体怎么了?”
      “将军不是中毒了吗?将军叫军医瞒着,就是怕兄弟们担心,将军一番苦心……”
      “荒唐!”先且居截断了他的话,怒气冲冲道,“胡说八道!本将军是受了伤,那箭上有使人伤口溃烂的药粉,致使本将军这两日行动不便,但不至于中毒啊,军医用了药,不出十日便能好,且上阵杀敌受伤也是常事,哪里就如此……”先且居越说越觉得事情不对,好像掉进了一个大陷阱。
      与此同时,王官收到了绛城来的书信,君侯命令先且居即刻撤军回朝:“使臣奉命传达天子旨意,秦晋两国重新交好,前军速速撤退。”
      先是挑衅出战,使他受伤回城;然后假意攻城,暗通护城河入城;接着在城中散布自己中毒不治的谣言,致使军心不稳;最后借晋侯之口撤兵,王官唾手可得。一步一步,部署得严丝合缝,尤其最后一步,不是这两三日能做到的,秦国怕是早就派人去见天子了。先且居不得不感慨秦侯的缜密,愧于自己的大意。
      守城官员吓得腿都在哆嗦,连连乞求:“将军若是此时离开,秦军攻将进来,下官等岂非无路可逃?”
      军事上的事情,跟一个文官哪里解释得清,先且居本来就憋着一口气,现下更是有些不耐烦:“秦军不是草寇,君侯和秦侯自有作为诸侯的考量,放心吧,只要晋军撤退,秦军不会攻进来的。”
      “可……”
      “本将要回去向君侯复命了,安心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守住王官。”先且居懒得跟他多说,领着晋军回了绛城。
      蹇丙率军打探归来,回禀道:“晋军撤退不久,王官的守城官吏便逃跑了,君侯,是否要乘机占领王官?”
      任好果断拒绝:“教训已经给了,孤要的,不是王官。”
      百里视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了君侯的心思。
      “子良,你领一万将士守着王官,其余人随孤南下,去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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