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小淘气好棒啊

49、特别的人

　　没戏。

　　陈英俊低头，给白泉发消息——

　　胸口还火辣辣的。夏珊那女孩儿，个子娇小，爆发力却还挺强的。自己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虽然的确不怀好意，但也不过试探一下对方反应。没想到对方当即一拳锤了过来。那可不是网络上所谓的“小拳拳锤你胸口”，而是真正的天马流星拳。陈英俊生生挨下，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震，从前胸疼到了后背。

　　而她当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也不停在他耳边回响——

　　“什么呀？你可真没品！插足别人感情，我才不会去做那种事儿呢！”

　　女孩儿平日总是一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样子，偶尔也聊聊八卦、犯犯花痴，给人一种单纯、易受骗的印象。也正因此，陈英俊才会对她煽风点火。没想到关键时候，她为人处世还是挺有原则、底线的。

　　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一己私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经此一次，这种试探也就到此为止了。否则就会露陷了。陈英俊无法，只得及时和白泉反馈情况。

　　关于白泉和小老板娘的关系，以及白泉指使自己的目的，陈英俊不傻，自然能猜到一个大概。但他不会去问，也不会好奇——混过几年社会，他深谙生存法则：明哲保身。其他人的爱恨情仇、恩怨纠葛，与自己无关的，一律冷眼旁观。所谓好奇害死猫，知道得太多了并不是一件好事儿。万一倒霉了，是会要惹祸上身的。

　　而白泉似乎也很欣赏他的识时务。两人就这么达成了一段合作关系。一个下达指令简明扼要，发放报酬大方及时；一个完成指令稳妥高效，拿钱办事从不多说。到目前为止，两人已经磨合出了一定默契。这一段关系维持得相当稳定。

　　然而，这一次，陈英俊却隐约感到有点儿不同寻常。

　　……已经过了十分钟，白泉还是没有回消息。

　　照理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不正常的。白泉毕竟是个大人物，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这样的人，别说不及时回消息了，不回消息都算是正常的。

　　可关系到小老板娘，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以白泉对小老板娘的重视程度，一直以来都是秒回消息的。

　　这一次，怎么会……

　　陈英俊当然想不通了。

　　事实上，就连白泉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一次没有回复消息。

　　收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坐在诊疗室的床上，发呆——这几天他都没有回去。一直以来，他把自己逼得那么狠：忙着从家族势力中周旋；忙着和赵云龙那帮子狐朋狗友拉帮结派、累积人脉；忙着处理名下各大公司的繁忙业务……他以为自己越来越强大了，抵抗得住压力、突破得了困境，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可到头来，他却忽然发现，他连那目标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前进的方向是与生俱来的，强烈、盲目，而他从未有所怀疑。可那种前进从来都没有尽头。所谓目标，只是一个理想化的影子。永远在前方引诱他，却又永远无法触及。

　　“有人终其一生都在弥补自己的童年。”

　　前几天顾易明问他，那样的终其一生，真的值得吗？

　　不知道。

　　他好像一个提线木偶，忽然被抽去了引线，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动作了。而过去的所有动作，似乎也不是他发自真心，只是童年阴影所留下的后遗症——

　　那是一条孤独的不归路。那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追寻。终究会镜花水月一场空。

　　所以……

　　收手吧，趁现在还来得及。

　　当他忽然停了下来，才发现：家族势力没了他一样暗流汹涌；赵云龙那帮子狐朋狗友没了他一样花天酒地、有说有笑；名下各大公司没了他一样稳步运行……地球并不会因为他而停止转动。他的存在就像茫茫宇宙中的一颗行星，有一定磁场、引力，或许会影响周围行星的轨道，但不影响大局——没有那个骄傲的他所想象的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个自卑的他所想象的那么轻微。

　　就那样吧。

　　无数人拼尽全力后发现，一切也就那样吧。毕竟任何一条路都伴随着取舍。成功与否没有一个客观的评判标准，而在乎人的内心。

　　他的内心是空的。

　　千帆过尽、百炼成钢，他终于得到了金钱、权力、女人，得到了他立为目标的，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也曾有过极度膨胀的、真假不明的充实感、成就感，好像他已经如期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可在那种感觉的谎言之下，他的内心还是和小时候那个一无所有的他一样，是空的。

　　因为，他仍然无家可归、无人可找。

　　以至于，前几天，他正要走出诊疗室，却发现任何一个地方都差不多。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恋人、朋友，所以无论去了哪儿，本质上都是一个人。豪车别墅、酒池肉林、高楼大厦，忙碌或是清闲、开心或是难过、孤独或是合群，那颗灵魂一直都是紧绷的，从未得到过真正的放松。

　　唯独和那女孩儿在一起会好一点儿。他解释不清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还是顾易明所说的那样……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属于他。

　　所以，还不如就哪儿也不去了。

　　正好咨询机构包吃包住。他不走，也没人可以赶他走。适合浑浑噩噩度日——

　　消息提示音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久违的特别提示音。他知道那是关系到谁的消息，所以一直以来都是秒回。

　　——没戏。

　　他缓缓垂下眼，看到这两个字。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他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也就没有回复的欲望。

　　人一旦陷入浑浑噩噩了，似乎就是这样的。对于任何事儿，哪怕是之前再在乎的事儿，都提不起劲儿来了。他并非安于现状、不愿改变，只是忽然找不到改变的动力了。一边心有不甘、愤世嫉俗，一边心安理得、得过且过。矛盾的心理到最后总会趋于一个平衡，那就是习惯了、麻木了。

　　算了吧，他甚至会想。

　　这两个字刚好给了他一个理由。

　　一直以来，他在她身上耗财耗力、费尽心机。事到如今，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永远体现出：没戏。那么，他又何必苦苦挣扎，自己感动自己？站在一个商人的角度。亏本生意做了这么久，眼看也捞不回本来了。是应该要及时止损了。

　　算了吧……

　　爱情从来都不是一场独角戏。

　　学会爱……从懂得爱情的含义开始。

　　……

　　“小万，这么早就走了？”

　　大概是高考完后，就要去异地上大学了。万明轩忽然发现许多人似乎都不大舍得自己。万世凡嘴上不说，却一直帮他打点这儿打点那儿，生怕他以后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什么亏；老师、同学组织了好几次毕业聚会，席间谈笑、合影，都对他颇为关照；就连那些不算是亲近的人，言辞之间也会透露出挽留的意思——比如泛泛之交的陈英俊、夏珊，又比如眼前的吴老师。

　　万明轩在吴老师的英语补习班兼职了有一阵子了。能找到这么一份高收入的兼职，还多亏打了一张感情牌：一来，有原雪的引荐；二来，自己当年也参加过这儿的补习，有点儿眼缘。

　　吴老师为人和蔼，但话不多。即使主动和万明轩搭话，也就关心几个常见问题。

　　万明轩说：“嗯。要早点儿回去帮爸爸洗菜、摘菜。”

　　“高考考得还好吗？”

　　万明轩愣了一下。

　　今天高考分数出来，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消息。吴老师也就试探地问一句——听说万明轩高考那几天状态不大好，可能影响了发挥。如今，见到大男孩这反应，她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

　　寂静。

　　半晌。

　　没想到，忽然，大男孩侧过头来，一本正经地望着她，紧张兮兮地问：“还好……吴老师，你说678分能上A大的化学系吗？”

　　吴老师反应过来，笑笑，为他高兴：“你考了678分？很不错啊。A大的分数线肯定是上了的。至于专业，可能要碰点儿运气了。化学系分数线有点儿高，你可以考虑一下能动系、机械系之类的，将来好就业。”

　　“嗯……”万明轩挠了挠头发。

　　吴老师一路把他送到教室门口。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看你这样儿，是不是从小就立志考A大？”

　　“没有，我没有什么远大志向。”

　　“哦？那就是有很高的天赋？”

　　“也没有，”万明轩笑笑，“我不是什么天才，更多的还是努力吧。”

　　“……那你的动力是什么？”

　　万明轩低下头，压低声音：“是我喜欢的女孩儿。”

　　吴老师不由看了他一眼。说这话的时候，那双杏仁眼眼尾弯着，嘴角微微扬起，他的神情都是幸福的……

　　这么坦率又害羞的大男孩还真是少见。

　　“她是个很强大的女孩儿，所以我要努力和她并肩……”

　　大男孩点到为止。这是他的心事。没什么可隐瞒的，也没什么可多说的。

　　因为对方是尊敬又信任的长辈，才会有这个话题。

　　吴老师想了想，了然：“A大……是原雪吧？”

　　万明轩笑笑，不可置否。

　　“你们很般配的，”吴老师由衷感叹，“那我只有祝福了。”

　　“谢谢。”

　　分别前，万明轩对吴老师挥了挥手，落下一句话——

　　“……以后结婚了，请你喝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