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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靡衰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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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青崖本没心思应付辛欣,然而又怕她将他们的事情讲破,可是讲破了又如何呢?他当初救了她,他对她该是有恩,这恩是光明正大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可是他心虚,心虚因为他知道她喜欢他,心虚因为怕她当着边小禾的面讲出来,饶是他对她无心,也还怕边小禾心里存着这样一个心。
可是边小禾会么,她现在对他无心,她的心全在那个姓苏的身上,然只要她还没有嫁那姓苏的,事情就没有定,他总要抢回她的心来,就算是嫁了,就算是嫁了吧,他一样要把她给抢回来。所以,不得不妨着辛欣。
他不能让她与自己的传言传到边小禾的耳朵里,他肯定这个女子,不会对他这样善罢甘休。
他遮着眼睛望了望日头,微偏西,正午才过一点点儿,便沉声道:“既然你说要罚,我认罚就是了,就去玫瑰酒家吃些东西,好么?”
辛欣扬了扬眉说:“这自是求之不得,其实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倒让你认了真了。”笑意绵绵地浮上脸来,可是这笑还没有伸展开,突然就僵住了,因为她听到那青崖转脸笑对边小禾说:“走吧,一起去,辛欣姑娘在这里,你不能不赏这个脸!”
这顿饭吃得当然很不快意,辛欣是阴阳怪气的脸,到饭吃完,趁着那青崖出去更衣的空档,辛欣拉着边小禾道:“妹妹,青崖这个人,品貌又好,武功又好,真是女子们心中的理想良人了,他可是妹妹的意中人么?”
边小禾坐立难安,脸一点一点红起来,像日落天边的霞,暗处愈见色泽浓润:“姐姐别乱说,我与青崖只是朋友,并不是姐姐想得那样,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姐姐是知道的,自然交情很深,此外并无别的,姐姐别误会!”
辛欣拿帕子遮着嘴笑:“我误会不误会有什么关系,妹妹慌张什么,我不过就随意一说——然妹妹虽对青崖无心,我瞧青崖对妹妹,却是不一般!”
边小禾真坐不住了,她原本是个最沉得住气的人,一向是冷淡的,对人对事都是,可是一说到这些男女之事上,特别是近些日子,搅得她焦头烂额的那青崖,她便有些沉不住气。忙站起身道:“姐姐你慢慢吃吧,我还要出去瞧着我的摊子呢,就不多陪了!”
辛欣没有接话,无可无不可的表情,其实早扒不得她快些走开,偏边小禾不识趣儿得很。
那青崖进来后,瞧不见边小禾,也不愿坐了,只问:“小禾呢?”
辛欣目光在他身上一溜,凉飕飕地,像是刮过一股小阴风,语调亦是含酸带辣:“怎么,小禾不在这里,我就不配你陪着吃个饭么?”
“你何必说这样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讪讪落了坐,却还忍不住问,“小禾做什么去了?”
辛欣不理会他,半剔着一边眉毛,吩咐丫头给她挟一块鱼肉,“刺可给我剔得干干净净的,若然剔不净,扎了我的喉咙,小心你的小命!”
丫头唯唯诺诺,那青崖颇有些看不入眼,也不耐烦与她在这里吃饭喝茶聊天,眼神里有送客的意思,辛欣这样聪明的人,自然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可是只作不看见,喝一口茶漱口,再吐回茶杯里,轻声道:“这茶漱口也不配,偏这里竟用它来待客!”
那青崖终于忍不住,声音里有些恼:“若然再无他事,辛欣姑娘就请回吧!”
“怎么算是他事?”她像是终于注意到他似地,笑弯弯的眼睛,却射出凛凛的光,像冬日的斜阳,落在雪上,“我找你,就非要有事才能找么,我说我想你了,想见见你,不行么?”
“还请自重!”
“我怎么不自重!”她一推,把茶杯推到了地上,摔个粉身碎骨,哗啦的一声,清脆,直刮到人肌肤里去:“我喜欢你,就是不自重,你当我傻么,当我看不出来你的心思,你喜欢边小禾是不是,那你这算不算不自重?”
“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既说我是胡说,那你敢不敢发誓,你对天地发誓,说你对边小禾没有爱慕的心思,你不喜欢他,你敢发誓么?”
“你疯了吧?”
“是,我是疯了,因为你,我疯了……”辛欣突然捂住脸,嘤嘤哭起来,身后两个丫头也跟着慌了,要劝,却又不知道如何劝,才喊一声“小姐”,辛欣猛然就扬了手赏了她们一人一计耳刮子,“一个一个都这般没用,要你们有什么用,不会讨主子欢喜,不能让主子舒心,伺候也不会伺候,回去吃茶吧!”
两个丫头立时脸色惨白地跪了下去:“小姐饶命,婢子再不敢了,小姐饶命……”
那青崖脸是青青的,眉头深锁:“你和我生气便和我生气,又何必迁怒下人,你罚了她们,这可是我的罪过了!”
“你倒是真会体贴人,连我这两个丫头也知道怜惜,可是为何你不知道怜惜我,我难道连这两个丫头都不如么?”
“那不一样!”那青崖别开头,眼睛幽幽的闪过一道光,也许只是错觉。
“怎么不一样?”辛欣步步紧逼。
“她们对我无所求,可是你,有所求,而我,给不起!”
辛欣听得一阵大笑,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道:“好,你给不起,那么,你给得起边小禾是不是?待我去问她一问,我去替你问她一问,她可要得起!”她说着转身就往外走,那青崖眼疾手快地把她给拉了回来:“你别胡闹!”
“我不胡闹——”她抚了抚震松了的鬓角,“男欢女爱,自然要讲究个你情我愿,那么,你喜欢边小禾,你有情,她却愿么?她既不愿,为何你却还死死的追着人家不放?”
那青崖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脸青一阵,白一阵,她看了,咯咯地笑:“你这样辛苦地追着她,人家还不屑要你双手奉上的感情呢,我呢,现在就同你一样,你不是一样把我的心,看的一文不值,随意践踏么。可我就是傻,就愿意任你这样作贱着,就愿意拿我这热脸,去贴你的冷屁股!”
话说到后来,愈粗鄙起来,那青崖这样的江湖草莽,听见这话从一个娇娇的小姐嘴里说出来,都觉得有些听不入耳。可是辛欣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话难听,下流,粗鄙?其实这又算什么,还有更难听的呢,你要不要听?”她咄咄地眼睛望着他,仿佛是日头要把那黑暗照彻,要把湖水蒸干,发了疯的发出万道烈光。
他避开眼睛:“你别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