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重启]勿笑，莫离》知汝非梦

99、第98章

　　周围天色渐变，阴风嚣张地惚斥成一团，接着阴风的中心慢慢浣染出黑雾，紧跟着愈演愈多，最后黑雾把所有的阴风都覆盖住，再往一个中心凝结出一个人形身影，在那个木偶一样的面庞上戴有一张金色镶边的面具。

　　“鬼面，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在它的后边，斩魂使手持共工长刀杵地，没有东西遮掩下的脸上，冷屑如锥的目光刺在那个和他等高身影的鬼脸一般的面具上，寒气逐渐从他脚边从上至下而落，蔓延在周边的地面，冰碴点撒着出现，“你此次花了这么大番功夫，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斩魂使貌似很在意他的面具，或者说，是在意那张鬼面具下的，脸。

　　“呵呵……”鬼面哼笑，不屑的声音配合着面具上鬼脸做出的表情，十分得不协调，乃至诡异，“目的？您说什么目的，哦——我明白了，您在害怕我的目的，对吗，斩魂使大人？”

　　不知道是不是鬼面故意的，他很明显地用‘您’来称呼，绅士的语调把他的话衬托得非常揶揄。

　　“鬼面，你休想耍花招！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斩魂使不在乎他的称呼或别的什么，在他的语气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很憎恶鬼面，甚至禀拿起了长刀对着他，不过那没有什么用，那只是一个幻影，砍了也无济于事。

　　“别那么凶狠，大人，这和您平时威严的样子不一样。怎么话题一碰到赵云澜就变得极端了？——你真的这么想？”前面的几句话依然是带有尊敬般的嘲讽，可不知什么原因，最后一句话，鬼面很气愤，下沉的声音不大，但有质问的语气。

　　“自那个时候以来，我们两个就从来没有说过话了，你不记得了吗，大人？”鬼面那张金色的怪异面具的五官挤出一个悲哀和回忆的表情，神色淡然下去，话也没有那么讥讽，“不过我还记得，即使……即使你是斩魂使大人，可‘贵人多忘事’这句话那是对的——你忘了。”

　　鬼面的声音很奇怪，那绝不是普通的说话声，倒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因为那是重叠着的，空幽无洞，声音的来源不像是从面具上的嘴里，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音中掺杂着卡顿，犹若老式的播放器，和厉鬼一般的怖人，不寒而栗，仿若他好久都没有说过话。

　　沈巍沉眼，话语中多了一丝别的情绪，仿佛是在思虑着他的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鬼面猝然看向他，面具上瞪大的眼睛死盯着他，愤懑的目光充决在其中，“呵呵，你真的忘了。这不公平啊，这根本就不公平啊……”

　　鬼面须臾地低下头嗤笑，他的语气根本说不上是生气，可他就是怒气绝然，就好像‘被抛弃后，对方还不承认这件事’一样。

　　“……大人……”鬼面把头抬起了，黑乎乎的身躯边缘的黑雾在溃散成虚无，“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目的，我根本就没有目的。你明白为什么吗？”

　　构成他身躯的雾气在内部翻陨，面具上的一双眼睛邪笑着，里面堆积着层层无尽的欲望和贪婪，比起沈巍的隐忍，鬼面把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性和他本身所带的妖冶相融合，张扬着他的妖孽邪诡。

　　鬼面的声音有蔽瘾的诱惑感，仿佛一直在叫人去杀戮，去犯罪，去扼杀一切万物生灵，嘲魅的危险口语鄙倪着世间。

　　沈巍冷眼相待，长刀直指着他没有一丝动摇：“……”他的眼中是无尽的冰冷，可以就这样一下子把他砍成两截，然则他没有动手，他需要的是比残暴的噬亲更重要的东西。

　　“因为啊……”他若有若无的笑里参杂着冷漠，木偶一样的五官中的眼角都不弯，目光紧紧地抹在沈巍的脸上，“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哼哼……”

　　他看着很高兴，从哼笑到狂笑，嘲屑的眼神褪去，像个孩子，可他眼里的无情和冷淡却是鲜明的，他的言语如同在报复沈巍，也有点想看看沈巍接下来的表情。

　　果不其然，一听到他说目的达到的事情，沈巍紧抿嘴，神情中充满了恨意和愤慨，右手往横处斜着就是一刀给劈下去，刀声直接碰及鬼面的中段，眨眼间他的身形就溃裂成散，连那张脸谱化的脸也褪了，面部扭曲，化成夭夭的烟再朝着沈巍的身后聚集成形。

　　待面具也显性后，他那诡怪的表情又出来，看起来并没有为沈巍砍了自己而失去兴致，在沈巍的身后面微微屈腰靠近他的耳旁：“哼，这么心疼他啊？”

　　听他的语气，好像在不满沈巍的行为，但分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想看到沈巍气愤，看到沈巍因为赵云澜而失态愤怒。

　　不过——他突然间不满意——他不想要了。

　　鬼面的言辞变得没有情感起伏，开始琢磨不透：“你就心甘情愿为一个陌生人这么做？哪怕是……”

　　“住嘴！”沈巍当即就阻断了他说话，然后身着黑袍的他也须臾化雾散去，立时又在远离鬼面的正前聚拢显身，斩魂刀柄抵着地面，磕碰时发出清脆的声音，“……他并非陌生人……”

　　沈巍的第二句话很坚定，可有些犹豫，这犹若寡断得不像他能说得出来的话。

　　“嗯？并非？……哼哼哼哼……”鬼面自言自语，逐渐讪笑起来，最后笑声慢慢吞咽回了肚子里，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喜怒无常地大叫，“那你凭什么把自己的真气输入进他的身体里？！还让他的身上有了你的气味？！他不过是个凡人，一个微不足道，轻轻一踩就能从我的眼里消失的蝼蚁！万千的世间生灵，万年的时光岁月，他赵云澜不就是淹水了吗？！就能获得如此殊荣？！他凭什么！？”

　　他没有歇斯底里，但有那个意思，如此一来的吼叫，他的绅士气质也没有了，狂暴着宣泄自己的不如意和世间的不公。

　　他那没有层底的声音很具有穿透力，质问般的话语从四周怒吼着传来，踏过烟雾后的层叠，悠邪的尾音荡漾在空中。

　　“……他是凡人……但普天底下众生非低神一等，都同处三界之内，……除了一些异类。”沈巍的声音低沉得吓人，他没对鬼面的嘶吼而感到不满，反倒是冷静，宛如，暴风雨前的宁静，“你不也耗费了自己的真气，非要暂时躲开大封的监制，就算是屈身也要化为一道黑影出来害人么？”

　　“……”鬼面不说话，他的头埋下去一点，收不到沈巍的如刺的目光，他在躲避着什么，蓦地，他又抬起头，惨白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我知道原因的，大人。不过他不是什么凡人，是吧？”

　　他的话沉寂了周身，在这个小小的隔离阵里显得平静，阴森的风吹不散他身上的雾气，却把他内心中被遮懈欲望吹得不剩分毫地呈展出来。

　　“令主大人的真实身份——本王之后自然会知道。”

　　鬼面淡泊的话语猛击了沈巍的心头，使得沈巍死盯着鬼面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做出什么来，鬼面看到他的反应而心底感到可笑，而他当然笑了，脸谱化的嘴角扬起的弧度很大，没有丝毫的情绪，因为他自己的心里一点也不想笑。

　　——他是装出来的。

　　“大人，”他在一时间的停驻后开口，很突兀，“万年前的事情，于你，你不知，但于我，我是知道地清清楚楚。一个坐牢头，一个是吃牢饭；一个被神鬼敬畏，一个，却要和那种同族的畜生相存……呵呵，这不公平啊……”

　　沈巍对于他的说辞不开口，而鬼面的思绪暂停很久，然后再说话：“沈巍，这是你一出生就得到的名字，对吧大人。然之在那个无光之地活了那么久的我却连个姓都没有——我不祈求什么……”

　　他豁然化为虚无，猛地在沈巍近到咫尺的面前化形，瞪大得面具中画上去的眼睛里的血丝都一清二楚：“——我只祈求上天，你死！”

　　鬼面襂卒的言辞中带着恨意、憎恶，犹如得了狂暴症一样撕心裂肺地怒不可遏，多变的态度使得他的面具几乎都有了昳缝。诡秘的声音没有从嗓子眼儿里出来，而是从地里活生生地悠悠荡荡地冒出的，缪缪扬扬，碰不到，却真实地感觉得到。

　　沈巍一个转身，狠戾道：“我不许你染指他！”然后斩魂刀飞快的朝着鬼面的脸上一刀下去，刀身还未碰到那团黑雾就落了空，他的动作刚开始，眼前早已是一片幻影。

　　鬼面就这样凭空消失，荡然无存，连气息都没有留下半丝。范畴里瞬间寂静无响，分明是要爆发的暴风雨在片刻之后宁息。

　　“哼哼，大人——迟了。就算你把真气灌输到他体内又如何？我，照样能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见其身，却闻其声，恍伧的话推动空气的流动，无源头的风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同时也把沈巍打入最低谷。

　　不着边际的话惊得起沈巍的害怕，拿着斩魂刀柄的手微微骟动，无言的愤怒从心底迸出，但没有地方去宣泄。

　　“……”

　　沈巍没有说话，可心底却在声嘶力竭地嘶喊。

　　他知道他这漫长的一生中从来没怕过他什么，出了赵云澜，不过，这不代表沈巍将后也只怕赵云澜。

　　当做了如此良久的事情被人一脚踏破，被人不屑一视的时候，那颗才跳动几次的心，近乎要死了。

　　如果细声听的话，能听见沈巍含在嘴角隐细的扼吟，那是他有了恐怖的征兆。

　　沈巍恨透了鬼面，因为他把沈巍放在扎了刀尖的心头上都舍不得的人给伤了。沈巍觉得鬼面就像把自己放在深潭里去淹埋，窒息的感触，沆砀的冰水惊凉了沈巍的思绪，说是堕入深渊都不尽意。

　　他就算是大喊别人也听不到，他必须要独自承担起所有的后果。即如同万年前给大荒山圣承担起了万里山灵一般，负重了很久，很久。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以前没有说过那句话，但现在不一样，走下去的约定一旦说出口，哪怕是要他把心当众挖出来，他也会一声不吭。

　　沈巍说，他自己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离别的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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