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7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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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握拳，摩挲几下手指，又松开：“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做那么多，就是为了瞒住这个身份？是因为我会疏远你，就因为这个身份？”
“本使……本使只是认为，瞒住，可能于你于我，都是好的，至少很多麻烦的事就不会由于一些东西而改变，由此引来某些事端。”斩魂使微微瞥头，像是在回避赵云澜的脸，“还有，本使觉得这个身份太过于极端，不适合暴露出来，就……”
“连我也不行吗？”
“……”
“不行……”
赵云澜哼笑，勾起嘴角，露出点白牙以及嘴里的糖，手一摊：“好吧，连我都不信任是吧。好歹我们也认识十多年，不说二十年之类的——这都不是什么假话，我说的是事实吧？”他看着斩魂使，带着一点无奈和自嘲，只是这自嘲仅仅是掺杂而已，“我都不想说些什么，老子活了这么久，什么样的心没见过，啊？狼心狗肺，猪心熊胆，黑心红肠，无非就是这么些东西。这人活这世上，无非就是为了寻求点快乐罢了，贪心点儿，还想要些自由、无拘无束，大概也就这么点不要钱也不卖钱的东西了。你，既是斩魂使，又是大学教授沈巍，你把自己困在一个黑袍中，把自个儿埋进大家闺秀一样的笑里面，整天还隐藏自己的双重身份，一点快乐、一点自在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
赵云澜不会读心术，也不会什么高等的晓解思想的法术，所以他也不知道斩魂使此刻的心理是怎样的，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他知道，只有斩魂使本人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才回悟起来，他原来一直是被自己藏起来了，所以才没有人能够去寻找他。
就算想，也没有人愿意。
不过，只有一个人肯花心思去找，那个人，叫赵云澜。
水珠从钟乳石尖儿上掉下一颗，清脆地滴在水面上，溅起一颗浑圆的水滴，再落下，泛起涟漪，逐渐扩大，最后覆盖上了整面水，丝丝冒着气，也不知是冷气还是热气。
他说：“人啊，只有在肯去相信别人的时候，才会被别人相信。同时，那种被信任的感觉，是无以言表的——黑老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吗？连我都不愿意相信，我又怎么去相信你。黑老哥连相信都做不到，都怎么学会去快乐？更不会有眼泪之类只有哀伤过才会有的产物——我是个粗人，这些高深的话，我说不明白，但是你一个……大学教授……应该知道……”
赵云澜的眼睛，包括水面上赵云澜的眼睛里，都在写着：你都不相信我，我还能把你当作‘黑老哥’吗？
说句实在的，一直以来，赵云澜都是一个聪明的人，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那赵云澜大概就算得上是俊杰类的哥们了，还有点小机灵鬼。
从头到尾，他都知道有一个局，而这个局最中心的人，即使他自己，这个所谓的操控者，一定是个会演戏，又恰恰不会演戏的老戏骨才行。
一开始，沈巍的搬家，那种气味就引起了赵云澜的注意，还有沈巍的不属于人类的反常体温，没有一个不把赵云澜往中心带，直到昨晚洪水里，他须臾地确认了。
直觉，从来不会是真，更不会是假，只是看你怎么去用。
今早，斩魂使的未现就是一个炸弹，成功地炸开了所有的围墙，局，也破了。
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以及这个让他有点难过的事情——赵云澜就不可信吗？
“本使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我只是……只是……”
斩魂使回头的一句话，又马上焉了下去。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赵云澜问，淡淡地眨一下眼睛，看着他，“黑老哥这话说得就好像你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似的。”
“……本使……”斩魂使低头，“……我不会害你。”
赵云澜“噗嗤”一下地笑了，不疾不徐地走向斩魂使，手插在兜里，斩魂使站着没动。
“……”
欲言又沉言。
到了斩魂使的跟前，抽出手，抚在斩魂使的脸前，慢慢接近，触摸到了黑雾，散开，最后完全地显出他的脸。
“那能不能别在盖着那团烟？老子……我看了烦，不喜欢，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嘛要遮起来……”
“不能，不能让别人看见……”他有些躲闪赵云澜的眼睛。
赵云澜拍拍他的肩，把他定住：“那就在我面前别那样，我还是想看你的脸。”
他那么说着，说得风轻云淡，但不会明白斩魂使的思绪，这千万年来，过了那么久的时间，只有赵云澜一人想要他撤下脸上的黑雾。
只有他一人，而已。
“……嗯……”
“沈教授这样，算不算已经信我了？”赵云澜还不等斩魂使的回答答个完整就说了话，“要是连我赵云澜都……”
“我信。”斩魂使对着他的眼睛说，那双只属于赵云澜的眼睛，“这浩浩荡荡的混世里，我就只信你一个人。”
“哈……”哈出口气，在溶洞里吐出一口白雾，刹那间消失，原来已经那么冷了，赵云澜咬咬嘴唇，“其实我一直都在怀疑沈教授罢了，谁叫你的漏洞多……呵呵……”
鼻子里哼哼笑，让沈巍有点窘迫，脸顺势红了圈，刚好在耳朵前，低下头，赵云澜又说：“其实还算是演技不错，毕竟是那么不相径庭的两个人，哼，谁知道啊……谁知道……”赵云澜把手搭在沈巍的肩膀上，冷不丁问起来，“昨晚为什么？”
“嗯？”沈巍被赵云澜猛不防的话问住了，“昨晚？”
“对，昨晚。我溺水，但是墨溪村的村民乃至我特调处的人都没有看到洪水。而我还以为黑老哥会在第一时间感到，可是却在那么久之后才出现，你还……”
这话让沈巍脸更红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吻，尴尬，又难堪：“那个……那个……”
“说实话哈，其实我早就知道那是沈教授了，就是没想戳穿，因为……”这具体原因赵云澜倒是没说下去，不过沈巍立时就明白了他的话。
“那个是因为，赵兄……你不在这个空间里。本使要去寻找你就必须要去划破空间的连接，可是那个口子被鬼面封住，所以来晚了。如果让赵兄受苦了，那对不起……”沈巍说着就要鞠躬去道歉。
“诶诶诶诶……我又没说我受苦，这些都不算什么……”赵云澜赶紧伸手去阻止，笑出褶子，咬着棒棒糖的棍子，“那……都这样儿了，沈教授还不愿意吗？”
“……”沈巍有些蒙圈儿了，皱起眉，没有一下子，“……嗯？”
“好吧……”赵云澜无奈地挠挠后脑袋，“沈教授啊……”
“嗯。”还没等赵云澜说下一句，沈巍就下意识地回答了，后知后觉还有点难为情。
“呵呵……都这样了，沈教授还看不出我在追你吗？都这样了，你还不肯和我在一起吗？”
第三次了，这已经是第三次说这句话了。分明早就听了两遍，可是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就会疼起来。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蕴含的意义，不管怎么变，其意义都是不会改的。
就像是雨，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在哪里，下得如何，它都是雨，都是亘古不变的，都会人可能会厌恶，喜欢，或者别的什么，这都是一个道理。
藏在黑袍下的手隐隐颤抖，似乎是在遏制自己的情感，又像是情感顷刻间就会决堤一般。
“怎么？沈教授还想着拒绝？”赵云澜嚼碎了棒棒糖，“咔嚓咔嚓”的声音传出来，仿佛赵云澜的不开心显现。
沈巍低下头，脸因为没有光而显得黯淡：“赵……赵兄还是要娶家为好，传宗接代才是一个男人的事业根基，而不是把这些事浪费在这种东西上，这……”
这不是屁话吗？
……赵云澜没敢说。
“这不是沈教授的惯用吗？这么些话都说过了还说？就显得有点苍白了，对吧沈教授。”赵云澜的意思很清楚，这些话他用沈教授的身份说过，再说，就没了底气。
这种规则，不管是在哪里，都是一个样子，就算是吵架，也讲究新。
溶洞里空空的，滴水声的存在很轻，也很强。
“本使……本使是大煞无魂之人，赵兄还是远离得好，免得到时候……”他说，脸埋着，没有被黑雾遮着，也看不清他的眉眼，“出了什么危险，就……而且赵兄一个镇魂令主，还是有成家立业，这才是赵处长该做的，和不该做的。”
很明显的空话，很明显的掩盖，很明显的情绪，以及，很明显的一切。
赵云澜闭着嘴，他在想，也许这个时候该沉默一点，或许就不会尴尬，有些事情，缄默为金。
“本使是个不祥之人，跟了我，会伤害你的。”声音轻轻的，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似乎使用了极大的力气，心要滴血一般地痛，狠狠地被划开，再缝合，针脚都还没有落完就再来一刀，反反复复，周而复始，直到他说完了整句话，余韵还在萦绕着。
“这是一个谎话啊，黑老哥没听出来自己的慌？”赵云澜带着笑意，“你自个儿说过的，你不会骗我，也不会伤我的，这话是从你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我觉得这不会是一个假话。对吧？”
问谁？
问自己，还是问他？
不知道。
那是假话吗？
永远也不可能。
“……”
沈巍沉言了，眼睛里沉淀下些东西，慢慢凝合成块，但一摇晃就会再次扩散开似的。
“为何，这么说？为何还要言来和我一起？明明已经知道了我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在问我原因吗？”赵云澜笑道，痞里痞气，吊儿郎当地把嘴里的棒棒糖糖棍捻出来，在手指中间来回摩挲，“因为我是赵云澜啊，大人这么一点都不明白？”
因为他是赵云澜，所以他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因为他是赵云澜，所以他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换句话来说，原因是他为赵云澜，赵云澜是不会担心任何事的，不会去想那些空话，不会去说一些没有的东西，不会犹豫不定，不会做一切不是赵云澜所做的事。
因为他是赵云澜。
这话说得过于有道理，沈巍倒是一时间答不上来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不，不能。”
只是一个否定，赵云澜的心有点落寞了。
笑，僵在脸上，是该褪下，还是该继续浮现？
“你，说什么？”赵云澜的眼睛里夹杂了些东西，一字一顿的，变得有点不像赵云澜。
“不行……”他又说了一遍，好像在告诉赵云澜，刚才他说的不是他的错觉，而是真的。
手紧握，指骨“嘎吱嘎吱”脆响，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嘴唇，血印子就在上面。
沈巍才不会这样回答……
真正的沈巍，是会顺着我的意思的……
不可能会拒绝我……
这个沈巍，是假的……
想流泪，可是知道，那就是真的……
沈巍是会说出这样的话……
“……为什么？”他轻声问道，如同抑制了极大的洪水，狠劲了全力才没有垮坝，猝然，他又想靠近沈巍，怒吼起来，“呃……”
可是就在他抓住了斩魂使的黑袍领子对着自己的脸的时候，还没吼就嘶哑地小声“呃”了一下，似乎怔住了一下，眼睛瞬间没了怒气和神采，呼吸骤然没了急促，缓和下来，随即而来的是眼皮的徐徐闭上，最终倒在了斩魂使的怀里。
沈巍有点失措，不过闻到了赵云澜身上的气息立刻就回过神，快速接住赵云澜然后查看，结果一碰到他就知道了一切的原委。
这所有的东西都只是个陷阱，鬼面的真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蓝色的溶洞里，荧光黯淡下去了，整个洞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冰层，冒着寒气，渗人背骨，水彻底结冰了，从水底到水面，是瞬间的事。
斩魂使咬牙切齿：“可恶……”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第71章
