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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太阳第十九 ...

  •   “邑儿,你可是我重家唯一的男丁。”华南王拍了拍桌子,望着面前油盐不进,固执得像头牛的青年,叹息道,“百年之后,这偌大的华南王府将由你继承,华南王府不能在你这里断了根儿!”
      “可是父王,我喜欢的就是华仲,昨日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若华仲消失了,你又当如何?”华南王冷笑道。
      “父王,你不能那么做!华仲的祖父于我们有恩!”
      “本王自然不会杀他,不过给他使些绊子还是可以的。”
      “父王的意思是……”重邑冷眼望着华南王。
      “恩科这么重要的考试,华仲他不会不参加吧?”华南王得意地笑道。
      “父王就不怕皇上怪罪?”
      “一个小小的华仲,岂能与本王相提并论?”
      “父王!”重邑被堵得说不出话,尽管华南王的明谋摆在这里,他仍旧无计可施。
      “小子,要想华仲顺利参加恩科,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婚事。”
      “……”
      重邑失魂落魄地回了院子,他只恨自己没用,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摸了摸院中的那株广玉兰,上面大多数花苞已经微微泛白,想来不出几日就得开了。
      华仲一进院子便看见了站在树下的重邑,他没想到重邑真的会移栽一棵荷花玉兰,而且还种活了。
      “世子。”
      重邑顿时抛开了心中的不虞,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花花,我想放纸鸢,我们一起做一只吧,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嗯,好。”
      进了书房,一根上好的毛竹已被削成数条纤细的签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面上。
      重邑随手拾起一根,照着华仲的样子将之弯成一个弧形,哪知“歘”的一声响,竹签已成了两截。
      重邑眼睛一瞪,再试了几根,下场莫不与第一根相同。将断竹签往桌上一扔,眼睛一横,手在胸前一抱,重邑不满道:“花花,这竹条这么脆,怎么可能做骨架,飞到一半还不得折了?”
      再瞧华仲,手中的纸鸢已初具雏形,只待进一步固定糊纸,就完成了。
      华仲无奈一笑,走上前去:“这做纸鸢可不能用蛮劲,你出手太重,怎又怪得了竹签呢?来,我教你。”
      华仲挨着重邑坐下,手从后面绕过,半抱着重邑,捻起一根签子放在重邑手中灵巧地绕着。
      二人坐的那么近,华仲身上淡淡的墨香钻进鼻息,让重邑有些出神。
      “好了,完成了。”华仲放开重邑的手,笑道。
      “别走!”重邑突然拉住了华仲的手。
      兴许是前些年的日子太苦,这手上尽是些陈旧的疤痕和茧子。重邑心疼地摸了摸那些已经愈合的疤:“花花,这些年你受苦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我都吃了这么多苦了,相信上天不会亏待我的。所以,不必忧怀。”华仲抚了抚重邑的眉头,安慰道。
      “好!”
      糊上宣纸,重邑咬着笔头,苦恼着不知该画什么。那厢的华仲则是早已完成了剩余的步骤,坐着等了:“世子可是还未想好怎么画?”
      “快了快了!花花莫急!”重邑眼前一亮,取下那只最粗的狼毫,提笔写下两个大字,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华仲往王府的后山飞去。
      初夏的天果真不适合放纸鸢,一丝风都没有。那怎么办?当然是跑啦!
      草地上滑过一青一金两道影子:“花花,我的风筝比你飞得高!”
      重邑的笑声滑过天际,震飞了远处山林中的鸟儿。
      华仲跑得满脸通红,面上浮了一层水汽,累得狠了,就随性地坐在地上,朝重邑的纸鸢望去。重邑一路上将纸鸢藏得紧紧的,华仲这时才看见纸鸢的全貌。
      只见洁白的纸面上左右各盘踞着一个大字,连起来就是——华仲。字迹和它的主人一样随性而张狂,华仲觉得自己的脸微微有些烫,也不知是累得还是羞得。
      重邑见风筝飞得高了,也就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站在青色的草地上,逆着阳光,金黄色的衣袍刺得华仲眼睛疼,可他仍然望着重邑面上那畅快的笑。
      重邑笑得格外的得意,他的声音乘着一丝微风穿过华仲耳畔,他说:“花花,你看,不论你飞多高,线的终点都在我的手里!你可不许当了官就给我拈花惹草!”
      华仲嘴角的笑越扬越高,最终不顾礼仪形象地躺卧在地,一手枕在脑后,看着万里无云的蓝天,大声应道:“好!”
      声音在天地间徘徊,久久不散。重邑此刻的心也波澜起伏,不肯平息。他默道:花花,你若想翱翔于天际,我必不能成为你的累赘。但,我不会放手!
      狂风骤起,天地相交之处突然漫起一道黑线,越来越粗。
      “快下雨了,我们回去罢。”华仲站了起来。
      “嗯。”重邑正欲将纸鸢收回,手中一轻,竟然是线断了!断了线的纸鸢随着狂风无拘无束地朝天边飞去,直至消失不见。
      重邑愣愣地望着被线割伤的手,喃喃道:“花花,飞走了。”
      “嗯?什么?你受伤了?快回去处理!”华仲小心地捧着重邑的手,生怕弄疼了他。
      “……”重邑沉默地跟着华仲回了王府,直到华仲给他处理完伤口,将要离开之时,才吐出一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花花,你会离开我么?”
      “君不离,我不弃。”华仲主动亲了重邑一口,笑道。
      重邑傻愣了半晌,直到一记闷雷炸响,唤回了他的神智,他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豆大的雨点哗啦啦地打在瓦楞上,树叶上,身上,奏出一道欢乐的乐曲。恰如重邑此时的心情:花花,等我找到我们的纸鸢,我们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可是重邑终是没有找到他和华仲的纸鸢,他跑遍了后山,最终倒在满地的泥泞里,浑身脏污。
      他此时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目空一切,高高在上的华南王世子。
      他此时低微到了尘埃里,默默向上天乞讨一只纸鸢。
      可是天神哪里顾得上他?他只能任由黑暗将他吞噬。
      一道青影从树后走了出来,他不顾重邑满身的泥泞,将他抱了起来,他轻叹一声:“阿邑,我华仲何德何能,受你如此深情。你现在哪里有一丁点世子的样子?你该是高高在上的!你是高高在上的太阳!阿邑,你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太阳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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