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纤云暮染

22、高中第二二

　　庆历五年六月初十，仁宗帝念朝中能人志士甚少，特设恩科，以求贤士，兼治天下。
　　前丞相之孙华仲三元及第，一篇治水论引得帝心大悦，特封为从五品工部的水部员外郎，赐字礼，一时间荣宠无双。要知道，皇室这一代正是礼字辈的！
　　京城华府里的人心情就不怎么美妙了，华夫人急急忙忙地冲进华家大老爷的书房，面色阴沉无比：“老爷，听说小叔家的儿子高中了？”
　　华清放下狼毫，揉了揉眉心，瞪着自家的夫人：“侄子高中了，应该高兴才是，你这幅尊荣像什么话？”
　　“我……”华夫人语塞，若是当年的事被老爷发现了，那还得了？
　　“行啦，当年礼儿母子不辞而别，我找了这么些年却一点消息也无。如今礼儿回来，未及弱冠就当了状元，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情。你快去准备准备，请了三叔公他们来，让礼儿入宗祠。”华清将方才写好的请帖递给了华夫人，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华夫人看着手里红艳艳的请帖，只觉得颇为刺目，恶狠狠地咒骂道：“华礼啊华礼，你当初怎么就没和你的狐媚娘亲一起死了？”
　　那厢，华仲手捧钦点圣诏，脚跨金鞍红鬃马，前呼后拥旗鼓开路地顺着京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走了一遭，还未来得及卸下满身的疲惫，就被小厮告知华清早在府中候着了。
　　屋顶上一道紫色的人影看着华仲那鲜红的状元服消失在门后边，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花花穿上新郎官儿的服饰，大抵也就这般好看了。过几日，若花花也是这般敲锣打鼓地来，那该多好？
　　华清正坐在主位上饮茶，门口的光突然被挡住了，他眯眼望去，一眉眼温润的少年郎就踏过门槛走了进来。
　　华清一时就怔住了，时光仿佛回溯到了二十三年前，一面容娇俏的女子摇着木浆，从荷花深处缓缓驶来，却最终化成一股风，投向了二弟的怀抱。
　　像，真的是太像了！
　　华清一时说不出话来。
　　华仲行了个礼，温声道：“叔父可是叫华礼去宗祠的？”
　　“是，明日是个宜祭祀的日子。”华清顿了顿，哽咽道，“你们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家母三年前就走了，至于侄儿，过得还好。”
　　“走……走了？”华清瞪大了眼睛，“怎么会？她还这么年轻。”
　　“大夫说她这是忧思成疾，大概她是想着父亲了。”华仲敛下一抹哀思，道。
　　“这些年你们都去了哪儿？为何我找不到你们？”
　　“我们一直都在蓉城，如今我回来，无非是想完成母亲的心愿，认祖归宗而已。”
　　华清如何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无非是不想让自己追究当初的事情。
　　“那好，你若有什么需要，就差人来找我。工部太累，不如我向皇上请旨，将你调到礼部来。”
　　“不必了叔父，皇上选的是贤士，我又怎能耽于享受？”
　　“不愧是二弟的儿子，这语气都一模一样！”华清笑了笑，“我已将府中上下打理好了，礼服稍后便会送来，明日我派人来接你。”
　　“谢叔父。”华仲将华清送了出去，皇上特批了十日假，在这些琐事里，就已经消磨的七七八八了。
　　翌日，华仲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圆领袍，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的族徽与图腾，金云缭绕间，一只毕方浑身□□破云而出！不知道羡煞了谁的眼。
　　华清替华仲戴上玉冠，说了些祝福的词句，最后才放过了华仲。
　　然后是叶老太君，她欢喜的眼泪都出来了，连声道：“好好好，我的乖孙孙终于回来了！改日我给你找个漂亮的好媳妇儿，给我生个胖胖的重孙子！以后可不许再走了！”
　　华仲瞬间红了脸：“奶奶，我不急……”
　　“哪能不急啊，前几天你表叔父来信说，华仪都要成婚了，就在这几日。”三叔公摸了摸胡子，乐呵呵地道。
　　“嫁给谁来着？”
　　“那个纨绔世子呗！”
　　“纨绔？他不是带兵剿了西山的匪寇么？最近又在军营里闯出了一番成绩，算不得纨绔！”
　　“叔公，你们说的可是华南王的世子，重邑？”华仲勉强维持了面上的表情，可瞬间苍白的脸色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对，就是他！哈哈哈，怎么，二小子家的也认识他？”
　　“礼儿，你可是哪里不舒服？这脸色怎的这般苍白？”华清担忧道。
　　华仲好不容易才从方才那阵眩晕中缓过劲儿来，问：“他们何时成的婚？我在蓉城这么些年，怎么都没听说过？”
　　“这婚期是这几日的事，你不知道也正常。这最宜婚嫁的吉日，这两月来就这么一个，六月二十八，就在三日后。”
　　“叔父，我忽感身体不适，就先回府了！麻烦叔父招待宾客了。”华仲拱了拱手，对华清歉然一笑。
　　“无碍，你不若在芙蓉苑歇息片刻，我请府医给你瞧瞧？”华清问。
　　“多谢叔父，不必了。”华仲再不顾礼仪，转身便走。他来时恣意盎然，走时步履却颇为狼狈。
　　华仲急急忙忙去书房里取了只锦盒，模样与重邑送他的那只有些相似，然后便骑上他巡街的那匹高头大马，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