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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兵临城下 ...

  •   南齐铁蹄势破竹一般渡天堑、踏重山,最终兵临皇城之下的那一天。虽隔着重重宫闱,偌大的皇宫早已乱成一团,宫女太监人心惶惶,有甚者已经偷偷打点包袱准备趁夜逃出城去谋求生路。谁都能想到一旦城门被破,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最先要遭到洗劫杀戮的命运。倘若仔细听,似能听到遥远的,歇斯底里的喊杀声。
      宁泰殿却分外安静,层层帷帐之后,宁贤皇后林沐清坐妆龛前出神。她一身素衣,并未着任何首饰,娴静优雅,像是仕女图一般美丽。只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吩咐身边一个身量修长,面目清秀的宫女:“玉竹你将这封懿旨交给小顺子让其带着我父亲巳时来与我会面,另外你传令下去将后宫妃嫔和管事都召来宁泰殿来议事,同时叫佩兰带一队御林军封锁安贵妃的瑶华宫,里面宫人一律不得与外界传递消息。”
      皇城外,五千御林军拼死抵抗,死守城门,另外三千分散在城东和城南谨防南齐包抄,空气中是浓重的血腥气,可是早已无路可退。南齐的先行军虽就在城门下,也没有占到丝毫好处。南齐的军队昼夜不停一路北上早已人困马乏,本以为长安城已经是囊中之物却没想到遭到这般抵抗,再加上城墙高五丈,楠木所制的城门外包玄铁坚固异常,易守难攻。
      南齐将军刘寄奴斟酌了一下情势当下便吩咐留一部分人继续攻城,剩下的大军后退一里安营扎寨,打算休养生息趁夜派一队大军从侧面包抄,明日前后夹击一网打尽。
      而此刻皇宫的密道里,眉目舒朗的男子正揽着一名娇俏的女子在一队亲卫的护送下穿梭在曲曲折折的地道中。男子看上去二十上下年纪,身着普通的青衫,容貌俊逸,然而眉宇间却有解不开的愁绪,这正是大奕朝的皇帝陆泽衍,怀中的女子则是当朝贵妃安芙,贵妃妩媚婀娜,杏眼樱唇,小腹微凸,一双洁白纤细的手紧紧攥着男子的衣襟。似是察觉到男子的情绪,泪眼朦胧的开口道:“陛下,都是臣妾的罪过,本来应该是皇后娘娘随您离开,若不是臣妾......”昏暗的地道中,男子悠悠的开口:“芙儿,莫要多思,跟紧朕。”
      渐渐有光透进来,能感觉到微微的风拂面,也吹散了暗道里那种腐败潮湿的气味,这说明到密道的出口不远了,出口设在皇陵之后的一处山脚下,谁能想到阴森凄凉的墓园中留着最后一丝生机,出去之后一路向北,疾行五日便能与平西王的军队汇合,平西王是当今陆泽衍的亲弟弟,自小体弱多病所以早早封王立府,早在半个月前已经收到密信南下前来支援,只是没想到南齐的军队来的如此之快,竟在短短十日之内直接北上到了皇城脚下,但是平西王的军队骁勇善战,只要汇合顺利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收复失地也并非不可能。
      宁泰殿内,除去宁贤皇后之外主殿内又坐了五位妃嫔,门外跪着各宫主事六十余人。自宁贤皇后掌凤印协理六宫以来,大小事务井井有条,对待宫人赏罚分明,因此立威颇深,且宫内现在有御林军把守,若是想要私自出逃,被抓住就是当场处决的下场。所以哪怕现在人人自危,此刻也依旧恭恭敬敬跪着听候吩咐,虽是人员众多但整座宫殿内分外安静。
      林沐清一身深红色宫装,袖口和领口分别用孔雀丝线绣了祥云纹,大摆上是用金线绣成的展翅欲飞的凤凰,头发梳成凌云髻头上插着点翠的飞凤金步摇,白玉般的耳垂上东珠耳饰熠熠生辉,腰间系着羊脂玉佩,腕上的玛瑙镯子半隐于宽大的袖子里,她注视着台阶下跪拜的人群,几年上位者的生活磨去了属于少女的温柔娇媚,此刻薄粉敷面,轻点朱唇,端坐于主位便显出了疏离和威严。落座的妃嫔之中年纪最小的怡妃悄悄环顾自周,颇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皇后还没有开口,也只能垂眸看着衣角的绣纹。
      林沐清缓缓开口:“眼下的局势,不用本宫详说诸位也清楚,南齐的军队现下驻守在城下,陛下带领着我们的八千御林军在城门浴血奋战,誓不让南齐铁蹄再踏入城内一分,我们身在后宫虽不能上阵杀敌却也不能自乱阵脚做出散布流言搅乱军心的事来。如今安将军和平南王的军队正赶来支援,只消守住这两日,待两方大军汇合,必能击退敌军,保我武平安宁。”
      一番言语下去,殿内众人将信将疑,宁贤皇后治下后宫规矩本就严苛,后妃不得干政更是铁律,平日省亲也是得了皇后和陛下旨意才能与家人见面,再加上这段时间情势紧张、人心不稳,林沐清更是雷霆手段,凡是意图私下传递消息的一经抓获皆是杖毙,连带主子也是禁足思过,而此事也是得到陆泽衍默许的,因此这后宫反而如同铁桶般密不透风,大部分人除了知道南齐兵临城下其余便一概不知,况且皇后这话半真半假,大部分也是实情。
      林沐清扫了一眼众人,又呷了一口清茶继而开口:“咱们既入这宫内,就是姐妹,也就不瞒大家了”说道此处,众人又是心里一紧“本宫的兄长前段时间奉命去请大燕出兵相助,众所周知大燕如今的太后便是当初和亲和库伦公主,论起辈分算上圣上的姑母,此时现下已有眉目,燕军几日后也将抵达盛京,届时里应外合一举剿灭南齐这帮狼子,也并非不可能。”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南平王军队骁勇善战人人皆知,若是加上大燕助力则确有可能击退敌军,保盛京平安。
      这个消息确实是一颗定心丸,而且在座诸人也知道若是有破城之危这位皇后娘娘此刻也不可能端坐在此,况且听这番话皇上也在前朝督战,不安稳的气氛也稍稍消散了些,甚至可以听到有的宫人暗暗舒了一口气。一直默不作声的怡妃见此刻气氛良好,有些斟酌的开了口:“启禀娘娘,臣妾今日见各位姐姐都在,唯独未见安贵妃,可是有什么缘故?”其他四位妃子闻言也看向主坐,林沐清微微笑了笑:“安贵妃已有三个月身孕,前几日下了几场雨得了风寒,本宫便准了她闭门养病,直至病愈都不需要前来问安。”
      安贵妃与皇上在未登大宝之时便有了婚约,甚至比起皇后更得圣上眷顾,现下怀有龙子,愈发金贵,其父又是赫赫有名的骠骑大将军安平丘,有朝一日诞下皇子,皇后的地位便是岌岌可危,如此一来哪怕今日皇后召见不曾露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此次召见,众人最关心的安危一事有了着落,也就无事再议。
      “今日事毕,还需各宫管事各司其职,办好分内之事,若有差池,一律宫规处置”林沐清这句话带有一贯的威严冷静。“是,奴才告退”众人鱼贯而出。顷刻宁泰殿又恢复了寂静。林沐清望着重重宫门身子坐得笔直,忽而见到小顺子带着一个身穿朝服的人踏入宫门,转过头面色凝重的吩咐身旁的宫女玉竹:“我与父亲去书房议事,你把好房门,不要放任何人靠近。”此事原本是不合规矩,但是现下似乎也无人在意了。
      书房内,铜制的兽首香炉飘出袅袅青烟,只听一声茶盏打碎的声音传出,沐清看着从父亲手中打碎的茶盏,重复道:“父亲,陛下已经带着安贵妃离开了,我猜是往平南王封地那边去了”。眼下南齐军队在城外虎视眈眈,若是可以,谁不想早早离开盛京另谋出路呢。可是又能退往何处,虽说向北是平南王的属地北疆,可一旦城破哪怕是北疆也再无屏障,皇亲贵胄尚能逃命,可这满城百姓既无车马、又无护卫,皇室和朝臣一走便是不战而逃,必然民心涣散,军心动荡。届时百姓便是刀俎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这些受百姓奉养、叩拜的读书人又怎么忍心呢。
      丞相林毅此时气的胡子都是发抖的,手指握成拳重重锤在了黄花梨木的书桌上。他气的是八千御林军浴血奋战,死守城门不退一步,而他们的陛下却落荒而逃;他气的明明已经告知圣上长子林行知成功劝服北燕出兵,三日内就能到达盛京救援,皇上却不曾当真;他气的是自己女儿与其相伴三年为他打理后宫,最终陆泽衍带走的却不是她。
      “陛下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昨日明明还一同商议军事,你不曾和他一起走又如何得知?”林毅虽然已经相信这条消息却还是问到。
      “大概是今日卯时离开的吧,我不曾得知陛下行踪,只不过是在安贵妃宫中有眼线回报,说今日安贵妃寝门紧闭,也无人进去伺候,我心觉有异,于是暗中调查,发现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胡得福也不见踪迹,所以有了如此猜测,我特意去伺候皇上用早膳,二总管李茂才阻拦不及,我便进了程乾殿虽被“陛下”呵斥了出来,我却发现帷帐之后的人虽然声音与身形和陛下类似,却绝不是同一个人,后来遣人去瑶华宫发现安贵妃早已人去楼空”说道这些林沐清分外平静“父亲,当下之重是稳定军心,万不可被南齐攻破城门。同时派人追回陛下劝服他回到盛京坐镇,倘若大燕援军已到却不见陛下,此次结盟便是名不正言不顺,弄不好会被有心人冠上谋反的罪名,这些事情想必父亲比我更精通,后宫我会尽力稳住,但是前朝难免要让父亲忧心了。”
      林毅抬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缓缓道:“这些年来是父亲愧对你,此事你放心,我会尽力拖延时间,倘若真的无力回天,我会安排一队人马送你出宫。只是战况如此却不见安将军率人前来支援,幸好虎符如今在圣上手中,但若不是陛下另有安排,恐有大患”又斟酌着开了口“可如今安贵妃身怀龙嗣,陛下又对安平丘宠信有加,料想安家应该不至于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林沐清眉头微皱 “父亲现下可否派人快马加鞭给平南王送去书信一封,将安平丘之事详细说给平南王,我总觉得不安。”停顿片刻“父亲,还望做好两手准备,确保大奕江山不会被贼子趁虚而入。”
      面前的人闻言心头大震“现下情况紧急,微臣不敢耽搁,还望娘娘保重凤体”说罢疾步离开了书房。此时太阳高升,阳光透过窗子投映在宫装丽人的脸上,光影中能看她脸上的疲惫,甚至让人觉得此时的她是一盏剔透的琉璃灯,美丽却也脆弱。林沐清打开窗看向头顶四四方方的天空,凝视宫墙上互相亲昵的麻雀,目光却是温柔且带着怜悯“龙嗣?宠信?但愿吧。”
      夜色遮掩了白日里的剑拔弩张,可是谁又能真正安睡,明知那黑暗中窥伺的野兽正在蠢蠢欲动。
      陆泽衍带着二十人的亲兵趁着夜色向北行进,只是苦于安贵妃身怀有孕,不能骑马。一行人并一辆马车其实十分不便,索性近来由于战乱北上的人不在少数,因此也不算引人注目。况且这二十人都是身经百战又忠心耿耿的高手。马车中陆泽衍握着安芙的手,安芙倚靠在他身上小憩,月色中能看到男子的目光温柔深情,他看向怀中女子的小腹,想象着里面或许是他粉雕玉琢的女儿又或许是他活泼好动的儿子不自觉地噙了一丝笑容,可是闭上眼睛便看到满目的鲜血,因为城破流离失所的百姓,哭嚎的孩童,手不自觉地用力换来了身边女子的轻呼。安芙轻轻柔柔的唤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适?”一声陛下,让陆泽衍浑身一震。
      他数日前接到安平丘的密报说丞相林家意图趁内忧外患之时挟天子以令诸侯。并附上了其和朝中诸多大臣往来的信件,信件中多是对其处理政务的不满又称宁贤皇后把持后宫以来无一位皇子诞生,而且御林军首领叶云继和林家交从过密近来未经圣谕暗暗调拨御林军前往安贵妃的瑶华宫恐受林家摆布妄图暗害皇嗣有不臣之心,最重要的是密信中有一封是从林家递出的边防图,直指林家勾结南齐有窃国之心。
      自己不是一个好皇帝这件事没有人比陆泽衍更清楚了,若非兄长成王陆泽靖在南巡途中遇刺伤重身亡,父皇深受打击一病不起,自己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寄情山水的闲散王爷。先帝只得三子,成王陆泽靖病故,四弟平南王陆泽珏自幼时便体弱多病,医者预言活不过不惑之年,之余他一个临危受命登上帝位。自懂事起他便知晓二哥文韬武略且胸怀天下是储君的不二人选,自己也从未想过那个位置,因此对政事漠不关心,更厌恶权术倾轧的尔虞我诈,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于他而言只是枷锁,重重宫闱就是牢笼。但是他也不能将帝位拱手相让,这是祖辈和万千将士呕心沥血、马革裹尸守住的江山。他流着陆家的血,就不能让他毁于一旦,更不忍心万千子民流离失所,他本不惧留在盛京和南齐决一死战,也不怕林家真正做些什么,但是他不忍心将芙儿和孩子置身于危难之中。他低下头凝视安芙“无事,你休息吧,朕守着你。”
      忽然马车一阵颠簸,似有人撞上了车身。隐隐约约能听见兵刃交接的声音,外面有人压低声音“陛下,有人刺杀,卑职和其余众人能抵挡一阵,陛下趁乱带着贵妃躲入山林中”陆泽衍微微皱眉,却没有什么表情。“是不是林丞相派来追杀咱们的?”安芙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慌乱“陛下,是不是芙儿和孩子死了,他们就会放过您,是我拖累了陛下”那张精致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手紧紧攥住了衣袖。“别慌,等下朕带你离开,你和孩子定会平安无事”陆泽衍在黑暗中抓住了那双微凉的手,趁着两方人马缠斗拉着安芙从马车车窗偷偷翻出,飞快的闪入了密林之中。
      远离了马车和打斗的人群,陆泽衍和安芙在密林中稍作休息。
      幽暗的树林中隐隐有刀光闪过,陆泽衍赶忙将安芙拉到身后,就看到四个黑衣人,持刀向着两人攻来,陆泽沐将安芙牢牢护在身后,侧身闪过迎面而来的攻击,双手做拳击上黑衣人胸口,那人后退一步两人侧身而过,陆泽衍反手擒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劈手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剑,转身一刺重伤了一人的腹部。皇家子弟自小便请御林军统领传授武艺以求强身健体和自保之力。
      剩下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攻其上三路,另外一个攻其下三路,还有一人把目标锁定在了安芙身上,陆泽衍为了护住安芙,着重顾着身后和身前的两个人,不留神大腿和手臂被刺伤,青色的袍子殷红一片,只得的单膝跪地挥剑抵挡。三人一看一击得手便集中火力向陆泽衍袭来。
      陆泽衍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就地一滚,三人的剑下一空,脖颈一凉,热血喷涌而出,片刻倒地而亡。陆泽衍收了剑,转身去寻安芙,发现月色下她面色苍白,泪眼婆娑。心里升起怜惜之意,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芙儿,没......”却不防胸口一凉,紧接着一阵剧痛。胸口的匕首被拔出,陆泽衍与黑衣人缠斗良久,早已力竭,此刻受到致命一击连呼喊都发不出来,他看着安芙拿起黑衣人掉落的剑,又插回他胸口匕首的伤处,霎时喉头一股腥甜,手无力的垂下
      。只是最后睁大的眸子里满是不解,震惊。她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力气呢?匕首几乎是全部没入,毫不留情,他一直以为芙儿是柔弱的,要被人呵护的,却忘了第一次见她时就是秋猎时的惊鸿一瞥,红衣猎猎,英姿飒爽,忘了她原是将门虎女,不是娇弱的芙蓉花。
      林中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凄厉悲伤,伤痛欲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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