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成疾》李何恩

57、第 57 章

　　“司念！”
　　蒋维安拉住司念，两人都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伍迪叫了司念一声。
　　伍迪和郑浩然陪着任鹏程一起快步走来。伍迪神色复杂地看了蒋维安一眼，招呼也不打就拉过司念说：“任梦的助理刚打电话来，说她赶不过来了，他们从w市开车过来出了车祸。”
　　“她怎么样？”
　　“别担心，”任鹏程说，“任梦鼻骨受伤了，现在送医了，其他人没有大碍。只是我要先离场了，得赶过去看看。”
　　“嗯，快去吧。”司念说。
　　任鹏程看了一眼蒋维安，忽然伸出双手轻轻握住司念的手臂，看着她的眼睛道，“祝晚会顺利，也祝你们早日成功。”
　　司念看着任鹏程脚步匆匆，脸上却不见任何慌张的神色，暗暗佩服他的气度，很希望有朝一日她也能够这样淡定面对一切。蒋维安看她目送任鹏程远去，心里却说不出的不舒服。

　　“你和任梦的节目怎么办？”伍迪问，“已经对外公布了你会登台演出，这节目取消的话不太好。”
　　“但是像《薄雾微光》这种曲子，只弹不唱也不大合适。”司念说。她已经开始盘算，要不要换其他钢琴演奏曲，换什么曲子比较好。
　　“你们要唱《薄雾微光》？任梦唱歌，你来伴奏？”蒋维安忽然插嘴。
　　伍迪正烦闷着呢，毫不留情地怼他，“怎么了？就许你唱？别忘了《薄雾微光》的版权在我们手里。”他忽然扭头对郑浩然说，“要不你上吧，你会唱吧？”
　　“我？”郑浩然面露难色，“我的水平你还不知道吗？那是能在这种场合唱的水平吗？”
　　“完蛋玩意儿，你就随便唱唱，不就是那个意思吗？”伍迪一嘴枪药味，好像刚刚与郑浩然你侬我侬的那个是假人一样。
　　司念皱眉，她不敢想象她的“勉强弹弹”遇见郑浩然“随便唱唱”会有多难听，她可能会中途逃跑。
　　蒋维安看她为难的神色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忍，冷笑一声道：“你们遍邀娱乐圈来狂欢的时候，故意把我闪下，现在遇到了这样的麻烦，还打算选择性地遗忘我吗？”

　　司念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跟蒋维安一起登上舞台。在待演的后台，司念一会儿被这个拉着说话，一会儿被那个拥抱打气，蒋维安一直冷冷看着。直到临上台时，工作人员来给司念戴上耳返。
　　“给她拿个左耳用的耳返。”蒋维安拦住工作人员的手。那工作人员格外麻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司念一愣，才想起蒋维安还不知道她已经把耳朵医好了。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工作人员已经把左耳耳返拿来了。
　　蒋维安接过耳返想替司念戴上，司念却稍稍闪身躲过，从他手里接过耳返自己戴上。她不喜欢暧昧，尤其不会跟有恋人的人暧昧。他们并肩站在这里，就已经快被探究的目光射穿了。
　　蒋维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突然单手揽住司念的头，四指穿过她的头发，拇指紧紧压着耳返。蒋维安低头那一瞬间司念有些慌，她以为他要吻她，没想到他只是附在右耳边，灼热的气息直喷进她耳朵，让她忍不住狠狠战栗了一下，但接下来的那句话却如同冷水兜头泼下。他低声说：“司念你没有心。”
　　司念推了他一把，根本推不动，到了第二下，他刚好放手，反而让司念措手不及，紧着退了两步，才没有摔倒。
　　蒋维安看着司念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恶作剧得逞的笑。“你听到了吗？”他故意问，“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这只耳朵是聋的。我是提醒你不要太紧张，保持你万年冰山的模样，就足够镇住这个场子了。”
　　司念微微张了张口，忽然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能半转过身去，希望时间快点流走。10分钟的候场，为什么会这么久？他对她的恨，为什么会这么久？
　　蒋维安逞一时口舌之快，说完了就后悔了，他站在司念侧后方，视线不自觉地停在司念的右耳上。她的耳朵粉嫩粉嫩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不见的关系，对外界的触碰特别敏感。他从前最喜欢亲这只耳朵，她平时总是不让，但真到了情动之时，每当他舔吻啃噬，都能得到她最性感的回应。这是他珍藏的“秘密开关”，这会儿光是看着，他的心跳的加快了。刚才他的嘴唇是不是擦过了她的耳朵？他简直不敢确定那微凉的触感是真实的，还是他因太过渴望而产生了幻觉。
　　他忽然后悔自己说了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刚想再说点什么补救，就到了他们上场的时间。司念没有按照导演安排，由蒋维安牵手走上舞台，而是径自快步走到钢琴前坐下。蒋维安随后来到钢琴前站定。

　　听到耳返中的指令，司念指尖跃动，《薄雾微光》的前奏响起。蒋维安用他令人沦陷的声音唱着：
　　那年冬天来得特别迟，
　　落叶飘飘像写满情诗的信纸，
　　你问我为何总满怀心事，
　　余生还长就别怪我欲言又止。
　　年少的我们曾自以为是，
　　还以为爱像写满算题的稿纸，
　　我解出你为何来得这样迟，
　　像薄雾之中微光照耀的恩赐。
　　世人都看轻了我的固执，
　　把这份虔诚当作幼稚，
　　谁说分别会替代坚持，
　　就算沉入海底也要孤注一掷。
　　路人甲乙丙丁为何轻视，
　　这份忠于自己的诚实，
　　谁尝过相思能不坚持，
　　情愿有你相伴直到随风而逝……

　　有一台摄像机对准了司念的手，9根手指在琴键上跳跃，那画面不时投射到大屏幕上，实时转播到电视、电脑终端上。
　　真是太丑了。司念想，9根手指，真是太丑了。但是要拨动那些冷漠的心弦，仅仅靠美的东西还不够。
　　这就叫做，美不够，丑来凑！司念自暴自弃地想，如果能够让谢春华们感受到迎头痛击，自己更丑一点也没关系。可是可不可以别让蒋维安看到？全世界都可以尽情观赏，可不可以请蒋维安闭上眼睛？
　　可蒋维安的视线却从头到尾都黏在司念身上。他想起网友翻出的司念中学时的旧照，她跟阮林昊在同个舞台上，他在唱，她在笑。他好想穿越到那个时候，其实他一直想，只不过过去想的都是把阮林昊从她身边推开，用正面较量赢得司念的爱，而此时此刻他渴望的，只是从那时起与她同行，护她周全。

　　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司念终于呼出提在胸口的那一口气，一抬头却看到蒋维安望着她，已然红了眼睛。司念的心传来阵阵钝痛。那一刻她意识到，自己愿意付出现有的一切来换眼前这个男人的幸福和快乐。遗憾的是，他想要的似乎只是她的不幸福和不快乐。
　　主持人把司念引至麦克风前，做一个简单的发言。他们用的台本还是为司念和郑浩然写的。
　　“再听到《薄雾微光》这首歌，我相信很多人都感慨良多，几年前，这部以同性恋人为题材的电视剧给我们带来非常多的感动和欢乐。台上的两位，分别是该剧主演蒋维安先生和编剧司念女士，你们是通过这部电视剧认识的吗？”
　　“是的，我是凭借这部电视剧出道的，在当时这个角色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当时你们有为同性恋群体呼吁权益保障的想法吗？”
　　“我当时想得没有这么深，但是司念是从很早以前就在为这件事情努力。”
　　“我确实希望更多人通过影视和小说来了解同性恋群体，他们只是渴望幸福的普通人，不应该被社会规则区别对待。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自由地结婚，自在地牵手走在大街上，我想这一定是社会的一种进步。”
　　“除了《薄雾微光》，司念女士参与创作的电影《爱情教会我的事》也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据说这部作品是根据你的经历改编的，果真如此吗？”
　　“是的，我知道很多人在看电影的时候都哭了，我希望至少那些会为电影流泪的人，能够试着给这个群体多一点理解，多一点支持。”
　　“未来你们还会创作更多的同性恋题材作品吗？”
　　“我会持续创作以同性恋群体为主角的小说。”
　　蒋维安在这里有句台词，本该是：“希望我有几乎参与好的同性题材作品，为他们争取更多权益。”但蒋维安却自作主张地说：“我也很乐意，希望司念的下一步影视作品可以考虑让我参演。”
　　大庭广众之下，司念只能说：“好的。”
　　主持人愣了一下，连忙说：“那太好了，看来我们可以期待他们的新作了。”

　　下台的时候，蒋维安抢在司念提步之前就向她伸出了一支手，司念别无他法，只能把手轻搭在他掌心上，由他引着前行。
　　众目睽睽之下，蒋维安还算客气，但走下舞台司念正想收手时，蒋维安忽然用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的手塞到他的肘弯里，让司念被动地做了一个挽着他的姿态。两个人以一种格外亲密的姿态走到嘉宾席。这一路不仅被摄像机紧追不舍，连嘉宾席也纷纷侧目，远处的观众席更是传来不明所以的尖叫，听得司念脑仁疼。
　　司念右手边原本为任梦设的位置还没来得及撤，蒋维安自然而然地占据了这个位置。
　　张闯远远看着，眼神阴郁，他想了想，把蒋维安的手机送了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皖颖姐来过电话。”
　　蒋维安皱着眉头看了张闯一眼，这一眼让张闯心里一沉。那眼神带着的不只是不满，还有意外和探究。
　　但这一眼也很短暂，张闯不能一直站在贵宾席中央，很快就退开了。
　　要解释一下自己跟蒋皖颖的关系吧。蒋维安想。虽然没什么立场。但司念神色一丝变化都没有，是没有听到？还是毫不在乎？蒋维安不知道。但不论是哪个缘由，都让澄清的举动变得有些可笑。
　　司念觉得自己的胸腔空荡荡的，既不会心痛，也不再心慌。也许蒋维安说得对吧，她的心不见了？被谁拿走了呢？什么时候拿走了呢？她自己也搞不懂。
　　“你要找我合作的作品是什么？”
　　司念愣了一下，才道：“没有。”
　　蒋维安冷笑，“我忘了，你惯会说谎，张口就来。”
　　“并没有。”
　　“我觉得咱们至少还有合作的空间，加个微信吧。”蒋维安边说边把手机掏出来。
　　“没有。”
　　蒋维安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把手机往桌子上重重一放。“你小名叫‘没有’啊？这没有、那没有！”
　　司念冷冷看着蒋维安，心里却比脸色还寒。蒋维安过去从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那种恼怒还夹杂着暴躁，似乎是在用自己的底线来试探她的底线。
　　这有什么意思呢？司念想。
　　“那又怎么了？我连心都没有。”
　　蒋维安愣住了，因为司念说出这句话，也因为司念冰冷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