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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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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韩啸一脸的“咱俩到底谁没大没小的”表情,穆野“噗嗤”一声,自己憋不住先笑出来,相视莞尔,两个人都不觉感慨缘分之奇妙,还真是天南地北,万山无阻。
“回去吧。”穆野说:“那个阿戈,真该好好跟他聊聊了。”回军营的路上还不忘记叫韩啸:“以后有空,说说你师父的故事呗。”
“师父是个正人君子,话不多,论性子,没有二师伯那么有趣。”
“那倒是,看你就知道啦!”
韩啸“……”
穆野拍开阿戈的穴道,正色问他:“雪山那个玄铁矿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我就如你所愿,帮你。”
阿戈莫名其妙被吴二侠点了穴昏睡到现在,冷不丁被这么当头一问,立刻懵了:“你、你都知道啦?”
“真有这事?”
“周国人…”阿戈仅剩的一只手握紧了拳:“他们根本就是疯了,居然到景陇金殿来说,要挖梅里雪山,开什么矿,梅里雪山是我们北僚的圣山,山上是有神女的,挖山开矿,触犯神灵,亡国之兆,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他们这种要求?”
“大周派来的人是谁?是昨晚攻击你的那个少年,那个叫什么迟添的周国国师的徒弟?另外那个同行的女子又是什么人?”
“就是那个叫迟添的小子,嚣张跋扈,仗着他师父是国师,简直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他、他算个什么东西?”阿戈恨得牙痒痒,断手之仇,此生不共戴天:“至于那女子,没有说明身份,迟添那小兔崽子对她言听计从,大概能是个皇亲贵胄之类,不太清楚。”
“你没同意?”
“我怎会同意,让他周人在北僚土地上肆意开山采矿,与卖国何异,我阿戈,绝不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子孙的事情…”
“后来呢?”
“后来…他们给我看了一样东西…”阿戈忽然沉下声,说得极为艰难。
“什么东西?”穆野心口一跳,立刻追问。
阿戈却不说了,紧咬牙关,一脸悲愤,穆野知道如果他不肯说,逼也无用,于是道:“然后你就上了他们的套儿,出兵改打我大齐了?”
阿戈狠狠的一拳砸在榻上,双目赤红。
穆野道:“你没想到他们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你会答应这事,所以他们要扶持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你的王叔和那个阿鲁王子,也许他们早就串通好了,你,只是他们之间的一个障碍,所以挑拨你与大齐反目,大打出手,他们坐收渔利,不管你我谁输谁赢,他们都半点不亏,而且只有支开了你,他们才好肆无忌惮地挖山开矿,对不对?”
阿戈愤怒之极:“我知道王叔想让他儿子当王,他有野心我不在乎,只是没想到…没想到他为了这个王位,居然连国脉连祖宗都能出卖…”
“周人挑起你和大齐的争端,你王叔乘虚而入占了景陇,夺你王位,再断你后路斩草除根,大周推波助澜,扶他上位,条件应该是那个矿,是不是?”
他说的跟阿戈自己估计的差不多,从遭袭到现在,他脑袋再不灵光,也能想通其中关联了,于是阿戈点点头:“我绝不能饶了这帮混蛋。”
“所以你知道上了当,想让我帮你?”
阿戈叹气:“此时此地我并无其他依靠,事到如今,只有求你,周人害我如此,我便是死,便是只剩一口气,也要和他们拼一拼……”
“怎么拼?”
“反正,绝不能让他们挖了神山,得罪了神女,我北僚再无安宁。”
触犯神灵,国之将倾。
“你那王叔呢?”
“卖国者必须死!”
有仇必报,是个爷们,穆野想了想:“我帮你,不过事成之后,你得为你背叛大齐杀我将士付出代价。”
“那是自然,我绝不逃罪,该我的惩罚,我会领。”
穆野瞟一眼他的断手:“你的伤势如何?”
“撑得住。”阿戈陡然看到希望,瞬间信心百倍:“你,当真愿意帮我?”他目光炙热眼神烁烁,本来以为此生恐怕要含恨而终,任谁都难免会心有不甘,如今却又有了拼死一搏的机会,这种希冀在心头绽放,完全盖过了身上的伤痛,失去一只手算什么,即便是命,只要死得值,死得其所,又有什么了不得:“你、你若肯帮我,我…我这条命,都给你,什么样的惩罚,都不逃避,我阿戈对神女起誓,绝不反悔。”
“休整三个时辰后启程。”穆野言简意骇,出帐前回眸:“你伤得不轻,若死在路上,怨不得我。”
“不会。”阿戈说得肯定:“事情未完,不敢死。”
穆野不再多言,甩手而出。
昨晚在穆王府那一闹之后,估计周人不会没有警惕动作,如今又耽搁了一整天才出发,谁知道事情已经起了什么样的变化,不过阿戈的伤确实是个问题,再者穆野和韩啸还需要做些准备,休整三个时辰,已经是极限了,等穆野再次进帐把阿戈带出来的时候,韩啸已然一切准备就绪,牵好马儿在那里等着他们。
三个人都重新装束过,韩啸方才抽空小眠一会儿,舒缓疲劳,现在神清气爽英姿勃发,连一向不把旁人放在眼里的穆小王爷多瞅了他两眼,也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赞一句:“韩桐音这臭小子,真他妈的帅。”
三匹马急速向北而行,其实梅里雪山延绵数百里,最北已入藏,只有最南端极小一部分还属北僚境内,但是偏偏周人剑锋所指就在这里,要不是当初他们向阿戈详细说明过铁矿所在地,吴二侠也八九不离十的讲了个大概位置,否则诺大的雪山,根本无从快速寻找到周国人的踪迹。
穆野的白马听话最快,时不时要停下来等他们赶上自己,阿戈一只手操纵马缰绳,确实多有不便,一路颠簸,他并无半句怨言,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惨白,驾驭马匹自然不如从前一样得心应手,穆野心急如焚,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等他,看他强忍伤痛牙关紧咬默不作声的样子,又有点同情他。
阿戈再一次追上他们的脚程,自个儿都有些不好意思,老给人家拖后腿,想来以穆野那性子,怕是少不得要怼自己两句,没想到那少年只是扬了扬眉,不冷不热地问了声:“你怎么样?要不要就地歇会儿再走?”
一直以来他都没给过阿戈好脸色,这会子难得的有了点耐心,倒叫阿戈有些受宠若惊,赶紧摇头道:“没事,继续走吧……”与他并骑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你哥他…是不是叫你阿蛮?”
穆野瞬间侧目,两眼冒火狠狠地瞪向他,足足瞪了好一会,才冷冷地道:“连这种事情,他都跟你说?”
阿戈苦笑:“我说了我跟他是朋友,你又不信…”
“朋友?”穆野可不给他任何面子:“你放老虎咬我的时候,心里想过你那个朋友吗?我好歹是你朋友的亲弟弟,就这么该死么?”
阿戈低头沉默良久,半晌道:“对不起…”
他一直不说理由,穆野也懒得再问,却因他提到死去的兄长,架不住心里无故被添了堵,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加紧一鞭,先行跑远了去,整整一天,再没跟他说过话。
晚上在路边树林里夜宿,生火烤肉,再吃些干粮,穆野见韩啸一直脸有关切之色,知道自己一天闷闷不乐惹他担心了,不由得释怀道:“没什么事,放心。”
啃了两口干粮,穆野自己忍不住叹气解释道:“其实是因为我小时候淘得实在没谱,我爹三天不打我,我就能上房揭瓦,时间一长,都给我打皮实了,根本不怕他,无法无天我行我素的,我哥特别斯文的一个人,于是就取笑我,真没白取穆野这个名字,是够野的,不光野,还蛮不讲理胡搅蛮缠,不记得从几岁开始,他就故意逗我叫我阿蛮,说是正好把野蛮这两个字给我凑齐了,刚开始无心,就是叫着玩儿,叫着叫着叫成了习惯,连我爹都认了真,冷不丁地也会这么吼我一嗓子。”
他爹有时候火大也喊他穆小七,反正一家人,怎么称呼都无所谓,都可以接受。
眼睛一直盯着火苗的阿戈轻轻地道:“其实…我跟你哥往来的书信上,他说得最多的就是你。”
穆野一楞:“说我什么?你俩没事提我干嘛?”
“有你这么个不省心的弟弟,你哥实在有说不完的话题,字里行间的,特别宠你,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喜欢你。”阿戈一只手用木棍拨弄着火堆:“十封信里有九封半都在说你的事情,说你越长大就越像你娘一样好看,但也越来越调皮捣蛋,反正,他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多说,话题总是围着你转,唉……”
穆野心说你叹什么气,那是我亲哥,喜欢我怎么了,难不成还应该喜欢你啊?真是,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心里却在隐隐作痛,原来哥哥比想象中的还要爱自己,自己却永远的失去了他。
阿戈不知想起了什么,默不作声了好一会,穆野粗暴地丢给他一块韩啸刚刚烤好的兔肉:“我哥怎么叫我是他的事,你要敢乱叫,我揍死你。”
“不敢。”阿戈苦笑,这小子的脾气跟那个人完全不一样,同样是兄弟,一个爹生的,居然能差那么远:“英王殿下。”
“哼”穆野明明知道那家伙肯定在肚子里面腹诽自己,却不在乎,他娘死了,他爹和他哥哥也死了,这世上,他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还有什么别的人能让自己在乎?
嗯,除了师父,还有……一转头看见韩啸平和的目光,想起他和师父交手时,明知不敌,却努力拼命也要护住自己的模样,那种全力以赴的呵护,真诚完全出自肺腑,毫不做作和掩饰,穆野莫名心中一动,不觉朝他笑笑:“我哥也就是叫着好玩,拿我寻寻开心逗个乐儿,并不是真的小名儿,不过,你要喜欢,也可以这么叫我,不用整天殿下啦小王爷什么的,听着显得那么生分,以后只允许你一个人这么叫。”
听他语气这是把我当他哥了呗,韩啸心想,似乎也不错,一路走来,多多少少有了点家人的味道,兄友弟恭挺好的。
阿戈并不知道韩啸是穆小王爷的什么人,那晚韩啸救他的时候他神智不清,所以也不清楚此人的身手如何,但想穆野出来只带他一人随从,可见是亲信无疑,要说这小子胆子也是够大,身边就这么一个帮手,是不是有点太托大了?
但是韩啸看着就是特沉稳的一个人,不多言不多语的,而且穆家小王爷对这个跟班好像还很不错的样子。
等到韩啸向他说明自己是穆野家的马夫之后,阿戈是真的有点抓狂了,从心里打死了都不相信。
抓紧时间吃饭,抓紧时间睡觉,抓紧时间赶路,不敢多做耽搁,一路风驰电掣,接近雪山时连气温都降了很多,各人均添了衣裳,还是被冷风吹得手脸通红。
往前已无马匹能上的山道,三人撇了马,每人身上背些最简单必要的装备前行,抬头仰望连天的山峰,长年积雪,万年不化,银装素裹中透着庄严肃穆,雄伟挺拔,异常神圣,令凡人自觉渺小,顿生敬畏之心。
山有神灵,不可亵渎。
所谓人定胜天,不过说说而已。
山路虽然崎岖,但以韩啸的经验还是看出:“这路有人走过,而且时间不长,应该就在这一两天内。”他在大山中长大,眼光自然极准。
“没错。”阿戈也看出端倪:“不会很远了。”
“隐蔽些,别咱们人还没到,就被人家发现了,咱们是去办事,可不是去送人头的。”穆野看看前后:“韩啸你走前面,注意安全,阿戈,你在中间,我给你俩殿后,大家都小心点,走吧。”
“好。”
山路曲曲折折,并非笔直,行了半日,及至小山腰时,脚底下终于踩到了雪,山风吹拂迎面而来,越来越似刀割。
三个人冻得都不说话,闷头前行。
积雪越来越厚,阿戈憋了半日,终于忍不住道:“这种地方,真的会有什么狗屁铁矿吗?埋在这雪里,周国的那帮兔崽子又是怎么找到的?本事真大。”
一前一后的两个人都没回答,路已经难寻,靠着前面人走过时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辩,韩啸稳稳地打头一步一个脚印,好让后面的人紧紧的跟上。
三个人的影子在诺大的山中,只是几乎肉眼都不可见的几个小小白点,连成一线,留下一排浅浅的足印。
再往上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然到达南坡山腰的腰眼,阿戈刚骂了一句不知道什么,就听韩啸“嘘”地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不觉吓了一跳:“怎么啦?”
穆野也听见了:“别说话,仔细听。”
韩啸皱眉道:“你们,听见了什么没有?”
阿戈屏住呼吸,果然片刻之后,传来闷闷的一声轰鸣,似闷雷之喑哑,好像还有回声,于是问:“打雷了?”
“不是雷声。”韩啸很肯定,山中的雷不是这么个打法,这声音中空,似远也近,离他之前听到的那一声,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间隔,应该是…猛的心中一凛:“难道是炸药?他们,是想把山炸开?”
“混蛋。”阿戈勃然大怒,直接跳脚:“这帮龟孙子,我要撕了他们,全是疯子,全都是疯子。”
“在哪里?”穆野在他们身后问。
韩啸拿手丈量片刻:“听声音还有最多一里左右的距离,就在这山腹之中。”
“赶紧走,把他们剁碎了喂老虎。”阿戈气疯了,这不是要挖矿,这是要把整座山炸平了呀,如此藐视神灵,该死。
果然再往上走了一段,就又听见了一声轰鸣,间隔十分有规律,果然是人为的。
“在前面。”韩啸十分警觉的召唤他们隐蔽:“快到了,防止他们有人把风。”
阿戈要往前冲,穆野伸手揪住他:“你干什么?”
“去宰了他们。”
“等等。”穆野手快将他按住:“就你这样,进去送死么?”顺手将他推到一块被雪覆盖的大石后面:“你在这给我待着,我和他进去。”
“我去。”阿戈急了。
“里面情况不明,你去只会帮倒忙。”穆野毫不理会他的愤怒:“我俩可不想因为你折在里面,你在外面给我们放风顺便接应。”
“不行,我…”
穆野把眼一瞪:“你什么你,说了你进去只会拖后腿,就待在外面,干好你自己的活。”看他不服,又道:“他们中必有高手,你还想再死一次怎么的,我可告诉你,我俩交易没完之前,你要是把自己作死了,我就用红衣大炮轰平了你的景陇金殿,你看我敢不敢。”
“你…”阿戈拿这个蛮不讲理的小王爷没半点法子,迫于无奈,只得老老实实的待着不挪地方。
穆野和韩啸紧了紧身上的装备,阿戈忽然叫住他俩:“等一下,这雪山上是几处冰川,被白雪覆盖不易察觉,上面积雪很厚,坡度又陡,周国人不一定知道详情,如此乱轰乱炸,万一……”
“什么?”
“万一炸药的威力触动了冰川断层,引起雪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